“我不如葉總工高明,中計了。不過,風險轉移,你聽過嗎?”周京臣不驕不躁,伸長手臂,撥弄著花船的燈籠穗,“你發現MK合作是一個陷阱,引誘我接盤,本該你承擔的風險,轉移給了我,而我又悄悄轉移給葉總工了。”
周京臣噙著一絲笑,“風險到誰頭上,別太早下結論。”
“周總工真是大煞風景。”葉柏南合上書,皺眉頭,“遊船,喝茶,多麼美好,談公事太敗興。”
他掃了一眼沈承瀚,“沈小公子。”
沈承瀚劃船到另一頭,與周京臣的船左右夾擊,圍住葉柏南的花船,“葉大公子,多年不見了。”
“你長高了。”葉柏南一副長輩的口吻,“你早產,先天不足,七歲沒戒奶,你母親為你僱了三個乳母,奶沒白吃,有一米七八了。”
程禧愕然,盯著沈承瀚,“你七歲還吃母乳啊。”
沈承瀚面頰漲紅,“葉柏南...我他媽敬你歲數大,你倚老賣老啊!”
“補營養有什麼錯,愛吃多吃,成年男人不也吃嗎?”他難得說葷話,端起茶杯,隔空舉杯示意,“男人的天性,對嗎,周總工。”
程禧觸電似的,胸口一陣酥麻。
周京臣確實有這個天性。
那幾次,他是愛不釋口,變著花樣。
她沒經驗,不曉得唇舌和牙齒有那樣多的方式挑逗,吸,吮,咬,吞,又畏懼周京臣醉酒的生猛,初次的體驗感不太舒服,第二次才有感覺。
葉柏南視線這時又掠過程禧。
大約是湖面折射的粼白波光太刺目,她瞳孔一顫,不知如何開口,等他開口。
葉柏南凝望她片刻,一言未發,移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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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總工,喝一杯嗎。”
“什麼茶?”
“極品猴魁。”
“名茶。”周京臣揚眉,“什麼茶具?”
葉柏南略微一側身,露出小方桌擺著的茶壺。
“菱花套壺。”周京臣是在金窩銀窩裡長大的,最識貨,“葉家不愧是隱形首富,遊湖而已,葉總工也這麼講究排場。”
“送周伯父的賀禮。”葉柏南笑,“再貴重,晚輩也應當孝敬。”
“哦?什麼賀禮。”
“壽辰賀禮。”
周淮康5月底大壽,他一貫不設宴,不收禮,除了周夫人娘家親戚的禮物,包括政界同僚、世家故交,他統統沒有金錢往來,杜絕外界趁機賄賂他。
久而久之,沒多少人記得他的生日。
葉家夫婦也從沒出面道賀過,葉柏南竟然記得。
程禧挺詫異。
“葉總工客氣了。”周京臣站起來,長腿一邁,跨到花船的甲板上,葉柏南扶了他一下,拳頭扣住胳膊,胳膊反擊拳頭,沉悶的搏擊聲。
周京臣穩住,居高臨下,“葉總工的身手不一般。”
“周總工斯文,不是也有一把硬骨頭嗎?”
他爆發爽朗的笑聲,周京臣同樣在笑,一個撤了拳頭,一個收回胳膊。
“哎——”碼頭的工作人員大吼,“危險!不許跳船!”
沈承瀚揮手,“他家有錢,淹死了家屬不索賠!”
程禧沒忍住笑,託著腮,“你手機響了。”
他沒接,“前女友。”
“為什麼分手?”
“你為什麼不嫁耿家?”沈承瀚懟她。
程禧恍然,“你前女友也瘸啊。”
“周京臣!”他狠狠一甩船槳,“你陪你妹妹,我不陪,她太氣人了。”
花船的兩個男人相對而坐,氣氛和諧品茶,“你劃遠些。”
沈承瀚不樂意,還是老老實實劃遠了。
周京臣一連喝了三杯茶,意猶未盡把玩茶壺,葉柏南笑著問,“我特意趕來送這套茶具給周夫人,雖然擾了周總工的清靜,值不值?”
“你直接送到周家,何必兜圈子呢。”周京臣抬眸,“送禮是借口,你知道我在搬救兵,你想插手阻攔,可惜你沒那麼大的道行,我搬了沈家出山。”
“沈老太爺...90年代在官場叱咤風雲的人物啊。”葉柏南故作震撼,旋即一笑,“你猜,沈家會出手嗎。”
“不會。”周京臣波瀾不驚,“沈承瀚傳遞消息給你,泄露我的行蹤和計劃,我哪裡指望得上沈家呢。”
葉柏南笑得更愉悅了,“被信任的兄弟背叛,什麼滋味?”
“承瀚的演技越來越好了。”周京臣轉動著杯子,“葉總工很得意。”
“兵不厭詐,周總工要多多修煉啊。”葉柏南和他碰杯。
他看著水面泛起的漣漪,忽然說,“葉總工安排好雲航集團了嗎。”
葉柏南眯眼。
“秘書,司機,你是不是忘了通知他們?面對審查,要臨危不亂。”周京臣目露深意,“尤其是南茜,必須統一口徑,她是跟我合作,不是跟你。”
葉柏南不搭腔。
“你們應該籤署了紙質合同,你一份,她一份。她一心留在國內,因此沒有將合同傳回MK總部,一旦傳回,她就要回海外了,她沒得到你,她不甘心走。你利用這點,一邊釣我上鉤,一邊銷毀了你那份合同,又花言巧語讓南茜銷毀了她那份。”
周京臣給自己又添了茶,“南茜痴迷你,對你不防備,你拿到她的印章簡直易如反掌,以她的名義和北航集團籤署了意向合同。正規的流程需要MK董事長籤字,可這批貨違禁,MK急於出貨,由南茜代替了。”
葉柏南眼中的笑漸漸斂去。
“你對外宣稱,是雲航集團轉讓給北航集團的訂單,主動牽扯進來,打消我的警惕。事實上,你早已銷毀了你那份合同,撇得幹幹淨淨,南茜手上隻有我的合同。”
好半晌,葉柏南鼓掌,“非常精彩,但我不承認。”
周京臣笑出聲,再度碰杯。
......
沈承瀚在公園外面的亭子買了風箏,一隻蜻蜓,一隻蝴蝶,“禧妹妹,你懷過孕?”
程禧笑容一僵。
的確瞞不了沈承瀚。
畢竟老中醫是他請來的。
“我不是好奇你的隱私啊,我好奇你男朋友。”他咂嘴,“你隻談過耿世清吧?”
她轉身,在草坪上跑,“是老中醫誤診了。”
沈承瀚聞言,也沒多問。
花船緩緩靠岸,周京臣注視著草坪裡奔跑的程禧,她個子不算小,骨架細,背薄,顯得小,跑步姿勢一蹦一顛的。
他分明心不在焉,卻又有條不紊,“這是你我之間的第一戰吧。”
葉柏南也注視著岸邊,“我和周總工不是一直在鬥嗎。”
“曾經,是葉總工和周總工在鬥,以後,是葉柏南和周京臣在鬥,一公一私,不一樣。”周京臣腔調意味不明,“葉總工的目標不止我,我父親,母親,甚至李氏家族。他們在一日,保我一日,我在一日,抵擋你一日,所以你哪個都不放過,對付整個周家。”
巨大的遊輪駛過,掀卷著漩渦,葉柏南杯口朝下,褐色茶湯在湖面濺起小浪花,消失無蹤,“可以不鬥。”
“什麼條件?”
汽笛轟鳴,覆蓋了葉柏南的聲音,虛虛聽不清,“我娶程禧。”
第129章 你霸佔著妹妹
“你夠執著。”周京臣一張臉幽深晦暗,“我從不怕鬥。”
“周總工寧可和我鬥,不肯把程禧嫁我了?”葉柏南低頭嗅茶香,若有所思,“你霸佔著妹妹,不準嫁耿家,不準嫁葉家,是什麼原因呢。”
這句話,勾得周京臣臉色更暗了。
“她從12歲到20歲,是周家養,從20歲到30歲呢,周總工養嗎?”
葉柏南一飲而盡,迎上他戾氣的目光。
“你以什麼身份養呢。”葉柏南不介意惹怒他,“周總工的妹妹與葉家的大少奶奶,後一種體面,對周家的倫理名譽也安全,你覺得呢?”
周京臣胸膛起伏,不遠處的岸上是程禧的叫聲。
“承瀚哥哥——你的風箏線纏住我了,要掉了,你往左!”
沈承瀚沒陪女人玩過風箏,他歷任女友隻喜歡花錢購物,他也喜歡刷卡,突然返璞歸真了,他不適應,手忙腳亂的,“哪邊是左啊?”
程禧也亂了,“左邊是左!”
結果,沈承瀚依舊往右。
兩人腦袋撞腦袋,摔在地上。
她氣出哭腔,“你成心的...”
“別哭,小姑奶奶!”沈承瀚滿頭大汗,“你哥哥聽到麻煩了!我給你買項鏈,買愛馬仕...”
折騰了好一會兒,沈承瀚被周夫人叫走了。
程禧繼續放,下一秒,草坪晃過一抹人影,站在她身後。
“我去學校找你了。”葉柏南握著線軸,連同她的手一起握住,眼神追隨風箏,“你同學告訴我,你和哥嫂在外省旅遊。”
她不吭聲。
“我見到你哥哥了,你嫂子呢。”
程禧望著葉柏南。
他最適合白襯衫了。
爛大街的顏色,他穿出清雋脫俗的風韻。
她有直覺,葉柏南知道了什麼。
但沒戳破。
“周京臣和華小姐分手了。”
“周京臣?”葉柏南面容含笑,眼底沒有笑意,“你不喊哥哥嗎。”
風箏線越絞越緊,程禧索性不挽救了,任由它下墜,“有時喊哥哥,有時喊名字,我和他不是親兄妹,不計較喊什麼。”
葉柏南仍在挽救,他大步後退,拽著線軸,不救活不罷休,“喜歡劃船嗎。”
他並沒糾結於她對周京臣的稱呼。
“喜歡。”
“放風箏呢?”
她仰頭,“也喜歡。”
風箏在他手中起死回生,停止了下墜,從低空一寸寸攀至高空,“泡溫泉,喜歡嗎?”
程禧心口一咯噔。
偏頭。
葉柏南沉穩從容,神情瞧不出一丁點變化。
陽光下,潔白的衣領,肌肉勻稱的臂肘,一如既往。
似乎是她多慮了。
“周阿姨喜歡,我才泡的。”
葉柏南將風箏重新交給她,“嗯。”
......
周淮康中午高血壓發作,萬幸救治及時,已經恢復了。
可周夫人心裡不踏實,夫婦感情一向好,周淮康又位高權重,半點馬虎不得,她匆匆訂了傍晚回去的航班。
事發緊急,她顧不上程禧,加上沈承瀚很會哄她,念叨著和禧妹妹投緣,不舍得禧妹妹,非要留下程禧,周夫人雖有顧慮,也勉強答應了。
飛機落地是八點,周夫人進家門是九點。
周淮康剛吃完粥,躺在沙發上看法律講堂。
“你下個月大壽,柏南送了你一套紫砂茶壺。”周夫人吩咐保姆打開行李箱,取出禮盒,“蠻精致的,是13年春季藝術拍賣會的壓軸藏品,我父親有一套,你向他討要過,他沒給你,給我妹夫了,柏南圓了你的遺憾。”
周夫人脫了外套,十分感慨,“其實柏南不錯,你既然不同意他和禧兒,想必有你的道理,我也不違背你了,我打算帶禧兒回一趟娘家,有合適的達官顯貴,先接觸,萬一成了呢,南北聯姻,多顯赫啊!萬一不成,隻當探親了。”
她說了什麼,周淮康一個字沒聽進去,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桌上的茶具。
紫砂通透細膩,在燈光下油潤厚重的光澤。
“柏南送我的壽禮?”許久,他開口。
周夫人累極了,捏著肩膀,“你快泡一壺茶,嘗一嘗。”
“明天吧。”周淮康毫無興致,“喝茶睡不著覺。”
這一夜,他沒喝茶,也睡不著。
翻來覆去,仿佛壓了一塊千斤重的大石。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周淮康自駕出門了。
街道冷清,從西城區到東城區原本四十五分鍾的車程,半小時就到達。
他看了一眼腕表,韻寧七點半起床,最遲七點二十五分返回老宅。
否則她一定會盤問的。
兩三分鍾後,副駕駛的車門拉開。
女人戴著墨鏡,帽子,圍巾,全副武裝,幹脆利索掏出手機,擱在中控臺上,“我不錄音,你要講什麼,盡管講。”
第130章 是我對不起你
周淮康尷尬又拘束,和女人解釋,“我白天身邊有秘書和警衛員,晚上在老宅,不方便單獨見你,所以一大早約你了。”
女人摘了墨鏡,保養極好的面孔,“你和周夫人是模範夫妻,無論你的工作多忙碌,周夫人一個電話,你馬上趕回家,圈裡的官太太闊太太,沒有不羨慕她的。”
周淮康聽出她的譏諷之意,安慰她,“葉先生更是模範丈夫。”
葉太太嗤笑,“他追了我三年,我跟了你,你又甩了我,我懷著柏南嫁他,他恨我,恨肚子裡的野種,柏南出生後,他家暴我,也打罵柏南。直到我生了柏文,他有親兒子了,態度才和藹。”
回憶誅心,葉太太眼眶泛紅,“我的日子是好過了,柏南的日子依然不好過,老葉發達後,把他扔去國外。他二十歲那年,老葉心髒病加重,柏文年紀又小,不得不召他回國,在葉氏集團擔任副總。名義上是副總,可老葉處處防備他,資產是留給柏文的。”
周淮康默默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