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京臣聯系了華菁菁,告訴她公司有緊急會議,在加班,要天黑趕過去。
華菁菁很體諒他,不作,不埋怨,三言兩語就掛斷了。
他轉動著手機,“疼嗎?”
程禧起初沒往這方面想,現在知道實情了,腹部確實隱隱的墜痛感。
“有一點。”
“臥床休養。”他淡淡回了一句,“春天燥,少貪涼。”
她等了好半晌,周京臣再未說話。
第79章 男人好狠的心
昨天在車裡她表明態度,周京臣答應了,所以今天他格外冷漠,即使發生這檔子事,除了最基本的關心,他毫無感情,很清寡。
“大夫的醫囑是好好休息,訂婚儀式還如期舉行嗎?”
“不影響。”周京臣凝望窗外,地皮湿了,空中飄灑著細細的春雨,整座城市霧蒙蒙。
“我會警告耿世清,暫時不要碰你。”
程禧心口仿佛鑿開一個洞,狠狠漏風,吹得她從頭涼到腳。
沒有了血色和溫度。
“訂了婚,他為什麼不碰我?”她情緒失控,“耿世清會服從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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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身體不適。”程禧激動,周京臣卻異常平靜,平靜得過分,“我出面,耿世清不敢不服從。”
“他敢!”
男人偏過頭,深沉注視她。
“我下車。”她抹了一下眼淚。
周京臣沒反應。
程禧趴在他腿上,推車門。
司機拐彎,靠邊大喊,“程小姐——”
“鬧什麼!”周京臣拽住她,呵斥。
車內亮了一盞昏黃的小燈。
男人眉目森寒。
有怒意,有不耐煩,統統浮現在他臉上。
程禧不鬧了。
周京臣松開她的手。
她也望向車窗,她的臉在男人的後方,重疊了一部分,交纏映在玻璃上。
蜿蜒的雨痕將兩張臉劃得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像一出古老的,傷感的悲劇。
程禧眼眶通紅,“京臣哥,求你幫幫我。”
周京臣一動不動,任由她抱、她哀求,不出聲。
她下巴抵在他肩膀,雨中的街巷彌漫著青灰色水汽,是別樣的風情。
而程禧所有的風情皆在這一抱。
周京臣胸膛隆起,腔骨鼓了鼓,他要講什麼,最終又沒講。
四十分鍾的車程,無比沉默。
他的沉默令程禧難以預料等待她的到底是什麼。
一進老宅,周京臣讓何姨燉一鍋鯽魚豆腐湯,蒸瘦肉蛋羹。
何姨疑惑,“您不是嫌鯽魚刺多,一貫不吃嗎?”
“偶爾饞魚湯了。”他一邊脫外套,一邊走向入戶屏風,“燉久一些,魚燉爛了,小心撈出魚骨。先過濾,再倒入鍋裡。”
“是。”何姨疑惑不減,去廚房準備食材,捅咕另一個保姆,“周公子吃鯽魚了。”
保姆沒擱心上,“他挑食,同樣的豆腐,北豆腐,嫩豆腐,滷水豆腐,哪種油煎哪種豆腐,多大的火候,差樣兒了,他是一口不沾,舌頭精確著呢!”
“是不是程小姐喝啊?”何姨靈光乍現,“她昨晚買了不少藥,風風火火跑上樓,挺避諱我的。”
保姆摘了圍裙出門買魚,何姨清洗著燉湯的工具,腦子東拼西湊,一會兒是周京臣,一會兒是程禧,漸漸合成一幕。
她驚出一身冷汗。
“何姨!”
周京臣喚了她三、四聲,不禁拔高音量。
她回過神,撂下手中的湯鍋,“您吩咐。”
周京臣審視她,“燒菜別放辣椒和重口味的醬,魚湯放幾顆紅棗。”
何姨忙不迭點頭,“您口味清淡,不囑咐我也記得。”
他笑了,“何姨算是我半個乳母,自然處處為我著想,為我考慮周全。以後在周家,有任何流言蜚語牽連了我,何姨可要護著我,澄清流言。”
何姨一懵,咂摸他這句話的滋味。
周京臣已經走出廚房。
唇角的笑意收斂得幹幹淨淨。
......
周夫人晚餐後試用了那款美容儀,提拉祛皺的效果很好,她給孫太太打電話道謝,孫太太正在去開發區的路上。
“也是巧合,我在一中心醫院遇到周公子和禧兒小姐。”孫太太嘆了口氣,“華夫人脫離生命危險了,轉進監護室了,不過華家多災多難,周公子哪有心思出席禧兒的訂婚宴啊,大操大辦也不合適了。”
周夫人面色一變,“禧兒也在醫院?”
“是啊。”孫太太沒察覺出問題,“她犯了腸胃炎,周公子陪著的。”
“打擾你了,咱們改日見。”周夫人迅速撥給一中心醫院的副院長辦公室。
京臣沒這麼清闲。
華夫人可不是在普通監護室,是重症監護室,生死未卜,禧兒僅僅一個腸胃炎,他沒必要小題大做。
老宅有的是保姆、保鏢,再不濟,他的助理、秘書,禧兒的同學,個個兒都能陪她,用不著他上陣。
何姨說,禧兒中午吐了。
嘔吐...
周夫人的心髒這一刻幾乎不跳了。
第80章 相好的是不是哥哥
醫院保安室調出了監控,周京臣和程禧出現在3樓的婦產科。
1號專家診室,歐陽源。
耿家的二女兒生產大出血,是他主刀剖腹。
一天隻掛6個號,在婦科領域極具盛名。
市裡闊太太們的御用醫生。
周夫人問副院長,“程禧檢查什麼?”
副院長為難,“病人隱私不方便透露。”
“是懷孕嗎?”周夫人心髒噗通噗通的,“你回答是與不是。”
副院長瞟了一眼旁邊的椅子,程禧驗血的時候,周京臣的司機就坐在椅子上,表面談笑風生,實際字字深意。
周夫人和周公子哪個都得罪不起,也沒必要得罪。
他橫了橫心,“您多慮了。”
似是而非的回答,周夫人擰眉,正要繼續問,副院長倉促結束了通話,“抱歉,周夫人,我接待家屬。”
電話掛斷,周夫人反而冷靜了。
她並未驚動周京臣,她了解自己的兒子,他有一萬句話敷衍應付。
周夫人悄悄去北房找程禧。
程禧洗完澡,一出浴室,周夫人在梳妝臺翻相冊。
翻到她初二過生日的照片頁。
一張全家福。
她在中間,左、右是周淮康夫婦,周京臣高大清俊,佇立在後排,雙臂展開,摟著父親母親,乍一看,也將她納入懷裡。
程禧笑得開心,他不笑。
二十二歲的周京臣,氣質格外深雋,意氣風發。
“你哥哥讀高中那會兒,在學校非常受歡迎。國慶啊,元旦啊,學校有文體活動,班主任替他報名,班主任的女兒給他搭檔。”周夫人撫摸著相片,“後來你哥哥上大學,校長的女兒相中他了,那小姑娘活潑可愛,出身書香門第,成績也好,可我沒同意。”
周夫人合上相冊,面向她坐,“禧兒,你猜我不同意的理由。”
程禧掀眼皮,四目交匯,周夫人臉上有笑,眼底是空的,涼的。
她嘴唇闔動了兩下,萬分晦澀,“周家有未來兒媳的人選了。”
“你很聰明。”周夫人眼底這才浮起笑,“書香門第知書達理,但對於周家,分量不夠。隻有華家、耿家,與周家匹配。權勢,金錢,缺一不可。”
程禧心知肚明,周夫人是在點醒她。
成為周家名義上的養女,有一個高起點,已是她莫大的幸運,成為兒媳是痴心妄想。
即使程衡波活著,程家太太平平的,這種小門小戶也是沒機會的。
她和華菁菁,是雲泥之別。
周夫人慈愛朝她招手,程禧走過去。
“你和世清怎樣了?”
她攢著湿漉漉的毛巾,“還那樣...”
“世清嬌生慣養,脾氣差,這群二代子弟沒有脾氣好的,如果他無緣無故發脾氣,你回周家,周家永遠是你的娘家,我和你哥哥幫你撐腰。”
程禧低頭,“嗯。”
周夫人審視了她許久,留了情面,沒挑明,“下午去哪了?”
她一哆嗦,攢緊了毛巾。
“你從不騙周阿姨的。”
程禧整個人抖起來,“我下午...”
“為什麼去婦產科?”周夫人疾言厲色,“你偷偷相好的男人是不是你哥哥?”
她猛地抬頭,面容慘白。
“原來母親在這裡。”房門敞著,周京臣沒敲門,徑直邁進臥室。
程禧脊背僵硬,沒回頭。
“您先和她聊,聊完我再聊。”
周京臣神色從容,姿態悠闲,翹起腿,腳尖微微晃蕩著,目光掠過程禧,她屋裡熱,又緊張,鼻頭一層汗,面頰粉撲撲的。
他開口,“關門。”
程禧渾渾噩噩,反手關嚴。
周夫人被他打斷,心情不佳,側目瞪他,“深更半夜了,你聊什麼?”
“我和您聊。”周京臣手搭在膝蓋,時不時戳一下,“我帶著她去醫院了。”
程禧一顆心險些蹿出嗓子眼,她詫異盯著周京臣。
“去幹什麼。”周夫人不逼程禧了,開始逼他,“孫太太沒多心,不代表她以後不琢磨,假如琢磨出個門道兒,你父親和我苦心經營的周家,包括你的婚姻,要全盤毀掉。一旦菁菁的大伯堂叔問罪周家,你怎麼交待。”
“您在說什麼?”周京臣一臉茫然,“禧兒去做婚檢,您扯什麼華家。”
他手裡攥著一份化驗單,擱在梳妝臺上,“世清的情史不少,有規規矩矩談的,有短期玩玩的,萬一染了什麼髒病,怪禧兒,怪周家,那可是一樁冤案了,有這份報告,可以堵耿家的嘴。”
周夫人一愣,抓起報告單,果真是婚檢報告。
周京臣似笑非笑,“母親還有疑問嗎?”
這副局面,攪得周夫人瞬間無言以對。
“禧兒婚檢,世清帶她去,我也能帶,你當哥哥的出面不合適。”周夫人沒那麼嚴肅了,好聲好氣的。
“世清要是心虛呢。”周京臣放下翹起的腿,端正了坐姿,“耿家在醫院是有人脈的,我不相信他的報告,我隻信我親手拿到的。”
周夫人瞥程禧,“你總是支支吾吾的,做婚檢害什麼臊啊。”
程禧幾乎把毛巾揪爛了,手心全是汗。
她不曉得報告單從哪來的,下午在醫院抽血,拍片,驗尿,一系列的化驗,估計周京臣從中安排了。
周夫人起身回主臥,周京臣跟著。
擦肩而過的剎那,他停了一秒。
程禧一口氣懸在胸腔。
男人沒講一個字,凝視走廊的燈影。
燻黃的光灑下來,周京臣有一抹微醺感。
他旋即出去。
......
周淮康次日傍晚回來,一邊脫西裝,一邊聽周夫人念叨。
“京臣越來越荒唐了,我準備接菁菁來老宅住。”周夫人泡了一杯花茶,遞給周淮康,“無論京臣解釋得多麼合情合理,我照樣不踏實,菁菁住進來,朝夕相伴,京臣慢慢會收心的。”
“隨你吧。”周淮康喝了一口茶,他另有心事,“當初收養禧兒,一則可憐她,二則我們膝下無女,想要一個女兒。禧兒和耿家聯姻,雖然對京臣有好處,可為了京臣,犧牲禧兒的幸福,我考慮了幾天,不如算了吧。”
周夫人本就煩躁,周淮康一打退堂鼓,她更惱了,“這八年,我娘家出資供養禧兒母女,我請名師教禧兒彈琴,唱戲,跳舞,培訓她禮儀,下棋,茶藝,連一雙襪子都是名牌,我憑什麼白費精力?我給她最優質的生活,她回報我是情理之中。何況周家救了她的命,否則她流浪街頭了,她母親也病死了,小恩小報,大恩大報,有錯嗎?”
周淮康額頭夾出一縷縷皺紋,沒吭聲。
他主外,周夫人主內,在外,她服從,家裡,他服從,分工明確。
周夫人的社交手段是一等一的,結婚三十多年,夫婦沒吵過架,作為李氏家族的長女,周夫人強勢慣了,他勸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