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柏南一揚下巴,指程禧,“新招的公關?”
經理畢恭畢敬,“是,危機公關。”
危機公關和商務公關,一詞之差,天壤之別。
正經和不正經的區別。
不過葉柏南還是有顧慮,畢竟是公關部,避免不了喝酒應酬,“有其他崗位嗎。”
“操作間,後勤,程序員,倒是常年招人,程禧的專業不符合。”
程禧在一旁也聽明白了,葉柏南是喬爾的大股東,他在喬爾輕易不發話,一旦發話,很有用。
“秘書部行嗎?”經理試探。
葉柏南的要求唯有一個,“不辛苦就好。”
經理笑,“小程啊,你和葉總工認識,應該告訴我呀!你嘴巴倒嚴實。”
程禧瞥了一眼葉柏南,這便是上流人物的聰明和圓滑了。
不得罪,不結仇。
盡力彌補。
倘若周家為了相親的事兒再記恨刁難葉家,是周家不大氣了。
周夫人的口碑會崩塌。
從喬爾出來,程禧約葉柏南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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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感謝你出面幫我調崗,二是把錢和禮物還給你。”
“禮物是初次見面的禮數,錢也不多,沒必要還。”葉柏南仍舊拒絕。
顯然一丁點兒牽扯不願有,了斷得幹脆利索,是一個負責任、光明磊落的男人。
程禧不勉強了,“那我也挑一份同等價位的禮物,明天快遞到你公司,你記得籤收,咱們兩清了。”
葉柏南沉默一秒,“不聯系了?”
到這一步,程禧是沒顏面聯系了,何況不是共同的圈子,做朋友都沒有共同語言。
她很體面官方,“不打擾你了。”
葉柏南沒說什麼,轉身上車。
葉太太的電話在這時打過來。
他關車門,接聽,“她沒相中我,沒加微信,沒留電話號碼。”
葉太太先詫異,又恍然,“怪不得周夫人這三天沒理我,程禧沒相中你,她自然懶得維系和我們葉家的關系了。周家眼高於頂,潑天的王權富貴,可程禧一個外姓人,真當自己是周家的嫡系千金了?”
葉柏南右手拿手機,左手在腿上蓋了一條薄被。
他不喜歡開暖風,喜歡大自然的溫度,寧可多穿,蓋毯子。
“程禧優秀,眼光高是正常的。”
“會唱蘇州評彈就是優秀了?那音樂學院的姑娘個頂個兒的優秀,你娶嗎。”葉太太也生氣,“你和周京臣號稱‘南周北葉’,她眼光是多高啊,要嫁京圈的領導嗎?”
葉柏南揉著太陽穴,“您私下不要埋怨程禧,相親是憑眼緣,她對我沒眼緣,她的選擇是自由的。”
“你對她有眼緣嗎?”葉太太不甘心葉家的大公子在女人那裡吃癟了,向來是葉家瞧不上,沒有瞧不上葉家的。
“我對她不排斥,可談,可不談。”
“我替你去問問?”
葉柏南摩挲著毯子上的提花暗紋,“算了,近期公務多,沒時間。”
......
程禧回到老宅,客廳的燈已經熄了。
隻要周淮康在家,周家上上下下休息很早,他習慣九點睡,五點起,雷打不動的八小時作息。
這種身份的人,忙歸忙,非常注意養生,十個有八個長壽。
程禧的房門是虛掩的。
她以為保姆在裡面收拾,一推門,周京臣坐在化妝椅上,翻看她的相冊。
“回來了。”
像是查崗捉奸的語氣。
程禧停住,盯著他。
周京臣沒看她,猜到她什麼反應了,“盯著我幹什麼。”
“你在我房間...”
“他們睡了。”
程禧松口氣,又噎了一口氣,“你有事嗎。”
“睡不著,逛一逛,發現你不在。”周京臣穿著睡衣,頭發半潮,洗完澡的樣子,“去哪了。”
“面試。”
“喬爾六點下班,現在幾點了。”
程禧拉開羽絨服的拉鏈,塞進衣櫃裡,“和安然在小吃街吃了一碗炒米粉。”
“少吃不衛生的東西。”
他合上相冊,封皮是程禧親手畫的鉛筆素描,一個大大的叮當貓,一行小字:我的願望是XXX。
“你願望是什麼。”
她動作一頓,一把搶回相冊,護在胸口,“我願望是賺錢。”
周京臣說,“三個X。”
“賺大錢。”
他揚眉梢,“我的錢最容易賺。”
程禧什麼也聽不進去,心髒險些蹿出嗓子眼。
她忘了藏好相冊了,其中某一頁夾著周京臣的相片。
是他二十一歲在故宮拍的。
那年她考初中,正好暑假,程父帶她也去了。
第一張,也是僅有的一張,她和周京臣的合照。
她瘦小,他高大,彎著腰遷就她的高度,依然是不笑。
“周叔叔問你什麼了?”程禧回過神。
周京臣平靜望向她,“很害怕嗎。”
她警惕聽著走廊的聲響,夜深人靜,周京臣在她的屋裡,程禧不由提心吊膽的。
“怕什麼呢?”他從椅子上起來,走到她面前。
一陣漫長的靜默。
周京臣最終一言不發,繞過她,走出房間。
第33章 你想要嗎?
周五班裡組織AA制聚會,在酒吧街,程禧沒打算去,安然勸她去,走個過場,待一會兒,再走。
堵一堵眾人的嘴。
如今她風評差,班裡議論她不合群,分明是孤立她,反而罵她孤立同學,班主任也沒法管。
她出席一下聚會,不合群的謠言不攻自破了,班裡再合伙鬧事,班主任有理由鎮壓了。
程禧這才答應。
結果在酒吧街迷路了。
到達“芭提雅”,遲到了半小時。
一片光怪陸離中,安然在二樓卡座揮手。
VIP卡座是六人位,十七個同學包了三臺,底下正對著圓形的大舞池,一群年輕男女勾肩搭背激情四射。
金融系的家裡有錢,包場酒吧也包得起,圖的是快樂,不是優惠。
程禧沿著左邊的臺階上樓。
男生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估計是聯手作弊了,女生們輸得很慘,安然剛和一個服務生舌吻完,又抽中了大冒險,和隔壁桌的陌生男人嘴對嘴喂酒。
程禧在最角落,任由他們軟磨硬泡,死活不玩。
“掃興。”鍾雯撇嘴,“什麼年代了啊,保守等於落伍,懂嗎?這麼死板的女人還妄想吃青春飯,男人不喜歡床上的死魚,像奸屍。”
桌上的酒度數都不低,程禧點了飲料,一端上來,一名男同學直接潑地上了,“在酒吧喝汽水?安然是東北大妞,千杯不醉的!有她在,你怕我們揩油你啊?”
程禧沒轍,倒了半杯酒,男同學又續滿,“程禧,你傍沒傍老頭子?你要是沒傍,我們冤了你,這一杯幹了,我們集體道歉,你要是不冤,你別喝,我們心照不宣了。”
“放屁吧!程禧可不是傍大款的女生。”安然鳴不平,推搡他,“鍾雯傍公子哥,全校傳遍了!”
“那是我的本事。”鍾雯不以為意,“安然,你以後少針對我,不然我搶你男朋友了,我出手,沒有搶不贏的。”
程禧不願把場面搞僵,站起來幹了那杯酒,“我沒傍,至於鍾雯,她是誤會了,不是故意的。”
“行啊,程禧,夠大度的!”男同學又續了第二杯,“再回答一個真心話,我們就不為難你了。”
他音色嘹亮,“是不是雛兒?”
同學們鼓掌歡呼。
程禧坐下,沒出聲。
男同學步步緊逼,“不回答默認不是嘍?”
她垂眸,“成年人了,是與不是都正常。”
“差不多得了啊!”安然攪了場子,“你們少做夢了,程禧這輩子輪不到你們手裡。”
男生們悻悻而歸,女生們繼續玩撲克跳舞。
安然嚼著盤裡的牛肉幹,不由感慨,“聲色場所從來不缺男人的荷爾蒙,有硬漢,有鮮肉,卻不及周先生十分之一啊。”
“男人天性浪蕩好色,他們和你不曖昧,和別的漂亮女人也曖昧,沒意思。必須是表面道德高尚的謙謙君子,性冷淡風格的,背地裡瘋得要命,和這樣的男人曖昧才上頭,才欲罷不能。”
安然接連說了幾句,捅程禧的胳膊,“你感覺呢,周先生私下瘋不瘋?”
程禧晃悠著杯子,隱隱走神,“瘋吧...”
“我也感覺瘋,大狼狗那種男人!”安然哈哈大笑。
堅持到十點半,程禧開始反胃,腦袋也昏昏沉沉。
安然要送她回家,問了半天沒問出地址,送去酒店又擔心不安全,鍾雯還一個勁兒拽著安然通宵,不允許任何人中途退場,安然沒轍了,隻好翻程禧的通訊錄。
通訊錄沒什麼親密的備注,按順序的“G”一欄有一個是哥哥。
安然驚訝,“程禧,你有哥哥?”
程禧頭暈目眩躺在沙發上,睜著眼,整個酒吧大廳天旋地轉。
她閉上,“不是親哥哥...”
安然沒聽清,立即打了過去。
周京臣是十一點趕來的。
程禧迷迷糊糊的,人流攢動的舞池一副熟悉的輪廓一閃而過,戴著茶色的墨鏡,沒暴露真容,男人腳下生風,匆匆來匆匆去,眨眼間淹沒在燈紅酒綠的最深處。
周京臣也迷路了,他沒來過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兜兜轉轉了一圈,找到卡座。
大部分同學去跳舞了,剩下的幾個醉得東倒西歪,隻有安然和鍾雯清醒著。
周京臣一出現,鍾雯完全呆住了,“周先生?”
他並未多言,手臂攬住程禧,朝安然禮貌頷首,“有勞你照顧。”
程禧仰頭,眼睛一分的清明,九分的醉意,“周扒皮。”
男人本就陰鬱的一張臉,又蒙了一層寒霜。
安然嚇得龇牙,“程禧看了一部戲...角色叫周扒皮,不是罵您的。”
周京臣撥開程禧亂糟糟的頭發,露出整張面龐,凝視著,“周扒皮是誰。”
“資本家啊...”
“我嗎?”
程禧點頭,“你。”
“哦。”她犯糊塗,周京臣不計較,“那這個周扒皮是怎樣的男人?對你好嗎。”
“不好。”程禧不假思索,“壞,自私。”
周京臣氣場冷飕飕的,眼神也冷,“原來如此。”
程禧吐過一次了,衣服酒氣燻天。
她幾乎站不穩,爛泥似的,軟趴趴貼在周京臣胸膛,發絲纏繞著他襯衣扣子。
弄得他也沾染了酒味。
周京臣表情不大好,“喝了多少。”
“一杯。”安然比劃。
“一杯?”他挑眉。
安然一哆嗦,瞪著鍾雯,“會不會有男同學在酒裡動手腳了?”
“你有證據嗎?”鍾雯翻白眼,“大家是同學,你挑撥什麼內部矛盾啊。”
周京臣目光移向鍾雯,“你是程禧的室友。”
鍾雯一愣,迅速恢復了“作戰”狀態,拿腔捏調莞爾一笑,“周先生,校慶我給您斟過...”
“造謠她跟了老男人,是你嗎。”
驟然,鴉雀無聲。
周京臣臉上浮起一絲淡笑,“我老嗎。”
他刻板嚴肅的模樣英俊,偶爾一笑,更是別有韻味的英俊,哪裡是二十多歲青澀跋扈的富二代比得上的風度,鍾雯怔怔著,“不老...”
“嗯。”他一手抱著程禧,另一手焚了一支煙,漫不經心地抽一口,再漫不經心地吹出一縷霧,“接送她的老男人是我。”
“是您?”鍾雯深吸氣,大腦飛快搜索都有什麼不同姓氏的哥哥,“您是她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