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鍾點房,4小時78塊錢,她整租一個月,而且不使用避孕套,不吃果盤,酒店節省了成本,房價也優惠不少。
周京臣像一座大山站在她身後,等她開門。
她不心慌是假的。
房門開啟,程禧插上房卡。
室內一覽無餘。
一張大床,一張小茶幾,一臺電視,角落是小冰箱。
光線昏暗,空間也逼仄。
周京臣環顧了一圈,“程禧,你出息了。”
她垂眸。
男人的影子很長很長,也很冷很冷。
“就住這裡?”
程禧不吭聲。
“是周家的天塌了,還是我破產了?”周京臣反手扯了領帶,扯的力道大了,襯衫扣崩開兩顆,掉在地板上,刺骨的尖銳。
“為什麼搬出宿舍。”
她仍舊不吭聲。
周京臣其實也猜到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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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所學校是末流一本,專業比較雜,金融系、外語系和體育班是出名的亂,金融系有錢,外語系有顏,體育班有體力。
哪個學生被異性的豪車接送,哪個家境差卻渾身名牌,是同學議論的焦點。
周夫人任職校長的時候,管理嚴格,去年她退休,新校長接班,內部處於變動調整的階段,體育班竟然曝光了一個“七仙男”組合。
七名體育生在會所兼職男公關,女朋友比親媽歲數都大。
周京臣頻繁去她學校,正是擔心她缺錢誤入歧途,或者被長相好的小男生騙了。
二十出頭的男生會奉獻情緒價值,會搞浪漫,戀愛經驗少的小姑娘容易迷失。
周京臣擺弄著打火機,“金茂府那套大平層,你搬進去。”
程禧掀眼皮,又耷拉下。
他皺眉,“出聲。”
沒反應。
周京臣捏住她下巴,操縱她抬起頭,不耐煩又重復了一遍,“出聲。”
“我找新工作了,預期薪水比萬利高,我會租環境好一些的房子。”
程禧的臉被他捏得泛紅,嘴唇也撅起,發音含糊不清,卻不肯屈服他。
“不上學了?”他手勁小了。
“實習上課,不耽誤。”
周京臣徹底放開她,慢條斯理坐下,注視著她翻箱子,換拖鞋,扎頭發。
她不理他,他亦不理她。
好半晌,他摘了腕表,擱在茶幾上,“正式見過面了,對葉柏南滿意嗎。”
程禧和葉柏南沒太接觸,至於滿不滿意,她形容不上來,“他應該不滿意我。”
“那你滿意他了?”周京臣不喜不怒的,“送他下樓送了那麼久,聊什麼了。”
如果坦白沒聊,估計周京臣不信。
可事實就是沒聊。
程禧索性沉默。
“一廂情願?”
她繼續沉默。
周京臣沒再說什麼,將空調溫度調到30度,蓋上大衣,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要過夜的意思。
程禧直愣愣,“你不走嗎?”
“我倒要看看房間有多舒服,你不舍得搬。”周京臣翻了個身,背對她。
他習慣側臥,平躺百分百失眠,習慣枕高枕頭,習慣焚著安神香入睡,習慣漆黑不開燈,習慣蓋毯子,不蓋棉被、真絲被。
這是程禧在周夫人和周家保姆的口中,無數次日積月累掌握到的關於他的訊息。
......
程禧早晨六點鍾起床。
周京臣依然在沙發上睡覺,大約沒睡著,眉頭緊鎖。
情侶酒店一整夜沒消停。
隔壁205上半夜叫,207下半夜叫,男的叫完女的叫,程禧中途去衛生間,叫得正激烈。
周京臣自然也聽得到。
他這樣矜貴的男人,高端教育,高等階級,這輩子沒住過這地方,也沒經歷過這硝煙四起的陣仗。
程禧莫名好笑。
她躡手躡腳關上衛生間門,洗漱,化妝,吹頭發,穿了一條月牙白的針織連帽裙,套上粉色棉服,照鏡子梳發型。
半丸子頭,半披發。
外面風大,腦後固定了一枚珍珠發卡。
收拾完,周京臣也睜開眼,倚著沙發背喝水。
他短發凌亂,衣襟大敞,皮帶潦草搭在扶手上,西褲壓得松松垮垮,褲鏈褪下一截,隱隱露出深藍色的內褲。
微醺。
頹靡。
又野性。
程禧驀地想起安然說過,男人那部位像含羞草一樣敏感,“禁欲久了”和“第一次開葷”這兩類男人,是幹草地,一觸即燃;“鐵杵磨成針”和“先天不足”這兩類男人,是幹旱地,寸毛不長。
程禧不清楚周京臣的初夜發生在什麼年紀,給了誰。
但根據他的實力,是幹草地無疑了。
這一夜,夠折磨的。
“去哪?”他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面試。”
周京臣面無表情瞥她,“公司名。”
“華耀。”
東城區一家規模不大不小的企業。
信譽好,發展也強,在籌備融資上市。
他喝了一瓶水,又擰開一瓶。
是冰箱裡的冰水。
程禧打開電腦,最後精修了簡歷,拷貝在U盤。
周京臣洗了個澡,衣冠楚楚走出來。
這人確實天生的一副好皮囊。
骨子裡的瀟灑威嚴。
令女人充滿安全感的氣勢。
“你睡得好嗎?”
程禧作為“房東”,有義務關心一下,一出口,又發現哪壺不開提哪壺。
周京臣擠癟了塑料瓶,丟進垃圾桶,“你覺得呢。”
“不太好。”
他腮骨鼓了鼓,明顯壓了一股邪火。
“是你自己要住的。”程禧推卸責任,“我沒留你。”
周京臣不是什麼好脾氣,業內紛傳他有仇必報,一碼歸一碼,不欠人情,不還人情。
程禧不願在瑣事上惹了他。
“搬。”
他隻吐出一個字,懶得再廢話。
“我已經付完房租了。”
“多少錢?”
“兩千。”
周京臣起來整理衣褲,系皮帶,戴腕表,每個動作細致而井然有序。
他一步步逼至她面前,“我給你錢。”
“我不要。”
“跟我劃清界限是嗎?”周京臣的耐性所剩無幾。
第30章 你左胸有一顆痣
程禧下意識退了一步。
後背硌在門把手上,痛得倒抽氣。
“劃清界限?”他又重復了一遍。
語氣更冷漠,眼神亦是。
她視線中是他鼓脹的胸膛,一起一伏,抵著她。
“你別給我錢了,也別給我什麼東西了。”程禧撇開頭,隻覺得太火熱,空氣沸騰得仿佛著了火。
“這不是劃清界限?”周京臣掌心撐住牆,身體伏低,“你賣房子的錢呢。”
程禧兩年前把程家唯一的房產賣了,是瞞著周家賣的,賣完了才告訴周夫人。
“交療養院了。”
周京臣目光鋒利盯著她,“賣了四百萬,全交了是嗎。”
“兩百萬補償那個女人了,她兒子有一份繼承權。”程禧閉上眼,羞於啟齒。
兢兢業業愛護妻女的父親,在有了錢,有了身份之後,和漂亮的女醫藥代表同居了一年多。
程父自殺身亡時,那個女人即將臨盆,已經無法引產了,剖腹生下一個男孩。
她抱著兒子上門,逼迫程母分割遺產,街坊鄰居當面就指指點點,失去了丈夫,又多出一個私生子,半輩子的夫妻恩愛如同一個笑話,一向驕傲的程母大受刺激,從四樓一躍而下。
救是救活了,精神卻時好時壞,壞起來連程禧都不認識。
依賴最頂級的醫療團隊和藥物維持生命。
那個女人天天去騷擾,律師甚至帶了程父的遺囑,孩子出生無論男女,程家承擔18年的撫養費,程禧不得不支付一半的賣房款清算這筆賬。
“你十八歲擅自做主賣房,和那個女人談判,為什麼不找我?”
男人居高臨下壓迫她,越壓貼得越親密,她背靠門,退無可退。
“周家的錢你不要,我的錢也不要?”
“當時和你不熟悉...”
“現在熟嗎?”
程禧又不吭聲了。
“你肚臍下有一顆紅痣,大腿內側有一顆斑,左胸也有一顆痣。”
她緊繃著。
“熟嗎?”
周京臣推倒了行李箱,衣服散落個亂七八糟,“回周家。”
程禧在抖,兩排牙齒磕磕絆絆撞擊著。
“你什麼時候開口,我什麼時候放你出去。”
周京臣拽開她,解了門鎖,立在走廊掏出煙盒和打火機。
通風口掛著禁煙標識,他夾在指間沒點燃。
“程禧,你認為自己很清高嗎。”燈光濃稠聚焦,遮得他一雙眼睛朦朧神秘,“周家這八年救濟了你們母女幾百萬,是周家養大你的,你父親遺留的所有麻煩後患,也是周家解決的。”
程禧低著頭。
走廊的聲控燈一下明,一下滅,他的影子一下清晰,一下晦暗。
周京臣骨子裡有一種成熟桀骜的質感,功成名就的社會地位和家族權力令他睥睨眾生,程禧迷戀過他二十多歲的意氣風發,更迷戀他歲月沉澱後的英氣,硬朗,無畏。
他將那支煙塞回盒裡,走回來。
“你的清高一文不值。”他字字刺心,“清高需要資本,你有處理一切問題的資本嗎,你負擔得起你母親的生活和你的天災人禍嗎。現實是你那晚根本走不出局子,馬明昭會讓你脫光了跪下爬,他不籤諒解書,你知道付出什麼代價嗎?”
周京臣和她咫尺之遙,清晰聞到彼此呼出的氣息。
他是薄荷牙膏的甘冽,她是化妝品的香膩。
冰涼的味道刺激得她清醒了一些。
“你的青春會在監獄裡枯萎,腐爛。”周京臣撫摸她肩頭的長發,一縷縷捋向後面,直到露出她完整的耳朵,他挨上去,溫柔而帶劇毒,“馬明昭收買了在場的證人做偽證,沒錢沒勢的你連傾訴真相的機會都沒有。”
程禧哽咽,“我慢慢還。”
周京臣微微後仰,錯開距離,注視她。
“錢我慢慢還你,還周阿姨。”
他擰眉。
“程家欠下的人情...”程禧哭腔越來越重,越來越難以抑制,“周家想要聯姻籠絡,我可以去,老一點,我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