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韓宥眼前閃過韓嘉佑剛出生的模樣,突然感慨了一句,“熙語,在手術室外看見佑佑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是個男孩兒也挺好的。”
祝熙語接過他手上的熱毛巾,搭在自己的眼睛上,“嗯?”家裡這一大一小可是很想要個女兒/妹妹的,從她有孕就已經妹妹、妹妹的叫上了。
“太受罪了。”韓宥將她臉龐的碎發撥到耳後,“是兒子,我還能寬慰自己,男子漢吃吃苦才能長得更好,是個姑娘...”他頓了頓,“隻是想想我都心疼得受不了。”
祝熙語知道他的意思,但還是沒忍住打趣,“看來韓同志的思想覺悟還沒到位,男女平等的思想都還沒學透...”
韓宥看她唇角終於上揚,沒忍住低頭碰了碰,“嗯,學不透,我們家沒有男女平等,等佑佑長大了,我就要教他,這個屋裡最大的是媽媽。”
祝熙語笑出聲,韓宥又低頭碰了碰她的唇,沉聲,“寶寶,辛苦你了。”這句話這段日子他已經說了很多遍,但他覺得自己說再多遍、做再多事,也抵不上一個母親孕育、生產的辛苦。
祝熙語伸手勾著他的脖子,“我願意,一想到是我們的孩子,我就覺得值得。”
韓宥動容,半撐在病床上在她的唇上流連,低喃,“等你出月子了,我去結扎。”
祝熙語沒忍住“啊?”了一聲,韓宥笑著退開,正色,“熙語,我實在太不喜歡隻能在外面等待命運垂憐的感覺了。”
明明都是父母,在孕育孩子這件事上,他卻什麼也做不了,“我也不想你這樣辛苦了。”
韓宥的眼睛有點發紅,想起兩次生產時祝熙語的呻吟更覺心痛,“兩個足夠了,好嗎?”
祝熙語懂韓宥的意思,在韓宥出任務的時候,她也困於隻能在後方等待命運垂憐的感覺,她點點頭,“嗯。”
當天下午,韓宥又推著祝熙語去了兒科,這次帶著祝熙語去年的全部稿費,因為沒有精力寫新書,便隻有三本舊書重印的分紅和燕教授項目的獎金。
但這數字依舊是非常可觀的,至少程旺東看見具體數字以後沒敢擅作主張,帶著祝熙語和韓宥直接去了領導那邊,他的級別還不夠安排這樣大一筆善款。
從辦公室裡出來的時候,程旺東無比誠懇且激動地握住了祝熙語的手,“祝同志,我替科室裡的孩子們真誠地感謝您。”
這一次他沒再留意祝熙語的容貌是否精致、氣質是否出眾,也不再在意傳聞裡她的家世和丈夫的背景,他隻真心地敬佩她的善良和氣度,不是誰都能願意拿出三千元當善款的,程旺東自己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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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到科室仔細了解了祝熙語作為青年作家的成就後,他的激動和敬佩更是無法言表。
剛剛祝熙語不僅捐了款,還許諾以後每年會拿出稿費的10%繼續捐給他們兒科,這就意味著會有越來越多的孩子和父母可以免於金錢的限制,從生死線上掙扎回來...
程旺東喜不自勝,自此,祝熙語每出一本書,他就會買回來收藏一本,直至他離世,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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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一周後,祝熙語被接回了家,大學那邊韓宥替她請了假,等她恢復好正好能趕上期末考試。祝熙語衡量了一下,覺得自己能完成,就沒有選擇休學。
再一周,韓嘉佑也在全家的期盼中回到了家,出院時各項指標都已經很正常,但大概是安靜慣了,他表現出了和自己親哥哥韓嘉珩當時截然不同的性子。
韓嘉佑不怎麼愛動也不愛哭,最喜歡安靜地躺在床上盯著一個方向發呆,每天最大的活動量就是在哥哥放學後趴在他的搖籃邊喋喋不休的時候象徵性地哭兩聲。
聽見熟悉的哭聲,祝熙語就知道這是韓嘉珩又溜到弟弟房間裡去了,她也沒管,韓嘉珩是個很有責任感的小朋友。
果然,沒一會兒二樓房間就傳出他清脆的童聲,正在一本正經地給弟弟講故事,時不時還有麥麥小姑娘鼓掌的聲音。
他真的是個很好的哥哥,即使想要的是妹妹,看見佑佑以後也很快轉變好了心態。
大概是因為見過小家伙虛弱的模樣,他對韓嘉佑非常上心,自從韓嘉佑出院以後放學後就很少出去玩了,一整個下午都能待在弟弟的房間裡守著他。
韓嘉佑喜歡聽別人讀書也是韓嘉珩發現的,發現以後,他就主動承包了這個任務,每天雷打不動地給佑佑弟弟和旁聽的麥麥妹妹講兩個故事。
祝熙語看著三兄妹的相處,雖然都還小,卻已經很是親近,還有點互相守護的意味,心裡很是欣慰。這就是兄弟姐妹的意義,對於她這種獨生女來說,實在覺得寶貴。
韓宥在祝熙語出月子的那個周末就去了軍院結扎,行動間還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他在韓嘉珩出生以後就有這個想法,此刻見祝熙語總是提“還是有個兄弟姐妹好”,很怕她會反悔,找了個最近的假就去做了。
給他做的還是最開始照顧他的外科主任,以韓宥現在的地位,哪怕是風寒了,也得是呼吸科最厲害的主任來看。
沒有什麼小題大做,他身上承載的榮譽和責任賦予了他這個待遇,反過來,他享受的一切禮遇,也要求他繼續為國家、人民奉獻。
經歷這小半年,他在軍院也算出了名,外科主任和他打了幾次交道,做完手術還打趣他了一下,“這下你更得是我們院裡職工嘴裡的模範丈夫了。”
現在這個年代,即使是在北城、即使是在大院,大多數人還是秉承著老思想,很少有男性會願意結扎,甚至女性自己更多時候都是選擇可以摘取的節育環。
韓宥笑笑,“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外科主任聽見這話倒是愣了一下才回答,“您的覺悟實在很高。”
韓宥對ῳ*Ɩ外一向是有些冷淡的,也沒再接話,接過他手上用來塗抹的藥就告辭離開,“謝謝。”
倒是外科主任不知為什麼,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結扎初期還是會有受孕的可能,尤其是以您的身體狀況,呃...保險的話,前十次還是要用上計生用品的,或者您...”
韓宥懂了他的意思,“哪裡領?計生用品。”
外科主任差點把自己嗆死,主要這句話和韓宥給他的印象太不相符,韓宥又太坦然,“您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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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嘉佑小朋友出生在1979年5月6號,農歷四月十一,和媽媽一樣,出生當天正好是二十四節氣之一,立夏的凌晨。
在他還在保溫箱裡的時候,韓明勝就一直說他出生那天是個諸事皆宜的好日子,他以後一定能一生順遂。
小家伙好像應了自己爺爺的祝福,自己越來越健康,也給家裡帶來了一個接一個的好消息。
韓嘉佑滿月第二天,祝熙語接到了房管所的通知,要將黎家名下十數套房產盡數歸還到祝熙語的名下,讓她抓緊時間來辦。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這些房子裡,最小、最“年輕”的就是將軍巷韓家隔壁那套,佔地六百平方,建國後新建的。那是黎老爺子為女兒結婚討的喜,名字是對女婿的鞭策,緊挨的名校是對外孫的祝福。
黎家深厚的底蘊通過房產清單就能看出來,家產遍布老北城東西南北中各個方位,黎老爺子又有眼光,即使革.命時期捐贈了不少,但留下的都是黎家家底的精華。
至少當韓宥隨手翻開其中一本,就發現上面寫著“佔地3028.29平方米”的時候,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而這種規模的四合院,黎老爺子有兩套。
房管所歸還的也不僅僅是房子,裡面的家具和擺設也都跟著還了回來,因為其中好多房子都可以稱得上是文物,隻其中幾套用作公家辦公單位,其他屋子這些年都是封起來的,反而被保存得很好。
韓宥看完所有的房產,在心裡嘆服自己未曾謀面的嶽父,他一定是優秀極了,才能讓黎家願意將女兒許給他。
要是黎家人還在,哪怕遇見熙語的時候,自己是現在的職位,大概也會被黎家人嫌棄的吧,畢竟自己大了祝熙語七歲,自己的成就和黎家不知幾代人的底蘊比起來也不值一提。
他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沒忍住將人緊緊抱在懷裡吻得氣喘籲籲,“寶寶,還好我們遇見了。”
祝熙語被他這一番動作搞得一頭霧水,弄清楚他的想法後表示了理解,愛人的時候就是這樣患得患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