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韓宥伸出手摸摸她湿潤的眼尾,“不哭了,北城的風太冷,會皴。”
祝熙語想笑,淚卻掉得更兇,考試前無論做了多少心理準備,真正的分別到來時還是讓人難過,尤其是在過了好幾天丈夫兒子接下課的生活後。
韓宥其實也挺難受,他垂眸,將人擁進懷裡,低聲,“夏天就能見到了,不哭了,寶寶,哭得我心痛。”
“嗯。”祝熙語埋在他頸窩,“夏天見。”
“滴——”是火車進站的聲音,也是離別的時刻,韓宥退開時隱晦地親了親祝熙語的耳側,“要想我。”
這句話惹得祝熙語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往下掉,在擁擠著上車的人群裡,她本就長得漂亮,此時眼眶紅紅地牽著韓宥往臥鋪車廂去,身邊還有個抱著韓雲深哭得滿臉是淚的韓嘉珩,幾乎所有看見他們的人都會回頭。
“好啦,二嫂,再哭下去我哥心都要碎了。要不是我哥長得好,怕不是有人以為你是不樂意的新娘子呢。”韓雲深打趣,卻隻有周圍的人跟著笑了兩聲,主人公是明顯的沉重。
祝熙語一直跟著韓宥到了臥鋪,火車提醒發車前才跟著韓雲深離開。
“這是怎麼了?小姑娘哭得好傷心。”對面下鋪的四十多歲的婦人看了半天,沒忍住問。她以為韓雲深是祝熙語的家人,而祝熙語是不被允許嫁給二婚男的北城姑娘。
韓明勝看著抱著韓嘉珩看著窗外站臺方向的韓宥,知道他現在心情也很不好,自己將包裡的水杯和韓嘉珩的零食拿出來擺好,“剛剛那個是我兒媳婦,在北城上學,這是舍不得呢。”
“哦哦。”婦人有些尷尬,呵呵直笑,“那大哥你福氣好,一家人都這麼俊呢。”
“是。”韓明勝從韓宥懷裡抱起韓嘉珩,帶著他往車廂連接處走,隔老遠還能聽見他的聲音,“爸爸現在也很難過,爺爺帶珩珩一起玩好不好。”
和婦人同行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低聲湊到她媽媽耳邊,“媽媽,他們看起來好恩愛,我以後也要找個會因為和我分開眼紅的對象。”
韓宥的耳力很好,聽見這話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眶很酸,他倒在臥鋪床上,右手小臂搭在眼睛上,腦海裡亂亂的。一會兒是祝熙語的淚水,一會兒是戰友查到的資料,一會兒是謝川堯的笑,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這和五年裡的幾次分別都不一樣,以前他都是出任務,知道祝熙語在他的勢力範圍內等他,他也有很多工作上的事分心,隻有空下來才能想想祝熙語,琢磨琢磨她在幹什麼。
而這次,韓宥鞭長莫及,祝熙語身邊情況又很復雜,最重要的是,韓宥成了等待的那一方。他更深刻地體會到了祝熙語在這段婚姻裡的付出,外人看來他韓宥在外有出息在家還家務全包,祝熙語是嫁進了福窩。但祝熙語本可以過更好的生活的,不用承受與愛人的離別,不用感受思念的痛苦,不用為丈夫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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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宥的右手握成拳,薄唇張合,吐出的都是一句句無聲的“熙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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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祝熙語朝韓雲深笑笑,聲音有些啞,“你還要送車回承安那裡,你先走吧,有空了來家裡玩。”
“不急這會兒,我還是送你進去吧,不然我二哥得罵死我。”韓雲深解開安全帶,幹脆利落地下了車。去宿舍的一路上都在努力逗祝熙語笑,但祝熙語的回應明顯是對他這個行為的感激,而不是真的被逗笑。
韓雲深這才猜到以前的那些姑娘也許隻是因為他而不是因為他的幽默在笑,他彎腰去看祝熙語的臉,“二嫂,我的笑話真得很不好笑嗎?”
“好笑,隻是我現在很舍不得你二哥。”祝熙語垂眸,“等你有對象了就知道了。”
韓雲深把頭甩得像撥浪鼓一樣,“那還是算了,我要是二哥,剛剛都想跳火車下來算了,也就二哥能忍住。”
祝熙語終於露出點笑意,“我是知道你二哥不會感情用事才敢這樣的,不然我怎麼也會忍住,你二哥的工作有時候很危險,分個心都會受傷。我知道他知道輕重,才敢流露感情。”
“熙語?”祝熙語的右肩被輕輕拍了一下,“你回來啦?”是陳圓圓,她的身後則是郭巧和宋未央。
“這是?”陳圓圓看見韓雲深,眼露驚喜。自己這個漂亮舍友身邊的怎麼都是很好看的人啊,今天這個看起來好倜儻。
“韓宥的弟弟。”祝熙語聲音還有些悶,“雲深,那你先回去吧,她們是我的舍友,我和她們一起。”
“好吧。”韓雲深將手上的袋子還給祝熙語,轉身對著三個女青年作出雙手合十的動作,“我嫂子就拜託給你們啦,今天我哥剛回廣市,你們幫著安慰安慰啊,等下次我來請你們吃飯。”
“別貧了。”祝熙語莞爾,“路上小心。”
“遵命。”韓雲深笑著對祝熙語的舍友點點頭,這才離開。
宋未央隔開還想問東問西的陳圓圓,郭巧見狀佔據了另一邊,“熙語你真不報社團嗎?今天好多社團都問起你了。我們還遇到了那天在教學樓等你的那個男生,他還問起你呢,說明天來找你。我們不確定他是誰,啥也沒答應。”
“不報。”祝熙語搖搖頭,“好,謝謝你們。他叫謝川堯,是我的發小。”
謝川堯這個名字一出陳圓圓立刻驚呼出聲,看見兩個舍友疑惑的眼神,她硬湊到祝熙語身邊,“天,他是你發小,那你身份也不簡單吧熙語。他可是、可是市長家的。”
祝熙語聽到這裡才確定宋爺爺官復原職了,她心裡的難受被衝淡了點,還沒來得及說陳圓圓又開口了,“你們都不愛和別人玩可能不知道,謝川堯可是我們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呢,他是法學院這屆的新生。進來的時候是北城全市理科第一,當時他還沒露面呢,幫著整理檔案的學長就知道了他的背景,然後大家都知道了。他這周才來上學,就是等熙語的那天。”
“大家這才知道他原來長得也很帥,說起來他和熙語的丈夫還是一個風格的呢,看起來都是有點冷又有點漫不經心的感覺。”陳圓圓說著說著有些酸了,因為這兩人對祝熙語都是很明顯的另一個態度。她也不想問祝熙語她的家庭背景了,已知的就樣樣驚人了,再問出什麼大背景,不高興的是她自己。
“熙語你以後就住宿舍了嗎?”郭巧是選出來的宿舍長,見沒人說話了趕緊問。
“現在是這樣,周末回家。”祝熙語回答,“我家就在學校對面,要是周末沒事就一起去家裡玩吧。前段日子家裡沒收拾好,所以也一直沒邀請你們。”
“好啊。”陳圓圓聽到這個又很開心了。
郭巧則有另外的擔憂,“所以你家現在沒人住嗎?”祝熙語說才收拾那就證明不是娘家,而她又知道祝熙語的丈夫、兒子、公公今天都回了廣市。
“有黑子和銀子,就是我丈夫領回來的退役軍犬。”祝熙語覺得郭巧實在是個很敏銳又很貼心的人,“那邊安保也很好,離派出所近,所以不用擔心,謝謝巧巧姐。”
“沒事。”郭巧有些害羞,想起還在鄉下的丈夫,心神一動,低聲問,“那你們的房子是租的還是買的啊?貴嗎?”
祝熙語看了眼在和別人說話的陳圓圓,比了一個八的手勢,“嗯,在房管所那邊買的,這邊都是這個價格。”
郭巧在看見祝熙語手勢的瞬間心就死了,八千完全不是她能負擔得起的,現在學校給補助,她省省一個月能剩下三十多,但她和丈夫家裡沒有幫助,還要養女兒,她寄回去的錢每個月隻能剩二十五。
宋未央和郭巧相處最多,看出她的難過,對她的困難多多少少有些猜測。下鄉知青自己考來北城大學,知青丈夫和小女兒還在鄉下,每餐都吃得節省,衣服隻是沒有補丁但完全不講款式和新舊,經常提到自己的丈夫女兒卻沒提起過娘家婆家人...
“這附近還有別的胡同,熙語那個胡同是最好的一個,我聽隔壁宿舍打聽過,有些單間租的話一個月隻要十多塊。”宋未央假裝隻是闲談,郭巧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祝熙語見狀也有了點猜測,“是未央說得那樣,我去的第一家,就有這樣的。”
“什麼什麼?你們在說什麼呀?”和別人說完話的陳圓圓又像個小雀一樣飛了回來,“告訴你們一個爆炸新聞!我們隔壁學校竟然有冒名頂替的人,那可是清大啊!他膽子也太大了!不知道我們學校有沒有,聽說北城的大學都準備查呢!”
“什麼?”這確實是大新聞,連一向溫溫柔柔的郭巧都很大聲,她的大聲甚至很激動,是夾雜著憤怒、驚喜的激動,“圓圓你說什麼頂替?”
“高考冒名頂替啊。”陳圓圓有點被嚇ῳ*Ɩ到,郭巧此時和平時的樣子相差太大了,“清大數學學院那邊有個男青年,他們教高等數學的老師心血來潮,想測測大家的水平再決定教學難度。結果他得了零分,但他高考數學滿分,附加題都全對,這不是明擺著有問題嗎?學院就去調查了,我剛剛聽人說結果已經出來了,哦,好像還是巧巧姐你們省的呢。”
祝熙語感覺到自己的手被郭巧抓得生疼,但她感受到郭巧的顫抖,忍著疼反手拍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慰。
“叫什麼名字?”這幾個字像是從郭巧的嗓子裡擠出來的一樣,“叫什麼名字?”郭巧的腦海亂作一團,是丈夫帶著她熬夜寫題的夜晚,是考完以後丈夫難得燦爛自信的笑容,是分別時丈夫抱著女兒強行掩蓋住的落寞...
“我不知道啊,好像,好像是姓汪。”陳圓圓被嚇出了哭腔,“巧巧姐你怎麼了。”
“汪...汪...汪...”郭巧雙目通紅,不止是手,渾身都在顫抖,“清大、清大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