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珩開始長牙後吃奶時總會弄痛祝熙語,韓宥每次見到她痛得眼淚汪汪,小崽子還一臉茫然的時候都心疼極了。在小家伙第三次將祝熙語咬出血後,韓宥嚴肅地終止了他的福利,換成了奶粉喂養。
祝熙語見韓明勝一直眼巴巴看著小團子,低頭對著小團子說,“珩珩,這是爺爺。你的搖籃、積木、小車車都是爺爺給你做的你還記得嗎?讓爺爺抱著珩珩喝奶好不好?”
韓嘉珩順著祝熙語的手指看向韓明勝,韓明勝見狀趕緊拿出一個木頭做的鈍頭小木劍,自從從廣市回來以後,韓明勝就愛上了做木工。在得知祝熙語懷孕以後更是興奮,這段日子給小嘉珩親手做了許多玩具,大大解救了韓宥。
韓嘉珩看見那個和家裡那些長得很像的小木劍時,就聽懂了媽媽的意思,祝熙語每次給他玩具時都會告訴他這是爺爺做的,於是他難得主動伸出了手,“爺爺、抱。”
韓明勝喜不自勝,小心翼翼將韓嘉珩抱在懷裡,小家伙自己在他懷裡找到個舒服的位置,抱著奶瓶頓頓地就開始喝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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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接風宴吃到很晚才結束,韓家幾兄弟和幾個姑爺無一例外都喝得醉醺醺的,連韓興這個剛成年的也沒逃過。王元香看著這群醉醺醺的老的少的頭都大了,對著其他幾個晚輩說,“你們自己回去睡吧,就讓他們在我家將就一晚算了。”
“我等會兒。”最先開口的是韓允,“文柏一會兒就醒了。”高文柏作為最新的姑爺,幾乎是全場食物鏈的底端,打關的時候,其他人都隻喝一杯,他得兩杯。
王元香回頭一看,幾個年輕人沒誰表情是樂意的,哭笑不得,“那你們願意等就等吧,我再去拿點零嘴。”
祝熙語將懷裡的兒子換了個方向抱著,繼續和宋娅聊天,“第三本我其實還沒有靈感,這一年我的生活重心都分給了嘉珩,中途起手了很多次都不太滿意,所以隻發表了些短篇。”
宋娅也抱著嘉月,聞言有點遺憾,“我的朋友同事得知你是我的嫂子,都託我問你什麼時候出新書呢,大家都很期待。”
“正因如此,我更不願意輕易動筆。”祝熙語嘆口氣,“因為現在的創作環境太緊張了,我才能被大家捧到這個高度,我作為既得利者,說可惜是不是有點假惺惺?”
宋娅難得激動,“不ῳ*Ɩ是的,您無論是在哪個時代都會獲得現在的成就的!並不是吃了時代的紅利。”
祝熙語沒有再往深了說,越是了解現在的創作環境,祝熙語越覺得難過。自從她加入了川省的作家協會以後,她才知道,原來不是她比別人厲害多少,而是很多更厲害的人都被捂住了嘴。
而面對這些,她卻什麼也做不了,甚至她還被要求成為別人的“筆”。是的,自從她的《歸雁》、《醒來》兩本書連著爆火以後,她也吸引到了很多不是純粹的文學愛好者的注意力,尤其是發現她對於她的讀者的影響力非常大以後,她收到了很多寫作任務。
有的還好,隻是類似於宣傳科每月的工作任務那樣的。但有的,完全不符合祝熙語自己的理念,祝熙語沒有辦法,隻能借著照顧韓嘉珩的理由統統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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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祝熙語側頭望向窗外隱在黑暗裡的連綿山峰,這天,還會亮的吧?什麼時候才會亮呢?
驀地,身後貼上一堵溫熱的肉牆,手中的重量也消失了,“在想什麼?困了?”
剛來到三十歲的韓宥看起來和初見沒什麼區別,日復一日的訓練讓他的身姿依舊挺拔,歲月也不舍在他的面容上留下印記,常年的決策經歷更是給他增添了幾分從容和淡淡的壓迫。他在去年年底成功晉升為了一團團長,又有著格外美滿的家庭,似乎命運的眷顧兜兜轉轉終於來到了他的身邊,他也因此添了幾分意氣風發的少年意。
祝熙語微微回頭,韓宥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眼中還帶著點醉意。周圍已經沒了別人,宋娅帶著嘉月回屋休息了,韓允也湊到了堂屋的高文柏身邊。
祝熙語突然想起了定親那日,也是這樣帶著醉意的韓宥,也是在五叔的家裡,隻不過這次坐著的是她,韓宥懷裡也多了他們愛的結晶,祝熙語伸手克制地碰了一下韓宥的唇角。
韓宥顯然也想起了那個午後,唇角銜上笑意,握住她的手腕重新遞到唇邊,歪頭含住她凸起的腕骨,輕輕磨了磨,“我屬於你。”
這道聲音和記憶裡那句“你馬上就要屬於我了”越過近三年的時光重疊在一起,祝熙語心裡那點對於未來的擔憂被撫平。無論前路是怎麼樣,她的丈夫會陪著她,她的筆也隻會聽從於她。
“哥,回家吧?”韓允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吃過幾次虧後的韓允早就不會貿貿然闖進哥嫂的二人時光,自從她去了廣市以後,這才見識到原來自己看起來格外強大的二哥在自己妻子面前的粘人程度也很驚人。
更可怕的是,這麼久過去了,兩人的黏糊勁隻增不減,甚至不再掩飾。韓允都聽見婆婆梁佩珊好幾次在私底下抱怨公公不體貼,教導兒子要跟著韓宥學夫妻相處之道了。
果然,韓宥是一手抱著小嘉珩,一手攬著祝熙語出來的。韓允等在院門口,高文柏在一邊牽著她,韓明勝幾個長輩早在第一輪就提前退場了。
韓允見著自己這段時間可以說是意氣風發的二哥,開口調侃,“哥,你現在特別像電視劇裡的大哥,尤其是嫂子站在你身邊,襯得你更威風了。”
在廣市的這一年多韓允也改了口,哪怕祝熙語比她小,韓允也承認無論是在生活上還是精神上,祝熙語都是幫助、引導她的那一方。再加上高文柏從一開始就稱呼祝熙語嫂子,聽多了韓允也不覺得當面喊祝熙語嫂子有些別扭了。
韓宥顯然是把妹妹的調侃當做誇獎,在從小生活的地方,韓宥難得放松,挑挑眉,“那可不是,有這麼漂亮的妻子,我比那些香江大哥也不差吧。”
祝熙語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有些無奈,“爹肯定還在家裡等我們呢,走了,回家了。”
她發話,韓宥和韓允自然是聽從。果然,還沒走到家就遇上了打著手電來找他們的韓明勝。上韓村去年年初就通了電,但整個上韓村隻有村辦和晾曬場有路燈,其他地方晚上還是隻能靠月光。
韓明勝一來就接過了高文柏的位置,扶著韓允絮絮叨叨,“兵娃幾個簡直沒哈數,文柏第一次來呢就灌這麼多酒,你也是,都要當媽的人了,還不知道自己先回來休息,這麼黑走路多不安全呀...”
韓允對韓明勝是真的孝順,此刻隻笑嘻嘻地認錯撒嬌,韓明勝的氣幾乎是立馬就消了,隻繼續念叨韓素心的丈夫張兵喝起酒來沒分寸。
韓宥和祝熙語落在最後面,韓宥的手搭在祝熙語肩上,祝熙語的手舉起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他的手指。
韓宥的視線從月光下她比之兩年前多了幾分嬌豔的面容收回,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這次回家,我們再去看一次星星好不好?”
“開車,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通到山頂。”韓宥蠢蠢欲動的心思快要壓制不住,趕緊打消祝熙語可能有的顧慮,“珩珩有爹在呢,一覺就睡到天亮了。”
祝熙語還是有些猶豫,因為上韓村的冬天並沒有比廣市暖和多少,唯一的區別隻是這邊不怎麼下雪,但是山頂上會沒雪嗎?
正想著呢,韓宥拉住她停在轉角,“求求你了,寶寶。”
祝熙語一把捂住他的嘴,心差點跳出來,喝醉的韓宥真得很沒有分寸!這要是被人聽見了,她還怎麼好意思見人家,“好,好,聽你的。”
因為緊張,她甚至忽略了這勉強可以算作是第一次的韓宥的撒嬌。當然,她還是及時想起來了的。
結婚兩年多,祝熙語偶爾也能挑釁挑釁夜晚的韓宥原來壓倒性的統治。一如此刻,韓宥已經俯下身來想吻她,她卻屈膝抵住了韓宥的小腹,顫抖的聲音裡夾雜著點期待,“你剛剛在路上和我說什麼了來著,再說一遍,不然不行。”
韓宥先是被她的動作搞得愣住,聽她這句話卻又沒忍住想笑,他突然擒住祝熙語的膝蓋往一邊按,左手捂上她的唇防止她吵醒小家伙,打了她個措手不及。得逞以後,韓宥耀武揚威地挑挑武器,“不行?”
“滿滿,這種時候我說了算。”他親親祝熙語眼角沁出的淚水,身體力行向祝熙語強調他於此事上的霸道。
但等到祝熙語快要喪失對外界的感知時,韓宥刻意帶著喘,湊到了祝熙語耳邊,滿足她最開始的願望,“求求你了,寶寶。”
祝熙語轉頭一口咬在了他的頸側,被惹炸毛的小獸作出她認知裡的報復,但捕獵者卻隻覺得她露出的小尖牙實在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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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讓、讓。”韓宥是被自己兒子拍醒的,他的小臂搭上額頭,無奈地嘆了口氣,抬起頭看了眼垃圾桶裡的東西才覺得安心,伸手將爬到他腦袋旁邊的兒子抱在自己胸膛上躺著,“真是我的冤家。”
韓嘉珩被韓宥按在胸口,注意力都被自己爸爸脖子上新出現的紅痕吸引,掙扎著要去摸。韓宥隔著被子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媽媽還在睡覺呢。”
韓嘉珩這才想起來自己最開始的意圖是找媽媽,偏著頭卻看見媽媽躺在爸爸的臂彎裡,眼睛閉著,連忙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還不忘記幫著爸爸也捂住。
過了一會兒,另一道小小的呼吸聲也綿長了起來。韓宥垂眸看著趴在自己胸口的小不點和懷裡睡得安穩的妻子,眼裡都是滿足。
身下的這片黃土地,曾經見證過他不幸的孩童時期、不甘又困惑的少年時期、野心勃勃卻孤獨的青年時期。到如今,他三十歲,事業穩步上升、夫妻恩愛甜蜜、孩子聰明伶俐,連以前以為絕不會有轉機的親子關系也迎來了改變,事事如意。
韓宥的心口沉甸甸的,不僅是妻子和孩子的重量,更是無與倫比的滿足。他看向窗外的西嶺,這座在以前被他看做是阻礙的沉默的高山,翻越過後再回首,卻更像是他的守護神。這座山孕育了他,將他此生最愛的人引到他的身邊,又以它萬年不變的巍峨安穩他的心。
無論世事如何變化,西嶺永遠是西嶺。同樣,隻要韓宥堅守住自己永不放棄的信念,無論遇到什麼,他都無需害怕。即使命運不再眷顧他,他也決不允許、不會弄丟目前擁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