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情緒起伏太大,祝熙語又還在孕期,在韓宥替她給牛奶降溫的時候,她就窩在韓宥懷裡睡著了。她一手環著韓宥的腰,一手緊緊攥著韓宥襯衣的胸口位置,眼尾的紅痕還未退盡。
韓宥將手中的兩個杯子放回桌上,小心翼翼挪動身體去看妻子的唇,果然,原先粉嫩飽滿的櫻唇上滿是深深淺淺的咬痕。在祝熙語回憶的時候,韓宥就一直看著這裡。
祝熙語的語氣是平淡的、甚至比她和韓宥討論《歸雁》的劇情時還平淡,但她的每一個停頓都幾乎是咬著唇度過的,深深淺淺的痕跡就是她對於當下那段記憶的感受,父親舅舅相繼出事的無助、媽媽生病的恐懼、不被理解的焦慮、求助無門的絕望...
韓宥看不見祝熙語的眼神、判斷不出祝熙語的語氣,就通過她每一次停頓的時間、咬唇的力度來探尋、感知她深埋的情緒。
此刻的祝熙語是完全放松的,似乎是在夢裡感知到了傷口處的疼痛,還時不時會蹙著眉探出舌尖小心翼翼地碰碰。
韓宥抬起手,輕輕撥開祝熙語的齊眉劉海,右邊額角處白皙的皮膚上赫然是一道近乎三釐米的疤痕。韓宥對傷口很熟悉,他自己就能判斷出這是十年以上的、由尖銳物品刺傷造成的陳舊傷口,縫了五針。
韓宥的手順勢下滑撫上祝熙語的臉頰,長眸微垂辨別不出情緒,整個空間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祝熙語的呼吸是綿長的、平穩的,與之相對的,韓宥的呼吸急促、似乎還帶著憤怒、含著心疼。
“韓宥,你相信我嗎?”韓宥的情緒被打斷,正想回答卻見祝熙語隻是將臉往他懷抱深處埋了埋,又睡了過去。
韓宥俯身親上祝熙語的額角,像是捧著他最重要的、唯一的珍寶,將人放回了臥室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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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韓宥,師長不是給你放假了嗎,你怎麼來辦公樓了?”高業從辦公室出來就看見了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關心,“是有啥事嗎?”
韓宥指了指三樓,“嗯,我找師長有點事。”
高業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韓宥這個神態了,自從結婚以後,這小子雖然看起來還是一副冷清的模樣,但整個人的攻擊性是完全收斂的。而此刻,原本隻會出現在任務執行期間的、仿若猛獸的攻擊欲已完全顯露。
“你...”高業本想制止,但看見韓宥的眼神是清明又理智的,就放開了手,“你們團長也上去了。”
韓宥點點頭,繼續往上走,直到汪師長辦公室,示意勤務兵匯報。沒等多久,許銳利就從裡面出來並換了韓宥進去。
汪師長正在喝茶,見他來了,笑著開口,“小韓,不是給你放假了嗎,怎麼跑我這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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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宥行軍禮,身上也重新換上了全套的軍裝,“報告首長,一團韓宥請求繼續參與滇省人口販賣案。”
汪師長放下茶杯,滇省的案子涉及很廣,背後的境外勢力也很復雜,汪師長不信韓宥不清楚這個案子現在就是燙手山芋,韓宥此刻收手就是最好的時機,他食指輕點桌面,示意韓宥給出理由。
“報告師長,是為私事,我懷疑此案裡十六年前的那位前輩是我妻子的親舅舅,故想參與後續關於此的調查。”
“多少的懷疑?”汪師長直逼問題的關鍵,若是有很明顯的線索,韓宥不會在經手這麼久後才意識到。
韓宥沉默了,他該怎麼說,隻是因為兩個人時空重疊過?該怎麼說,是妻子的直覺?但這是祝熙語的希望,哪怕隻是萬分之一,韓宥也想堅持ῳ*Ɩ。
汪師長見他雖不說話但一直定定站在那裡,想起了他和韓宥的初識,那是一次聯合任務,韓宥也是這樣,定定在雪地裡隱藏了兩天一夜,最後一槍擊斃了目標。
他清楚韓宥是一個執著的孩子,如果不是他執著,他也沒法從西嶺的農家孩子走到現在這個地位。自己如果不同意,他隻會铤而走險,更劃不來,他給了韓宥一個選擇,“你這兩次立了大功,組織正在考慮給你升職,二十八歲的團長和你剛剛說的事,隻能二選一。”
“希望師長批準。”韓宥沒有猶豫,這是他認識祝熙語後她情緒波動最大的一次,以前即使面對侯家人,她都像是遊離在那家人之外,這足以證明祝熙語在此事上的執念。況且,韓宥也很想找到祝熙語唯一可能在世的家人,多一個人愛她,讓她的人生多一點圓滿。
“不後悔?全陸軍目前可沒有二十八歲的團長。”汪師長其實並不驚訝韓宥的決定。
“不後悔。”韓宥依舊是立刻回答。
“好。”汪師長重新戴上眼鏡,“參與就沒必要了,特殊時期,我們師不適宜牽扯進這幾個省、幾個單位的交鋒。放心吧,我會用我的老臉替你要到一個結果的。”
“謝謝師長。”韓宥對著汪師長行禮,汪師長的承諾比他自己親自參與進去還有用。他知道師長對他的期望,沒有猶豫繼續開口,“首長,我會掙回來的。”
汪師長聽見這話,大笑著站起身拍上韓宥的肩膀,眼裡是不加掩飾的欣賞和欣慰,“好樣的,就是要這樣,取舍果斷。暫時錯過沒什麼,有本事拿回來才是硬道理,好樣的,不愧是我汪光霽的兵!”
他輕撫韓宥的肩章,“那就再給你一年的時間。”
“保證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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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語並不知道韓宥用了升職的機會才換取了這個結果,她從睡夢中醒來以後韓宥就告訴了她這個消息,“滇省那個前輩,等案子結束後咱們就能拿到他的情況,聯合辦案,不會太久。你晚點把舅舅的信息給我,我再拜託公安系統裡的戰友留意。”
祝熙語躺在床上,夕陽在韓宥身後暈出大片粉色,她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不知道該怎麼樣表達自己的感謝,又覺得韓宥從來不是為了感謝才做的這些。她的心口和眼眶都酸脹得緊,韓宥伸手摸摸她的眼尾,安撫的意味通過他輕柔的觸碰傳遞給了祝熙語。
祝熙語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韓宥順從地低下身子讓她能靠進自己的頸窩,他撫順妻子的發尾,像是在試圖撫平她藏在心口的傷痕,“有我呢,不哭了,等下眼睛疼。”
祝熙語緊貼著韓宥的頸側,瓮聲瓮氣,“韓宥,能遇見你,真好,我現在好幸福。”
“我也是。”相貼的胸膛之下是逐漸同頻的心跳,再往下,是他們共同孕育出的、最能證明他們有多麼相愛的、新的搏動。
第86章 威脅
祝熙語沒想到在十六年後她這樣突然地就得到了可能和舅舅有關的線索,更沒想到韓宥會成為除她以外唯一一個相信舅舅還活著並為此付出行動的人。
這些年,在關乎舅舅的生死,祝熙語嘗過太多質疑、失望,當那些和舅舅相識多年的長輩冷冰冰說出“你舅舅也是個普通人,溺死也很合理”的時候,祝熙語除了替舅舅憤怒,也為自己感到絕望。
但因為韓宥,一切都迎來了轉機,不論他在這件事上的行動,僅僅隻是他的信任,就給了祝熙語足夠的希望和力量。
將舅舅的信息匯總好以後,祝熙語將它交給了韓宥,韓宥打開看了看後將它放進了外套口袋裡,“等明天到辦公室了,我就去聯系我那幾個戰友。”
祝熙語沒問能查到消息的可能性會有多大,她已經等了十六年,又有了韓宥的支持,不會畏懼更多的等待,“謝謝你。”
韓宥捏捏她的臉,“這件事就交給我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照顧自己。”
祝熙語環住他的腰,靠在他的小腹上,乖巧點頭,“好。”
韓宥現在並不能消受妻子這樣的親近,他扶住她的肩膀,在她好奇的眼神裡坐到她的對面,清清嗓子。因為談及到祝熙語的以前,韓宥重新評估了侯家對於祝熙語的傷害和侯家人的無恥,按理說他們接手了祝、黎兩家的資源,至少應該好好對待祝熙語、幫著尋找黎家後人,但顯而易見的,他們不僅什麼也沒做還對祝熙語非常惡劣。
他在這幾天仔細想過祝熙語現有環境裡可能存在的威脅,想起了那個沉寂下去的、但一開始就來者不善的養妹侯語希。
“你這段時間有遇見過侯語希嗎?”就像猛獸入睡前會巡查自己的領地,韓宥也覺得在祝熙語養胎這段時間裡,自己最好提前掃清這些問題。
祝熙語搖搖頭,“沒有。”但她前段時間為了新書常和家屬院的人來往,已經認識了高世元的母親和妹妹,“高副團的母親看起來是個很嚴肅的人。”
韓宥點頭,將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訴她,“是的,侯語希自從年後,每一次出門都是由高世元母親或者妹妹陪著的,侯語希的信件也都是她們在領,這大概是高世元的意思。”因為去年年底連著發生的兩件事,高世元不僅被記了過,三團的政委丁飛泉也對他產生了不小的意見,他算是吃了很大的一個虧。
祝熙語明白韓宥此時提起侯語希的用意,她也不是完全沒有防備的,“我會小心她的。”
侯語希自從來了川省以後,先是刻意拉攏走了她當時最親近的軍屬,又幫著陸妮算計韓宥,這已經超過了祝熙語可以接受的範圍。若侯語希再主動生事,祝熙語便默認她是要插手進她和侯家的恩怨了,那她們就是最純粹的敵人。
“你不用擔心,你工作之餘還要照顧我和寶寶,已經很辛苦了。”祝熙語伸手拉住韓宥的手,把玩他的指節,“我其實也挺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