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票齊好又放回她的手裡,認真地看著祝熙語,“即使是我,你也不要輕易交出自己對於未來的保障。”
祝熙語哪能不懂這些呢?這些年裡她最懂、最擅長的就是自保,願意把這些給韓宥也是確信自己即使沒有這些票也能過好。她已經開始恢復給報社寄稿,報社編輯和她合作多年,明白她的困難,這幾次寄稿費時會特意換些票證給她,她這個月都沒用到首都帶來的票。
她的心裡軟軟的,順著韓宥的意思將票放進口袋,“要是你那邊不夠了,就來找我。”
韓宥點點頭,目光裡的柔意都要溢出來,“我這次去省城,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婚禮上想穿什麼?我給你扯大紅色的布還是軍綠色的?”
祝熙語想了想,“紅色吧。”這樣高興的事,紅色更喜慶。
韓宥又從口袋裡拿出昨日韓明成看好的日子,“都有些急,你選兩日,一日定親、一日結婚。”
祝熙語聽出他的疼惜和愧疚,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沒事的,是我願意的。”她還是沒好意思再說那句想和他早點回部隊的話。
她看了看日歷紙上被圈起來的數字,都在下周,她沒扭捏,韓宥問她就是為了知道她的真實想法,“五叔在十月初二下面劃了兩條線,正日子就選這個吧。至於定親,選最早這天吧,中間留多一點時間,叔嬸們替咱們打理這些肯定很累。”
韓宥湊過去看了一眼,祝熙語選了10月24號,農歷九月二十九為定親日;10月27日,農歷十月初二為正日子;後者正好是周六。他很滿意,補充,“結婚了我還能在家裡待五天。”
祝熙語避開他越發幽深的眼神,“你今天就去省城嗎?”
韓宥聽見正事也不鬧她了,這樣隔靴搔痒難受的是他自己。“對,我想要快點打報告的話,就要去一趟顯城軍區。順利的話,我回到部隊報告就能下來了。”他頓了頓,“我回去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再請幾天,回來接你。”
祝熙語搖頭,她從首都來西嶺路上用了差不多四天,她已經不害怕出遠門了。況且去韓宥那裡隻用兩天半,“我自己過去好了。你今年已經請完了假,而且你才剛上任不到一年,還是別漏錯處給別人了。”
她見韓宥緊蹙著眉毛,一副不認可、很擔憂的樣子,站起身,“好啦,這件事就這樣說好啦。你不放心的話,算著時間讓我休假那天到,你來火車站接我。”
第25章 亂套
等韓宥離開後,祝熙語回房寫了三封信,分別向楊姨、趙韻和尹聰、潘家表哥表姐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婚事。這幾日她打算去趟公社,電話裡不能說得太多,詳細些還是要靠信。
寫到第二封的時候,許之桃怒氣衝衝地打開了門,“祝熙語,你非要趕盡殺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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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語因為她突然的大吼嚇了一跳,鋼筆劃破了信紙,她的信白寫了。她覺得許之桃真是莫名其妙,自己還沒來得及和她算喬淮娟的賬呢,她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祝熙語將信紙倒扣在桌上,收好墨水和鋼筆,“你這人未免太莫名其妙了。先是汙蔑我夜不歸宿,又空口白牙說我趕盡殺絕,你總是刷新我對你底線的認知。”
今天是休息日,知青點的人聽見動靜都圍了過來,簡靜秋見兩人劍拔弩張,連忙拉架,“都是一個院子的人,有話好好說。”
許之桃冷哼一聲,“什麼一個院子的人,假鳳凰眼見著就要飛上真枝頭了。哪是我們這些泥腿子攀得上的?”
祝熙語冷笑,“從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這樣陰陽怪氣的。我自認沒有招惹你,你卻整日找我的不痛快,真以為第一晚我說的話是逗你玩的嗎?”
許之桃想起那夜她們的對話,梗著脖子,“所以你承認了嗎?承認是你讓書記和隊長找我的。”
祝熙語聽見她的話,看見她心虛的表情,突然想起了這些日子被她遺忘的事,原來如此。“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她挑了挑眉,“再說了,書記和隊長一向公正,找你是因為什麼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想不清的話,不如說出來,讓大家替你斷斷案、出出主意,免得你在這裡胡亂攀扯。”
蕭可從許之桃一下蔫了的表情猜出來這其中一定有事,她看熱鬧不嫌事大,“對呀,我們都在呢,你要真受委屈了,我們都不會坐視不管的。”
許之桃能怎麼說?她握了握拳,此事已經無力回天了,她幹脆破罐子破摔,指著蕭可,“別以為你假好心別人都看不出來。寫給方朔那麼多信人家回過你嗎?當誰不知道你那點兒心思呢?”
蕭可又氣又急,簡靜秋趕緊拉住她,“好了之桃,別說了。”
沒想到許之桃就和瘋了一樣,又對著簡靜秋開火,“知青院最惡心人的就是你,假惺惺。整天一副溫溫柔柔的樣子,其實嫉妒別人長得比你好嫉妒瘋了吧。”
史勝大喝,“閉嘴!”
許之桃冷笑,“認命了?和自己不喜歡的人活在自己逃不出去的地方什麼感受?”
史勝臉都白了,但竟然沒有反駁。簡靜秋見狀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衝上前狠狠給了許之桃一巴掌,“你這個瘋子。當別人都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嗎?未婚先孕的表子。”
知青院本來就被許之桃突然發瘋嚇到的眾人,聽見這話更是嚇得要死,這要是傳出去他們知青院可落不得好。史勝趕緊一把攬住簡靜秋,“別說了。”
許之桃因為這一巴掌摔到了地上,她先是哭,一邊哭一邊錘自己的肚子,“這個孽種,這個孽種,怎麼都摔不掉。”
她的頭發散在腦後,雙眼通紅,望著知青院的人,“是我想的嗎?是我想這樣的嗎?我隻是想回家!我隻是想離開這裡!”
方冉聽到這裡竟然哭了,其他人的表情也不太好,都是知青,誰不知道回城這兩個字對他們每個人來說的意義呢。
祝熙語本來想說些什麼,明明有別的法子,何倩不就離開了嗎。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說任何關於這個話題的話,因為她明顯也要走了,她在院子裡的人中下鄉時間最短,下鄉後也是最輕松的,本就招了不少人的眼。
雖說她選擇和韓宥結婚完全不是為了離開西嶺,但別人不會這樣覺得。她是這個院子裡最大的獲益者,無論她說什麼,都是居高臨下的“朱門酒肉臭”,於是她沉默了。
許之桃卻沒準備放過她,簡靜秋的巴掌印幾乎覆蓋了她的右臉。她的頭發凌亂,雙目通紅,卻對著祝熙語笑了,“你的命怎麼就那麼好呢?”
祝熙語抿了抿唇,許之桃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不想理自己,費力站了起來,“我要結婚了,但我不會就這樣認命的。”
院子裡的人表情復雜地注視著她離開,史勝嘆了口氣,動了動嘴卻沒說話,隻示意大家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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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語被許之桃的話提醒,方朔昨日幫了她那樣大一個忙,這個人情太大,自己暫時還不了。但還是可以先從別處還一些,想起方朔很喜歡吃五嬸做的鹹菜,她硬著頭皮出了門。
剛走到院門口就碰見在門口處徘徊的方冉,見她來了ῳ*Ɩ,方冉眼睛一亮,“祝姐姐,你準備出門嗎?”她知道梁遲這幾月都在縣城,好像是租了套房子在食品廠附近,祝熙語此時出門十有八九是去韓家。
祝熙語點點頭,“嗯,去韓興家有點事。”
方冉羞赧地笑了笑,“我可以和祝姐姐一起去嗎?”她看見祝熙語眼裡的詫異,補充,“剛剛的事...我心裡好亂,也想出門走走。”
祝熙語不無不可,方冉性格很軟,五嬸也很熱情,自己帶她上門坐一會兒不是什麼大事,“那行,走吧。”
方冉卻跑回房間,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包桃酥,祝熙語有些驚訝,這包桃酥對方冉來說算是很貴重的東西了。但她沒打算問,兩人出了門。
路上,方冉一直很安靜,祝熙語便暗暗琢磨給方朔的回禮,兩人都沒說話。直到走上了一條沒什麼人的路,方冉突然開口了,“祝姐姐,你是不是快搬出去了?”
她的問法很委婉,祝熙語對她的印象還不錯,沒有隱瞞,“對,大概下周的事,到時候請你吃飯。”
方冉看著祝熙語甜蜜的笑,想到許之桃一身狼狽地坐在地上,咬了一下唇,做出欣喜的樣子,“好呀!恭喜祝姐姐了!你和韓同志真得很配!”
聽她提到韓宥,祝熙語低頭笑了笑,換了個話題,“你現在習慣了嗎?”方冉那次大病以後,韓青陽就將她的情況告訴了自家父親和五叔,後來隊裡就沒再分給她需要下水的活,掙多少工分也不強求。
方冉聞言眼神一暗,她雖然被照顧不用再受涼,但她的身體素質在那,平均下來每天隻有四個工分,還被迫請了不少假期,根本不夠年底補工分。
想起許之桃的話,她鼓足勇氣,“好多了。祝姐姐,你要是隨軍去了,小學的事怎麼辦呢?”自從祝熙語大姑來過以後,知青點就有人說祝熙語的工作是找梁遲買的。
祝熙語腳步一頓,側頭看了眼看起來格外柔弱的姑娘,坦誠,“我本來就是替梁姐姐代課,我離開的話就會還回去,看梁姐姐自己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