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善露出了很委屈很為難的表情,最後一下抱緊我的脖子,“那不可以,我要媽媽……”
她聲音隱約聽得到哭腔,我忍不住笑了,她奶聲奶氣的說:“媽媽,不要離開我。”
我抱緊了懷裡的女孩。
餘序在爾灣附近的大型軟件公司上班,我則是在讀研究生的同時,在南加州這邊的某間獨立的電影工作室做道具設計工作,生活的波瀾不驚。我幾乎已經忘了五年前發生的事情了。
江善已經睡著了,我把車子放慢了速度,從市區到我們居住的社區並不遠,夏天幹燥而炎熱,萬裡無雲,街道兩旁隨處可見成排成排的棕榈樹。
看到前方的指示燈慢慢變成紅色,我把車子停了下來,無意間,我瞥了眼後視鏡,身後跟著一輛純黑色的邁巴赫。
西海岸這裡從來不缺富人,豪車比比皆是。但那輛車和周圍張揚散漫的敞篷跑車、越野車相比過於獨特,我不由得多看了眼。
車子和我保持著大約三個車位的樣子,不遠也不近。
最初,我並未當回事,而是盯著信號燈重新變為綠色後就放下手剎,但當我駛離喧囂熱鬧的市區,朝著近郊行駛,那輛車依舊跟著我,我輕輕咬著唇,就連車速也不自覺的提了起來。
這片街區的鄰居彼此間都很熟悉了,雖然各家各戶都是獨棟的房子,但平日裡社區活動多,大家來往頻繁,我幾乎能認得出每一個鄰居的車子,住在這裡的鄰居也是一樣。看到陌生人在街區道路上行走,他們甚至會馬上聯系警察,把這些人帶走。
這輛突然出現的邁巴赫簡直陌生的可怕……
我調轉了方向,拐了個彎,朝著社區內那個公共網球場開去,然後把車子停在了球場邊的停車場。
我的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甚至連眼睛都不敢離開,好在那輛邁巴赫似乎並不是在緊緊跟著我。它徑直朝前開著,最後進入了一棟入戶門十分奢華的白色別墅內。
“……”我的心沒有那麼忐忑不安了,我等了許久,車子都未出現,我才開著車回到了家。
餘序正在準備晚餐,見我抱著女兒,他連忙走出來,看向正在熟睡的孩子,又擔心的看著我,“怎麼了,小芙,臉色這麼差。”
“可能,是中暑了。”我朝他勉強笑了笑,餘序接過孩子,我們上了二樓,把她送回到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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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序雖然很忙,但對女兒的幼兒園生活十分的關心,平日裡都是他負責接送孩子上學,放學,學校裡布置的作業,也都是餘序陪著她一起完成,我看的出來,他喜歡這個孩子。
我有些心不在焉的,即使晚餐已經端上了桌,我也隻是拿著勺子,吃的有些心不在焉,我沒什麼胃口。晚餐草草吃完,我和餘序並肩清理著餐具。我看著餘序,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說出來。
腰上忽然一緊。
我這才笨拙的回過神,餘序從後面抱住我,他彎著腰,溫柔的問我:“小芙,心情不好?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我在他的注視下,遲疑了。
餘序為了我,幾乎放棄了一切。他原本可以在帝國州找到一份優渥的工作,卻與我一起背井離鄉,放棄了朋友,同學,家人。來到了南加州,幾乎是從頭開始。
最初的幾年,我們租著便宜的公寓,他除了在互聯網公司上班,晚上還要去兼職,在我懷孕的那一年,餘序甚至沒有休息過。有了女兒,他跳槽去了薪水更豐厚,但也更加忙碌的軟件公司,以公司員工的名義貸了幾百萬的款項,買下了郊外這棟安靜漂亮的房子。
阿姨是去年才得知我們住在這裡的,但為了不被那些人發現,阿姨也隻是偶爾接著度假的名義才能來探望我們。
我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媽了,我得保護她,而不是再像五年前那樣手足無措。
何況,這幾年我一直留意著帝國州那邊的風吹草動。他們每個人都是按部就班的生活著。
唯獨“女主角”林知恩似乎偏離了“遊戲”給她設計的芭蕾家身份。
她很爽快的繼承了林家的全部產業,甚至把林家的產業擴大到酒店和度假村這方面,在南加州這邊也有投資,目前的帝國州,蔣家一家獨大,江家緊隨其後。
江明濯的工作室開發出了智能AI的系統,幾乎可以控制整個聯邦的公共監控和系統。他的AI幾乎無所不能,自然的,江明濯也和聯邦搭上了關系,為他們解決不少麻煩。
謝雍的父親自從成為財政大臣後,就一手扶持著他的兒子,從議員,成為了現在帝國州的市長。
林近東從州檢察官,到獨立檢察長,目前的權力不亞於謝雍。
讓我覺得有些意外的隻有葉風麟。
他自然也是成為律師,隻不過在謝雍的敵對黨陣營裡。
從表面來看,葉風麟,謝雍,林知恩,三個人徹底分裂,再無和好可能了。
我輕輕抬起眼睫,告訴餘序:“沒什麼,是今天在超市的時候,有個男的忽然問我想不想做明星。”
南加州的娛樂產業十分發達,這裡更是電影的天堂,有數不盡的明星和互聯網名流在這裡的富人山莊定居,而各類工作室的經紀人在路上搭訕也屢見不鮮了。
餘序倒是很配合的擺出詫異模樣,“是嗎,怎麼這麼晚才發現我們小芙適合做明星啊,來的太晚了。”
我被他逗笑了,轉身在他懷裡砸了砸他的肩膀,那股宛如陰雲似的不愉快也被我隨之拋到了腦後。
深夜,餘序和我在臥室休息。我忽然感覺喉嚨有些發痒,索性起身準備去樓下喝水,當我接了杯溫水慢慢抿著喝下去,又坐著看了會深夜的綜藝節目,我忽然察覺到,客廳那盞落地燈忽然熄滅了。
接下來,便是不久前還在播放著真人秀的電視機,也仿佛壞了似的徹底沒了聲音,屏幕一片漆黑。
一瞬間,我仿佛進入了一個奇怪的,過分安靜和黑暗的世界。
我伸手摸索著,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客廳總開關那裡,撥弄了兩下,連頭頂的大燈都沒反應。
整個房子的燈似乎都壞了。
怎麼回事?
我微微喘著氣,看不到身邊發生的一切,倒是聲音愈發的敏銳,我清晰的聽到有人從樓上下來,窗外的月光傾灑在地上,隱約能夠看到男人一點輪廓,身影颀長高挺。
“餘序……”我看著他越靠越近,松了口氣,尤其是男人身上還帶著浴室裡清淡的檸檬沐浴露的味道。
他走到我的身邊,我下意識伸出手,被“餘序”握住。
“家裡好像停電了。”我略略抽泣著告訴他,“我好怕……”
“餘序”隻停頓了會,他另一隻手抬起,撫摸著我的肩膀,溫柔又小心翼翼的,也許是停電許久,他熱的受不了,洗了澡,整個人體溫都要比之前再高一些。
“保險絲燒壞了。”
“餘序”安慰我,我聽見了他有些沙啞的聲音,和白天有些不同……奇奇怪怪的,難道還有其他人?
我忍不住笑了下,大半夜的,我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了。
還沒等我回應,“餘序”又把我抱緊,手指摩挲著我的鎖骨,我感覺有點痒,試圖推開他:“餘序,等會兒,先把家裡的電修好,善兒一會兒會熱的睡不著。”
“不對,小芙。”
“餘序”也笑了,黑暗中,他低聲說道:“小芙,換個稱呼叫我。”
我的臉紅了下,在這樣昏暗的夜晚裡,又是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我除了勉強能辨認出他面部清雋漂亮的輪廓外,幾乎看不清他的模樣,我很久沒有這麼喊過他了,除非是偶爾床事上,我會撒嬌。
“老公,別鬧了。”
“餘序”馬上吻住了我。我向後,身體一下抵在了牆壁上,好在“餘序”隻是親了又親,他很快反應過來還要修理外面的電路,我聽到門發出一聲響,便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等待他。
也許是幾分鍾,也許是十幾分鍾。
我擔心餘序出意外,才剛站起身,我聽到了沉穩緩慢地腳步聲,我下意識抬起頭,接著那陣慘白的月光,我看到了門口的男人個子格外的高,黑色襯衫的領口解開兩顆,露出修長的脖頸。
他的視線銳利逼人,帶著天然的,居高臨下的冷漠和強勢,隻比我印象裡更加的冷冽與成熟,我呆呆地看著蔣棹,甚至聞到了那股極具侵佔性的小眾煙草味。
不愉快的記憶直直衝了過來,我後背的汗毛全然豎起,我收回了視線,避開那雙冷戾且漆黑的雙眼,有了種拔腿而跑的衝動。
餘序呢?我害怕的手指輕顫,我不敢過去,也不敢相信面前的蔣棹是真的,汗水順著我的臉頰,緩慢地滑落,從脖頸到熊口,我感到自己的呼吸愈發的急促,心跳宛如擂鼓……
“媽媽,好熱……”恍惚間,我聽到了江善迷迷糊糊地聲音,我整個人仿佛都燒了起來,我顧不上自己撞到了桌子被絆倒,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把我的女兒抱起來。
“媽媽……”江善不明就裡,“好熱呀。空調怎麼不吹風了?”
“別怕,媽媽現在送你回去。”我不敢回頭,心跳卻難以平復,我絕不能讓蔣棹傷害到我的女兒!
我抱著江善,一溜煙回到了她的兒童房,我緊緊地抱著她,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害怕,乖巧的在懷裡,房間裡一片靜默,窗戶微微敞開著,隻能隱約聽得到路邊關閉車門的動靜聲,在靜謐的夜色中格外響。
緊接著,車輪碾過道路。
整個世界又變得安靜下來。仿佛隻有我和女兒了。
我不敢說話,除了一遍遍的撫摸著她的頭頂,我嚇得直哭,江善抬起手,一直替我擦眼淚,“媽媽,別哭啊……”
我的精神更加緊繃,江善小手壓在我砰砰直跳的心髒上,她笨拙的給我唱著搖籃曲,在那奶聲奶氣的聲音裡,我的睫毛慢慢的垂落。
房門被打開,我腦袋陡然一驚。
“爸爸,媽媽做噩夢了!”江善對著男人開口,餘序來到我的身邊,還是熟悉的檸檬香氣,我神經緊繃了一晚上,人緩慢放松,困意終於襲來,我在餘序懷裡睡了過去。
炎熱的夏季,隻有清晨的微風帶著一點點涼氣,讓我在睡夢裡慢慢的清醒了過來。
我緩慢的睜開眼,頭上還有退燒貼,餘序見我醒了,露出笑容,“小芙?”
“餘序……”我看著他,“昨晚,是不是線路壞了?你去外面修……有沒有人進來?”
“是,是,我睡到半夜看你不在,家裡一片黑,熱的難受,我才去車庫那裡看了看情況,回來後發現你在善兒房間暈倒了。”餘序拿下退燒貼,又貼心的讓我靠著他的肩膀,喂我吃藥,喝水。
是做夢啊,我迷迷糊糊的,心倒是先松了一口氣。
已經五年了,我很久沒有夢到過他們,連樣子都忘得一幹二淨了,沒想到在夢裡我居然能清晰地看到蔣棹五年後的模樣,真是太離譜了。
“今天不如請假吧,小芙,在家裡好好休息。”餘序眼底充滿擔心。
我笑著搖頭,忽然想到了昨晚,我悄悄俯身到他耳邊:“老公,今晚先把善兒送到鄰居阿姨家,我們晚上去海邊走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