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伴著青草樹葉的沙沙響聲,又像是什麼東西在地上飛速拖過,兩人的交談戛然而止。
“喲吼——”
少年們清澈的笑聲從喉間像一顆顆小石子迸發出來,不見人影,隻有一臺臺機甲以腳下的滑輪著地,從層層疊疊的密林之中,借著階梯兩邊湿滑的草地滑下。
一臺接著一臺,其中還不乏京華精英隊的幾人。隻是他們大多都是被牽扯著,即使在駕駛艙內,都能感受到他們的低氣壓與不情不願。
“班長!”方信滑過的時候還抽空給白離打了個招呼,還不等白離回應,人就下去了。
他的身後還拉扯著京華軍校的精英隊主力,可憐的孟川,前有方信,後有祁釋天他們。好不容易看到自家主先鋒吼一嗓子,還被京衡無視了。
白離有些好笑,視線往旁邊稍移,卻發現京衡定格在原地,像一尊雕塑一樣凝視著旋在風裡的軍校生。
關於那次的記憶,京衡總會對其中的一兩個片段格外清晰。
差不多的地勢,觸目可及的也是這樣大片大片的防護林,隻是周圍都沒有什麼建築。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隻是都被擋在了高聳直立的枝葉之外。
地上斷落的樹枝連著幾乎要垂下來的藤蔓,盤根錯節,藤蔓上還長滿了細密的荊棘,時不時的扎入外甲的連接處。
不是他的機甲。他已經沒了力氣,連機甲的形態也是將將維持,隻感覺到有人拉著他不停往前跑,那些荊棘也盡數落在了那人身上。
隻有這一段畫面,在往後便是無數的陰影交織,連人臉都看不出來。
白離見他一動不動,以為他對這種遊戲來了興致。
“喜歡?”
京衡愣愣地看著她,還沒完全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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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離輕嗤一聲,“真是幼稚。”
下一秒,她放出白榆一腳踩上石階的邊緣。
她右手扯著京衡的衣袖,小拇指稍稍一按,另一臺合金打造的機甲便在陽光下散發著冷酷的金屬光澤。
京衡就這麼坐到了駕駛艙內,左手還被白離牽制著,隨著白離一同跳到了旁邊的湿草地上。
他還未完全清醒,接著便是疾風拍打在臉上的感覺。
白離不停地在加速,瞬間便超越了前方的幾人,拉著京衡一往無前。
頭頂的枝葉還沒來得及垂下,一陣旋風過後,像是敗落的柳絮一般飄散至地面。
更清晰了。
京衡視線落在前方白離的機甲上,目光在兩人接觸的地方來回移動。
這畫面完全與他記憶中的片段重合,一瞬間,他有些恍惚。
——好像記憶中的人就是白離一樣。
這石階也就爬上去的時候覺得看不到盡頭,滑下來卻快,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山腳。
孟川一下來就到處找自家主先鋒,看到京衡的那一刻,簡直是淚眼婆娑。
“主先鋒!”
白離異樣地瞅了他們一眼,慢悠悠地摘幹淨插在機甲縫隙中樹葉,一邊說道:“怎麼,怕我吃了你們主先鋒不成?”
她人多好?這下來一趟京衡幾乎沒有出力。
不管是提爾瑞斯還是京華軍校的軍校生,也陸續到達山腳。
聽到這句話,可以說是怒目而視。
“留著點力氣,預備賽的時候再瞪。”白離也不說明剛才的事,由著京華軍校的人誤會。
正巧預約的飛行器已經到了,白離一句話也沒有和京衡說,先一步踏入飛行器。
任憑京華軍校的視線要把飛行器射穿,提爾瑞斯的眾人倒是和善地給他們道了個別。
還特別叮囑了,以後有時間再一起玩。
京華精英隊:“……”誰想再和你們一起玩?!
不出意料,送完C班的人,白離他們剛到宿舍樓下就遇到了安清羽。
四人接連著被安清羽陰陽怪氣了一頓,就像希爾說的,安清羽也沒有太過追究。但同樣的,檢討依舊第二天上交。
白離大晚上熬夜的時候還在感慨,沒想到自己都混成先鋒官了還得跟檢討過不去。
第239章 第四人格93
在檢討方面,白離和謝爾出奇的相似——肚子裡沒點筆墨。
熬了大半個晚上也沒憋出幾個字兒。
謝爾一大早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了桌面上才寫了三行字的檢討,她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幾聲,還不忘掏出光腦拍個照。
——白離,你也有今天!
謝爾與白離的檢討合照了好幾張,每張照片上都有她那幸災樂禍的笑容。
剛準備收拾收拾去帶隊訓練,先鋒官的群裡就發來了一條消息,讓他們去會議室開會。
不用帶訓了?
謝爾心情大好!
帶隊久了,她都覺得自己是教幼兒啟蒙的老師。
謝爾哼著不著調的歌將校服外套搭了半邊肩,樂呵呵地出門。
“嘭——”
門剛關上又被她火急火燎地推開,抄起桌上未完成的檢討折了幾下,鄭重其事地塞進褲子口袋裡。
信息上說的時間是七點,但謝爾六點就到了會議室。
會議室的門沒鎖,打開一看,已經有人在裡面等著了。
“你來的真早!”謝爾十分熱情地給科爾森打著招呼,將手上的早餐放在他的桌面上。
常年不用的圓桌不知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裡翻出來的,隻讓人草草地擦拭了幾遍,有些汙漬還在上面駐留著。
謝爾便從桌面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文件袋中抽出幾張印滿字跡圖案的紙鋪在科爾森面前,再將自己帶的早餐分別在他面前擺好。
面對謝爾這副行徑,科爾森可謂是受寵若驚。
他細細觀察了好幾遍謝爾的神色,最後還是有些不確定,“你是……謝爾?”
謝爾手一抖,臉都抽了抽,還是沒忍住憋出兩個字:“廢話。”
話剛說完她就有點後悔,求人辦事怎麼能這個態度?
她轉過身又從文件袋裡抽了一張資料,將自己剛才手抖弄灑的早餐擦幹淨。
“你先吃。”
“這個資料等一下要用。”科爾森盯著那文件袋沒動,提醒道。
謝爾不以為意,甚至覺得科爾森有些磨嘰,將那份文件袋放自己桌面,“不是有七份?我用這份不就行了?”
“別管了。”謝爾本身就不怎麼會討好人,求人做事一直信奉“暴力鎮壓”的原則,現在語氣也有些僵硬,細聽之下貌似還在煩躁的邊緣,“你到底餓不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餓了就請快點吃。”
突然,沉默的空氣中傳來古怪的聲音。
貌似是從誰的腹腔中傳來。
兩人對視一眼,謝爾停頓片刻,當做什麼都沒聽到似的將早餐推到離科爾森更近的位置。
她匆匆趕過來,根本等不及第二份早餐的制作。
科爾森:“……我其實出門前喝了營養液。”
他將早餐挪到謝爾跟前,“你吃吧。”
“這怎麼好意思……那我吃了?”話語中還有幾分猶豫,但那唯一一份的餐具已經被她拿了起來。
科爾森抿了抿唇,聽著旁邊不算雅觀的吸溜聲,嘴角淺淺勾著。
“謝爾,你要是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和我說……”
謝爾雙眼發亮,空出手來將口袋裡滿是褶皺的檢討書拍在科爾森桌面上。
“你真是我一輩子的好朋友!”
三兩下解決完早餐,謝爾隨手將垃圾拾掇起來,隨後單手撐著下巴看科爾森寫檢討。
“你字跡別這麼規整,亂一點亂一點。”謝爾趴在桌上,和科爾森緊挨著,細細看他筆下的檢討書。
那麼近的距離,科爾森甚至能聽到謝爾的呼吸聲。
“謝,謝爾……”
“嗯?”謝爾應了一聲,“繼續啊,不是我說,你在這方面真有天賦。這寫的……像你真的犯過事兒一樣。”
她樂呵呵的給科爾森倒水,伺候完之後剛想掏出光腦,又覺得這樣不太合適,繼續看著那譴責自己的文字。
看著看著……視線就開始歪了。
科爾森的皮膚很白。明明經常在日頭底下曬——連虎口處有訓練留下的繭子,但手背上的皮膚依舊像是透明的一般,血管清晰可見。
隨著一個雋秀的字跡出現,那隻手不停的在謝爾面前晃呀晃,最後被她一把抓住!
紙面上出現了一條不短的劃痕。
“謝爾……?”
“你手背上怎麼有針眼兒?”
自己抓住的手立馬被抽出,謝爾眉心蹙成一團,右手一直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沒有放下。
剛才科爾森好像……顫了一下?
科爾森:“之前在邊境星我受傷了,還記得嗎?一直沒怎麼痊愈,所以前幾天去了校醫室。”
謝爾總感覺哪裡怪怪的,探頭去看科爾森的眼睛,“真的?”
科爾森低下頭,握著筆重新寫了起來,頭輕輕的點了幾下,“嗯。”
他的下巴繃得很緊,尤其當空氣沉默的越久,他能感覺到心髒跳的更快。
“唉——”謝爾拍了拍他的肩膀,科爾森猛的一縮,所幸沒有被謝爾發現。
“祝你早日痊愈!實在不好意思,我還讓你幫我寫檢討,對不起對不起……”
說著她就要將檢討抽出,卻發現紙面一端被科爾森用食指抵住了,“沒事……我快寫完了。”
“嘭——”
來人好像沒意識到會議室裡有人,一腳踹下去,大門又撞在牆壁上發出老大聲響。
謝爾立即縮回身子,裝模作樣的查看自己面前的文件袋,豎起的紙頁不動聲色地將科爾森的桌面擋住。
“喲——還有人呢,你們今天來的挺早啊。”程聽寒一進來就將自己手臂上的外套丟在最左邊的座位上,一邊探頭往科爾森那邊看,“寫什麼呢?我看看。”
科爾森先一步將檢討書藏在文件夾底下,臉色淡淡的,“沒什麼。”
後面進來的程清妍一腳踹在他小腿上,“看個屁,滾開點,擋我路了。”
程聽寒低著聲吐槽了幾句程清妍的壞脾氣,在程清妍一個眼神秒過來之前迅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