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倆都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易慎。
剛剛走進來的時候還討論了易慎小兩口一堆八卦呢,這時候就撞上正主了。
葉伏秋心虛得要命,果然還是不能背地裡討論人家。
祁醒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保姆阿姨,囑咐:“吃的直接放冰箱。”
保姆阿姨笑著點頭:“老太太去書房拿東西了,剛剛接電話聽說你們要回來,她高興。”
“本來以為今天就小慎一個孩子回門,結果把你們也迎來了。”
葉伏秋微微笑,略帶歉意:“是我們沒提前跟您們知會。”
阿姨擺擺手:“都是一家人,隨時回來,我去叫一下老太太。”
“她準又不記得自己東西放哪兒了。”
“你們先坐。”
阿姨走後,祁醒帶著葉伏秋坐到易慎對面的實木椅上。
易慎掃了眼他倆,繼而盯著茶杯裡飄著的花瓣,“我還以為你死了。”
祁醒給葉伏秋斟茶,茶藝功夫嫻熟自得,說:“讓你失望了。”
他一向慣著弟弟,故意說:“要不我現在死一下?”
“這樣你能消氣嗎?”他微笑。
易慎斜他一眼,鋒芒的丹鳳眼瞬間的殺傷力很足,透著一股不滿:“出來了都不打電話通知,我當然以為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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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剛出來,給爸媽打了電話,然後就找你嫂子來了。”祁醒倒了茶擺在葉伏秋手邊,語氣吊兒郎當又透著清冽。
一扭頭對她的時候,腔調瞬間變得悠悠溫柔:“我姥姥喜歡花茶,嘗嘗,上好的茉莉花綠。”
葉伏秋點頭,端起茶品著味道。
祁醒抬眼看向對面的人,露出一抹欠揍的笑:“不好意思啊,這不還沒輪到通知你呢麼。”
易慎端著茶杯神色平靜,看似情緒穩定,實際眼神早就能刀人了。
……你還是去死吧。
葉伏秋能感覺出來,易慎肯定是很擔心他,才會這麼生氣。
祁醒這股子不著調不照顧別人心情的頑劣,確實有時候會得罪人,惹得在意他的人心裡不快。
於是她微微輕咳,怕太明顯,還補了句:“這茶很香。”
媳婦一咳嗽,祁醒肩膀線條動了動,像是得到了某種指令。
他無奈,低頭摸了下鼻梁,立刻對易慎服軟:“行了,我也不是故意把你落下的。”
“讓你擔心了,我的錯。”
易慎太少從祁醒的嘴裡聽到我錯了這種話了,他不禁又看了眼氣質清淡溫柔的葉伏秋。
要麼說,一物降一物。
他喝了口茶,不鹹不淡地懟了句:“我說擔心你了?”
“自作多情。”
祁醒:……
秋秋,我就說真就多餘哄他。
葉伏秋聽著這對話,卻是連連想笑。
這才是這對兄弟正常的溝通模式。
就在這時,老太太被攙扶著從側邊書房方向過來了,“這書啊太多,一多就亂。”
她手裡拿了本書,書上還放了個首飾絲絨盒。
她一出現,在場三位小輩都站了起來,紛紛問好:“姥姥。”
“老太太下午好啊。”
易老太太看了眼易慎,笑了下,“你這小子早就來了,還跟著他們問好幹什麼。”
易慎面對著自己外婆,露出幾分生疏神情:“……又不礙事。”
他走丟二十多年,對自己父母的情分都淡淡的,更別說是對這位外婆。
但即便沒有養育情分,易老太太的氣質和品格,仍舊讓易慎為之敬仰。
易老太太的關注點主要在葉伏秋身上,她走過去,伸手。
葉伏秋自然而然把手放在外婆手裡,握住長輩溫熱的手,“姥姥好。”
“好。”易老太太隻看她一眼就將人看個七八成,拍拍她手背,“你倒是比前些年看著開朗多了。”
“我聽梅若打電話回來說,你自己的事情做得很不錯。”
葉伏秋不敢當,也習慣自謙:“都是運氣好,掙了點名利。”
老太太笑了,拉著她坐,“事業上呢,水平程度你自己清楚最重要,別人如何說都不要緊。”
“沒想到當初一見,”她看了眼旁邊悠哉喝茶的祁醒,“你們倆未來還能有這樣的關系。”
自己姥姥的眼神祁醒還能不了解,分明就是埋怨他,當初小姑娘年紀那麼小就惦記上了。
祁醒端著茶杯往前示意了一下:“怎麼樣,我早早把最好的帶給您看過了。”
“我這眼光,隨您。”
易老太太嗔瞪他一眼,“多大了,還這麼不著調。”
“再不收收你這股死勁兒,以後出去別說是我家的人。”
葉伏秋抿嘴忍笑,維持自己在長輩面前得體溫順的形象。
實際上她真的很想扭頭看看祁醒被數落時的表情。
這時,保姆阿姨過來問:“老太太,小兩口剛剛帶來的點心現在拆了吃嗎?”
易老太太對著葉伏秋揮手,示意她跟著去:“孩子,去,從果匣裡挑幾樣你愛吃的,讓阿姨弄個盤端來。”
“廚房還有不少水果,都去瞧瞧。”
葉伏秋點頭,暑熱消耗體力,她還真有點餓了。
說完起身,跟著阿姨去了後廚。
等葉伏秋一走,祁醒看向自己外婆,“老太太,有什麼事兒不能人家聽啊。”
易慎這才意識到,原來葉伏秋是故意被叫走的。
祁醒的少年時期養在外婆身邊,所以老太太的心思,他最了解。
易老太太掃了眼祁醒,眼神嗔了下,然後點了點旁邊的首飾盒,“別猜了,空的。”
說著,她將自己手腕上帶了快一輩子的羊脂玉手镯摘了下來,放了進去,“你拿著,回去給你媽,讓她收著。”
這枚上好的羊脂玉镯子祁醒看著姥姥帶了幾十年,是姥姥的娘家人傳家的東西,給了家裡的女兒,那就是要戴一輩子保她平安健康的。
知道這镯子的分量,他微微壓眉:“您這是幹什麼啊。”
“你和易慎兩兄弟未來接連地就要結婚成家。”易老太太說:“當初你們爸媽結婚的時候,他們祁家把傳家的翡翠給了你媽,對吧?”
“那是給祁家兒媳的東西,可畢竟,翡翠隻有一隻。”她點點他們二人:“誰知道到了這輩有你們兩個敗家小子。”
易老太太說:“祁醒雖然是從小養的,但小慎也是我親孫子。”
如果隻有一枚翡翠,這兩對懂事的小情侶必定會互相謙讓,可謙讓來謙讓去有什麼意思呢?
“所以你們誰都不能虧了半點委屈。”
易慎和祁醒此刻對視了一眼。
“羊脂玉和翡翠都交給你們媽,等兩個兒媳婦進了家門,讓她們自己挑去。”
老太太揮揮手,囑咐說:“這樣兩個女孩兒誰都不虧一份婆婆的傳家禮。”
祁醒接過首飾盒,他捏起裡面這枚還留有體溫的羊脂玉,摩挲著,“姥,這可是我太姥爺傳給你,保你平安的東西。”
他們年輕一輩,其實對這些傳家的翡翠金玉沒那麼在意,但是對戴了一輩子的老人來說,有很多感情寄託在裡面。
易老太太看向自己大孫子,忽然語重心長:“祁醒,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媽把你那麼一個病殃殃的小瘋子交到我手裡以後,我對你說過什麼。”
祁醒怔忡,少年時期的事兒一頁頁翻回。
她年邁卻有神的眼神一點點渡上濃鬱的情感。
易老太太說:“我相信我老婆子能拴住你這條魂兒,我會管著你,直到陪你等到真正能救你,幫你一輩子的人。”
祁醒的眼神恍然搖動了幾分。
易老太太看向易慎:“小慎,你也一樣。”
“不要覺得這些東西無關緊要。”
“這是我們長輩給姑娘們的謝禮。”
謝謝她們,承過交接棒,在他們老去日漸憂愁光陰縮短的時候出現。
成為他們的孩子,下半生的依靠和力量。
第091章 Soar
Soar:91.
葉伏秋跟著保姆阿姨去後廚看點心和水果, 她也不客氣,就指了幾樣自己喜歡吃的還有祁醒喜歡的。
料到那祖孫三人或許是有事要單獨說,所以她就沒打算這麼快回去, 索性站著看著阿姨擺果盤。
這會兒功夫葉伏秋看著旁邊通往別院的落地玻璃窄門愣了神,窄門透著戶外的光亮, 將廚房照得亮堂幹淨,外面的綠葉和月季看著十分養眼。
她忽然想到一個地方,跟阿姨說:“我能出去看看嗎?”
保姆阿姨點頭:“沒事兒啊,院子大,您走亂了就喊人。”
葉伏秋頷首,推開玻璃門從側面出了廚房, 院子裡的馥鬱花草香味頓時撲鼻而來。
在油煙氣長期燻陶的廚房旁邊弄了這麼一個迷你小花壇不免是個好想法, 廚師和保姆每日從這個窄門進出買菜倒垃圾的路上,聞著花香心情都會更好些吧。
她想去的地方是曾經無意間探尋到的那面牆。
祁醒說他當成發泄地的那兩面牆。
“記得是一個小門……”葉伏秋在四合院廊子裡轉來轉去, 最後終於找到了院子東側通向外面的小門。
還好沒有上鎖, 但是這個門顯然不常被人使用,門板和門檻都有輕微落灰,出了小門, 穿過花園再拐個角,就走到了那個孤零零的角落。
第一次摸索到這個地方的的時候, 這兩面牆就已經破舊孤寂了, 又過了幾年,這裡落得灰塵更多, 牆上的血色塗鴉已經有些褪色, 碎掉的玻璃和瓷片堆著積滿枯葉和塵土, 整個地方看上去有種廢棄的美感。
葉伏秋想起從這裡撿到的碎片,當初從祁家離開, 她本想把那瓣碎片一並和手表帶走,最後也不知怎麼想的還是留在了那個臥室裡。
那是她最初窺探到祁醒軟弱之處的時候,隻不過那時候她懵懂,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沒從他欲蓋彌彰的話裡找出不對。
據她了解,祁醒當初被綁架之後回到霄粵灣接受治療,身體上的傷都好了,心理上的疤痕卻始終流著血無法凝結。
他的精神狀態一直處於不穩定的狀態,而梅阿姨的情緒更不能支持她一直陪伴兒子度過難關,所以之後……
葉伏秋把時間線串聯到一起,環顧四周,喃喃:“阿姨是把祁醒送到姥姥這兒,請姥姥幫著照看。”
“原來是這樣……”
所以祁醒的少年時期是在崇京定居的,怪不得他身上的粵區南方味道沒那麼重,也不常說粵語,字裡行間都還是北方人口吻。
“又偷偷摸摸想幹嘛。”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葉伏秋扭頭回看,對上祁醒的目光,“嗯?你不是在和姥姥聊天。”
“說完了,也就屁大點兒事。”祁醒走過去,單膝蹲下,陪著她在這堆土裡挑碎片玩,“這麼熱的天,怎麼不在廚房吃水果,跑這兒來幹嘛。”
“想起上次你在這兒跟我說的話。”她用手指擦去瓷片上的灰土,露出它原本的花紋,“你說你在這兒泄憤,我當時還覺得是你上學壓力大。”
葉伏秋望向他,用目光描繪他精致的側臉,似乎通過如今成熟的模樣去探尋當年那個少年氣的祁醒。
“其實是你心理狀態最差的時候吧?”
祁醒是不喜歡講述自己悲慘的人,無論悲喜,凡是過往在他面前都是雲淡風輕。
但是既然她問了,他就會如實說:“是,十幾歲那會兒,誰也管不住我,就把我送姥姥這兒來了。”
葉伏秋雙手抱著膝蓋,聽他講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