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伏秋瞬間想到了什麼,猛地睜開眼,手掌隔著布料的觸感正在膨大,她嚇得從床上驚起。
一抬眼,看見了祁醒正拿著平板靠在床頭。
而自己剛剛,就睡在他身邊。
葉伏秋嚇得渾身起了層雞皮,瞬間清醒了,連爬帶滾地下床和他拉開距離:“我怎麼在這兒。”
她看了眼自己手掌,好像還留有溫熱,一下背過手,“……對不起,我不小心。”
“不小心。”祁醒翻了一頁報告,盯著屏幕說:“就把了一夜?”
!??
葉伏秋渾身血液倒灌,差點不敢置信地喊出聲。
把……了……一夜……
她昨晚到底做了什麼啊?!
祁醒偏眼,看著她臉色又青又白,微微一笑,極致頑劣:“騙你的。”
葉伏秋的臉像個調色盤,瞬間又添上一抹紅,指著他手指發抖:“你,你怎麼可以……”
她看著周圍,“你幹嘛把我帶到這裡。”
荒唐和後悔充斥大腦,葉伏秋呼吸急促,很生氣,但氣得更多的是自己,喃喃:“這叫什麼,我稀裡糊塗地跟你躺在一起算什麼。”
這時候,外面的小陳帶著酒店服務生推著餐車進來,禮貌地站在外面不進來。
小陳手放在嘴邊,喊了一句:“葉小姐~別誤會,你昨晚發燒人事不省,我們也不知道你家住在哪兒。”
Advertisement
“醫生給你開了藥,打了吊瓶,祁總晚上睡在外面沙發了。”
“早飯給你們準備好了,我先下樓了。”
說完,隻聽一聲關門,酒店套房又恢復安靜。
葉伏秋理清了這一切,低頭穿好鞋,又換上了冷靜時的那副鎮定模樣,“是我錯怪你,謝謝你好心。”
“吃的藥,還有打點滴的錢。”葉伏秋打開自己的包,問他:“一共多少?我給你。”
急於說話撇清關系,她沒有意識到那人已經放下東西,走到了自己面前。
葉伏秋抬頭,一下被祁醒近距離俯視的沉鬱視線嚇得噎住。
祁醒不說話,隻是一步步逼近,她不想等他撞上自己,隻得一步步往後搓——直到後背抵上衣櫃門。
祁醒換下了昨晚那套正式的西裝,身上穿得格外日常,薄毛衣和寬松長褲,素色毛衣更突顯他寬闊強壯的胸膛,隨呼吸一起一伏,都特別明顯。
葉伏秋盯著他胸口,眼睫稍顫,握緊錢包:“多少錢……你說就是。”
“我不會佔你這點便宜。”
“多少便宜你早早都佔了。”祁醒嗤笑:“現在計較這點兒,不覺得特裝麼。”
葉伏秋被激得抬眼,“因為現在我們沒有關系了,所以我不想欠你,這有錯嗎?”
他是怎麼做到句句都刺到她痛點上的。
祁醒雙手抄兜,微微俯身,以身高優勢壓著視線審視她:“你不喜歡姓榮的,對吧。”
葉伏秋眉頭驟然一動,不懂他什麼意思,執著道:“我和學長之間的感情,哪是你隨便猜猜就能知道的。”
“你要真喜歡他。”祁醒微微偏頭,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能逃得過他鷹隼般的敏銳:“為什麼答應跟他走,又自己出現在車站?”
“葉伏秋。”他笑了一聲:“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你知道的。”
葉伏秋心跳漏空,偽裝一點點強撐不住,有往下脫落的趨勢。
她咬了下嘴唇內側的軟肉,用疼清醒,針鋒相對,明確告訴他:“我不知道你突然又出現是想做什麼。”
“但我已經有了新的生活了,如你所見,我很好。”
“我那天晚上說得很清楚,他很適合我,我也滿意他。”
“如果識趣,就不要各自打擾了。”
心髒跳得很快,好像這些年都沒有這樣跳過了。
正是因為這種反應,才讓葉伏秋死寂一般的生命感到驚慌,當既定的穩定被打破,她隻會像弱小動物一樣,先選擇躲避。
她這麼無情又果斷的話第二次砸下來,祁醒早就沒什麼所謂了,好像聽多了,就跟個賴皮子似的,不痛不痒。
反而昨晚醉酒後的反應與此刻她的冷漠產生對比,戲劇般讓他覺得可笑。
她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兒的。
見對方不說話了,葉伏秋利索拿起自己所有東西,落荒而逃一樣轉身直接跑出了套房。
既然已經選擇了新的生活,那個或許不理想,但是最穩定最正確的活法。
他現在出現,又算什麼。
進了電梯,葉伏秋沒忍住腿軟蹲了下去。
她捂著自己的頭發,急促喘了好幾下。
好難受,胸口裡面像有什麼在刺,在撓,讓她害怕。
可悲的是,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葉伏秋,她和祁醒的差距在這四年間拉開了光年般可怕的距離。
他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他每次靠近,隻會讓她惶恐,後怕,不知如何應對。
葉伏秋額頭沁出一層冷汗,一閉眼,全是這些年噩夢裡他那些悲慘死去,倒在血泊裡的模樣。
嚇得她抖得都站不起來,臉色煞白。
她已經……難以面對祁醒了。
……
下樓之後,葉伏秋在大廳撞見了陳私助,他似乎就是在等自己。
小陳微笑:“葉小姐吃過早飯了?”
“沒有。”葉伏秋摸了摸臉,想來臉色也是很差:“就不多耽誤了。”
“我送你回去吧,不是祁醒的意思,我們也算是多年不見。”小陳說:“舉手之勞,就別拒絕我了。”
他慚愧:“當初,我確實也虧欠你。”
葉伏秋笑了,釋然般:“你哪裡對不起我了,當時你率先意識到問題,替我指明了最正確的路不是嗎?”
她偏眼,“他也因為你的果決……好好活到了現在。”
小陳微微仰身,嘆息,“是啊,不過,我還是覺得……”
“可別這樣。”葉伏秋說完,停頓一下,還是沒忍住:“祁醒這些年……身體還好嗎?”
“他的病……”
小陳帶著她往停車場走,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說:“不是我不能回答你。”
“而是葉小姐,我想問你,你對祁醒現在態度是怎樣的。”
葉伏秋沒想到對方把問題拋了回來,還是個無法回答的問題:“這……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小陳說:“如果你還在乎他,我就如實告訴你。”
“如果你已經無所謂他,有了新的歸宿,那我無論告訴你什麼對你都是負擔,不是嗎?”
葉伏秋看著他,一時語塞。
竟,說不出不對。
……
葉伏秋拖著一身疲憊回到租的房子,一步步上樓去,幸好陳私助替她跟公司請了假,不過這一遭,不知多少人又要說闲話了。
她走進這一戶,站在自己的小單間門口掏鑰匙,因為剛退燒又沒吃東西,手臂發軟,連鑰匙都捅不進去。
這時候,外面走進來一個男人,穿著T恤褲衩,拎著外賣吊兒郎當的,站在她隔壁的門口停住,上下掃了眼她,吹聲口哨:“美女,才回來?”
“昨晚不在家?睡在哪兒了?”
他就是住在隔壁的小情侶的男方。
葉伏秋握著鑰匙的手抖了幾抖,心裡冒著火,恨不得不顧一切抄東西打人,她忍著,冷臉說:“你再對我吹一次口哨,我就報警搞你騷擾。”
不是一次了。
這樣毫無邊界感的調戲,到底夠了沒有。
男人完全不怕她這種威脅,靠在自家門口,視線定在她胸口已經褶皺的衣服,目光留戀油膩:“調戲?有沒搞錯,我女朋友比你身材好一百倍,我調戲你?哼。”
“你再汙蔑,我就把你這麼多次擾民的事兒告訴房東,你老是拖房租,人家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說完,開了門自己進去了。
葉伏秋扶著門把手,重重出了口氣,氣得腿發軟。
回家洗了澡吃過飯以後她悶頭睡了一下午的覺,醒來把自己收拾好,傍晚,帶著東西去了醫院。
奶奶這一兩年身體越來越不好,尤其是心髒的慢性病,每天都要吃藥維持,上次檢查醫生又說泌尿系統不太好,要留院輸液治療,這正住著呢。
幸好老太太心態好,一見著她就笑,明明自己是病人還給她這孫女削蘋果吃,還讓她專注工作,不用經常跑醫院。
今天護工請假,姑姑要照顧孩子們,她必須陪護。
醫生說,這次輸液後如果感染的現象可以緩解就可以回家,但是老年人的身體全方面都在衰退,家人千萬要細心調理,小心各種萬一。
葉伏秋聽著,心情越來越陰鬱,心髒的病隨時是個會噴發的活火山,骨頭也不好,現在泌尿又出問題。
她一想到奶奶可能有天會離開自己,就怕得發抖。
可回到病房,自己又要揚起笑臉,跟老人說她健康的很,沒事,馬上就能回家了。
半夜。
葉伏秋精疲力竭,縮在走廊的長椅上,披著外套假寐。
她倒是不覺得自己悲慘,隻是這幾年的事下來,她太累了,也沒了自信。
有時候總是貪戀地回憶在霄粵灣的那一年,那或許就是自己人生中最理想,最發光的瞬間。
可惜,已經結束,也回不去了。
這時,電話震動,打破了醫院夜間寂靜的氛圍。
葉伏秋一看,是房東發來的微信。
【隔壁投訴你擾民好多次,都沒法正常休息,小葉啊,注意點吧,我這邊替你安慰人家好多次了。】
【還有,我家裡要用一筆錢,後面的房租不能給你按月交了,你準備季付吧,就最近啊。】
葉伏秋盯著屏幕,訥訥:“我擾民……”
“我擾民……”
她哭笑出聲,突然覺得特別好笑,諷刺又悲哀,“怎麼就是我擾民了呢……”
這時刻,讓她崩潰的不再是單單一件事,而是一次次的無奈,疲憊,痛苦疊加起來的黑色毒液,壓垮她勉強維持跳動的那顆心。
啪嗒。
豆大的淚珠摔在屏幕上,濺湿了那些冰冷的文字。
葉伏秋抱住頭,把發冷的身體蜷成一團,肩膀止不住發抖,連哭都沒個明顯的聲音。
哭泣這種事,在醫院是最平平無奇的現象,於是路過她的家屬,護士,都不曾看她一眼。
而下一秒。
有腳步聲,停在了她的面前。
“有件事兒你說對了。”
抱著胳膊哭的葉伏秋聽到這道聲線,愣住了,帶著模糊淚眼抬頭。
祁醒站在她面前,手裡提著個餐點袋子,抄兜,睨著她的眉眼依舊那般恣意隨便。
隻是他的眼神,很黑,很深。
半晌。
祁醒盯著她,稍許扯動唇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