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有什麼資格說別人。你他媽到頭來不還是選了利益,你當你多崇高呢,你這樣兩頭都想佔的樣子,還不如當初夾起尾巴娶那個袁芳歲,我還服氣你一點。”
二人都喝了酒。論幹仗拳頭,老二肯定比老大霸蠻些,然而今天,他卻實實在在甘願去了下風。氣一泄,被老大搡到一邊去,月季枝丫上全是刺,刮蹭地有人冷嘶爆粗。
馮鏡衡就這麼被老大砸了好幾拳。
亂鬥中,他仰頭見到了天上月,視線再徐徐降落到廊下,六角燈籠下,惶惶之色的人身上。
她朦朧一身心驚膽戰,然而,還是不顧他們的反對,跑下臺階試圖來拉架。
慄清圓情急扽住馮紀衡的一條手臂,被男人無情的力道撇開了下,手還打到了她下巴。挨揍的某人這才撐著手爬起來,一隻手輕而易舉把老大搡到一邊去,再來扶不顧死活的人,他先端詳慄清圓再罵:“你傻麼,沒看他們都不敢過來。你跑過來幹什麼!”
說著,馮鏡衡心裡更是嘔血般地懊悔,吐出一口血沫,到這一刻,他終究承認了,老大的話沒錯。
他們誰也沒資格說誰。
虞小年生生看著他們弟兄倆動了手,也不去管更不去拉架。且等他們狗咬狗完了,最後不無失望地喊司機說回頭。
也叫他們兩個,即刻歸家去。有什麼事,跟你們老子說吧。
這一晚,慄清圓頭一回正式去到了馮家。
是馮鏡衡死活不肯她獨自回去,拉著她上了他的車。
回程的路上,慄清圓看他白襯衫全是蹭花的痕跡,更是一身的泥。
嘴角掛著彩。
“你為什麼非得逼著程親口講出來?”
“她和老大沒實質關系比有更難弄。她壓根不喜歡老大,我去和我媽說點什麼,即便弄走了程乾微,老大心裡也不會多買賬的。不給我媽眼見為實,我媽不會狠心開刀的。況且,程乾微還是老頭的心腹,上一回我就委婉滲透過了,可惜老頭壓根沒往心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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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乾微不親口承認,我也沒法子她。”
虞小年聽到身邊有這樣一個想拿捏老大還不想老二好過的人,她不手起刀落,就不是她了。況且,她私心原本就有點愧疚朱青。為了兩個孩子,她也要正這個視聽。
馮鏡衡透風給家裡知道,說是他在那裡和女朋友鬧起了分手,吵得沸沸揚揚。虞小年才想趕過來問個究竟。
結果,撞破了程乾微的一番話。
即便知道程乾微不會有多中聽的跟慄清圓說,馮鏡衡還是認真地問她了,“她說你什麼了?”
“說我父母離婚了,入不了你媽的眼。你們家看不上離婚的家庭,離婚的父母一定會有個也會離婚的子女。”
“放她個狗屎屁。”
慄清圓無動於衷某人的發癲。她隻問他,“你和你哥鬧成這樣,你爸會放過你們麼?”
“你放過我,我就萬事大吉了。”
“……”
“老大說得對,我沒資格說他。我這樣什麼都要,還不如當初一口答應娶袁芳歲來得更不虛偽。”
慄清圓面上心事重重。
掛彩的人,忽然再湊近了些,慄清圓清晰地看著他到唇角的血與肉,“可是我娶了別人,你怎麼辦?不是你不能過,是我不能過。”
是夜,接連幾輛車子魚貫而入馮家。
隻見馮釗明更深露重地站在太湖石假山邊的一處借景花園裡,不等兩個兒子到他跟前,馮釗明拿手圈地的模樣,復盤的口吻,要他們兄弟倆就在他跟前,把怎麼動手的,誰先動手的,一一重演給他看看。
“少一步,你們就都是孬種!”
兄弟倆見到老馮,都沒了吭聲。
馮釗明氣得踱步了好幾個來回,最終,勒令兩個兒子跟他進書房。
沒等房門關上,就聽到馮釗明在裡頭大發雷霆,頭一件便是,“馬上給我打發掉程乾微。涉及解約賠償的數目,老大你自己走私賬。”
“至於你老婆那頭,自己去料理。料理不到位,手頭上一應事務就全給我停掉。你有心思玩這些歪門邪道,我沒那工夫把正經事交給你敗。”
老頭說到氣頭上,操起一個煙灰盤就往弟兄倆當中砸去。教子態度一視同仁,罵老大窩囊混賬,罵老二狡詐反嗆。
“你們倆哪是一個媽生的,不知道的,以為我馮釗明娶了多少老婆呢,才生得你們兩個這麼死咬著。”
瓷器落地而碎,外面聽聲的人,唯獨慄清圓跟著風聲鶴唳。她私心到底偏幫著馮鏡衡,無論別人怎麼疑他狡詐還是起異心搞手足。慄清圓知道,他是真心希望哥哥懸崖勒馬。
虞小年與虞舅母稀松尋常得很,虞舅母幾番打量二子這個漂亮的對象,一看就是個隨和的主,合眼緣得很。連忙叫人家坐下來,“別害怕。他們家這些都是小場面。”
那頭,伊家沒睡得沉,瞥到前面庭院裡幾束車燈,其中有爸爸的車也有小叔的車,光著腳丫就下樓來。
她臂彎裡夾著個星黛露,看到會客廳裡坐著慄家的小嬸嬸。馮伊家扮了個鬼臉,悄咪咪露臉在慄清圓面前,第一句就問:“你生病好些了麼,嬸嬸?”
第78章
◎陰晴圓缺◎
聽得天真爛漫的這一句,不知怎麼地,慄清圓突然像下定決心般地果斷且勇氣。她要等到馮鏡衡出來的時候,力排眾議地告訴他,我支持你,即便他們都覺得你狼子野心,我也會一個人相信你。
馮鏡衡當伊家半個女兒。父母之愛子,無外乎,天長地久的太平與順遂了。
虞小年在合院裡那會兒,鐵骨錚錚的模樣,回到家裡,關上門來,卻是個再氣餒且消極的母親。她當著寡嫂與慄清圓的面,悄默聲地抹起眼淚。因為看著伊家才這麼疙瘩大的孩子,憂心忡忡得很。她低聲與大嫂說一句,“要怎麼好啊?作了什麼孽了,這是。”
虞舅母心腸比小年軟弱多了,然而,失了丈夫,家裡至今都鬥得你死我活的。她這個年紀,這一回也算看開了,“哪裡就到那一步了。怕什麼!好的你拆也拆也不散,壞的,你再捏也捏不到一塊去。”
虞小年再要說些什麼,望著伊家在邊上,顧忌著,又咽下去了。
明天還要上學。慄清圓會意著,便伸手來摸伊家的發頂,“你還不去睡覺,明天要起不來了。”
伊家不慌不忙,扁扁櫻桃般的小嘴巴,問奶奶,“你和舅奶奶去哪裡了呀?”
虞舅母幫腔,“我們去接你小叔的女朋友去了。家家不懂,快上樓睡覺去啊。”
馮伊家小學一年級的有限儲存知識裡,大人說到小孩子不懂的事,那都是跟結婚有關的。她忙問舅奶奶,“是小叔要和嬸嬸結婚了麼?”
虞小年見伊家這樣,越活潑,心裡越惆悵。低落的眉眼,伸手示意,來把家家攬到懷裡,“小孩子懂什麼叫結婚,就掛在嘴邊。”
“懂呀。結婚了就要住在一起,然後小叔也會有個小寶寶。”
虞小年難得糾正她的寶貝孫女,“你小叔有什麼寶寶,他們男人不會生寶寶,要有,也是你嬸嬸有。跟你媽媽一樣。你跟伊寧,都是你媽媽帶大的。”
伊家跟著點點頭。再告訴奶奶,她明天下午三點半就放學了,她要去媽媽跟伊寧那裡的。
虞小年聽起來不作興得很。仿佛,明天就要家變起來。更是愁容滿面。
慄清圓起身來解圍她們奶孫倆,幫著照顧伊家,“你房間在哪裡,我送你回房睡覺,順便參觀一下,好不好?”
馮伊家樂意至極。從沙發上跳下來,便拖著嬸嬸上樓去。
虞小年口裡謝著圓圓,她也明白過來,今天是老二放消息到家裡,也要圓圓陪著演得這出戲。
她嘴上不說,但是看得出來,老大這裡出了這爛汙事,老二跟女朋友也不多安生的樣子。
老二什麼性子,她最了解。不是到看不下去的地步,不至於要這麼硬碰硬。
待到慄清圓哄著伊家上了樓,好一陣子,樓下都燈火通明且起起伏伏的絮話聲。慄清圓礙於外人身份,並沒有及時下樓去。幹脆在睡著的伊家房間裡,玩著她的積木和仿真超市收銀玩具。
不多時,聽得一陣腳步聲。慄清圓規整收銀抽屜裡的玩具紙幣的手停頓了下,側耳細聽,霍拉,房門被打開。
地毯邊的人,多怕是馮紀衡。
好在,旋開門鎖的馮鏡衡,脫了外鞋,進裡來。他沒說話,先看了眼床幔裡頭睡得香甜的伊家。
再朝地毯上的人這邊來,慄清圓繼續定在那裡。
馮鏡衡不無吃勁地坐下來,渾身疼,還灰頭土臉的。領帶不知道被他解扔到哪裡去了,散開的領口,左邊脖頸處,有道很明顯的花刺劃傷的印子。
慄清圓始終淡定地沒開口。
於是,坐下的人先發制人了,“你躲這也不急著回去了?”
慄清圓放下手裡的東西,終究,不緊不慢地問出口,“你父母說什麼了?”再指指伊家,“你哥呢?”
馮鏡衡才坐下的人,又撐手起來,也拉她起,要她出去,“別在這。”
二人來到馮鏡衡的房間,說是房間,實則是一層。這棟樓修建的時候,就為了他們兄弟倆各設計了一層,互不打擾的上下通行格局。
但是,老大夫妻倆回來住,多半是住後面一棟平層。
馮鏡衡的這一層,他從留學回國後就沒怎麼有居住的痕跡了。但是,定期保潔還是歸置得很幹淨,他偶爾宿在家裡,倒也什麼都不缺。
臥房裡,馮鏡衡抱來一個藥箱。並指指他唇角邊,示意慄清圓,幫他搽搽藥。
“我問你話,你還沒回答。”
“問我什麼?”
慄清圓板著臉,盯人戰術。
馮鏡衡破功地笑道:“你留到現在是不是就為了打聽這個,壓根不是為了我,是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