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這麼幼稚嗎?”
馮鏡衡靜默地看著她。
慄清圓再吃一口蛋糕,臨時救場的積極性,把蛋糕盒子上的一塊白色紙板撕了下來,去邊櫃上找筆。
洋洋灑灑地寫起來,吃蛋糕的叉子還咬在嘴裡。
慄清圓的字比她的人還不合群。孤僻得叫馮鏡衡認不出來。
上來就把他們約定好的原則幾項寫得清清楚楚:
不得殺人放火/不得經濟職務侵佔/不得感情出軌/不得對慄老師大呼小叫
除去以上情況,慄清圓女士願意無條件與馮鏡衡先生跳過吵架、冷戰流程。和好如初壹次。
馮鏡衡指著某個字,故意問她,“這什麼字啊?”
“大寫的壹。”
“乖乖。你倒是還挺嚴謹的。為什麼約定條件裡隻有你爸沒你媽啊?”
“你會對我媽大呼小叫嗎?”
“那倒也是。”
馮鏡衡看著很滿意這就地取材的和好卡,隻催著慄清圓籤字畫押。
有人嫌他煩,“這不就是我的筆跡嗎?還籤什麼字啊。”
“少廢話。契約精神得嚴格且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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慄清圓老大不情願,“我還不如給你買個什麼呢?”
“什麼都不用給我買。等到你不去區分你的錢還是我的錢的時候,再給我買。”
慄清圓聽後愣了愣,終究籤上了自己的名字。也伸手替他把鼻梁上的奶油擦掉了。因為這樣的洋相不適合他,有人天生的上位者,盡管他臭德性,可那是他徹徹底底的自我。
為了懲罰他的遲到,慄清圓吃完後,甩手掌櫃地看著馮鏡衡收拾桌子。
說真的,看得心驚膽戰。這個人和鍋碗瓢盆有仇似的,每一件都拿起放下的哐裡哐啷的,慄清圓不禁嘖舌,“你輕點呀!”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不行還是我來吧。”慄清圓說著便要把七七放到地上。
馮鏡衡繼續怪罪她,“知道為什麼很多家庭主婦都那麼累了嗎?因為她們不願意給自己‘放權’,好像這鍋碗瓢盆脫了她們的手,就不能轉了似的。”
慄清圓同他辯駁,“這是女人的錯嗎,你們男人但凡勤勞點對這個家庭有起碼的代入感點,誰願意去和鍋碗瓢盆打交道啊。”
馮鏡衡一點不和她生氣,還反過來噯一聲,“就是這麼個理啊。就是叫你別過分代入啊,這些鍋碗瓢盆寫你名字啦,洗不幹淨或者蹦蹬倉,你要破產啦?”
慄清圓被他的歪理氣得一時想笑。不過想想也有道理,洗不幹淨可以再洗,蹦蹬倉了也不隻是她一個人的損失。
剛才在房間裡,馮鏡衡便看到了她把床上的四件套換掉了,換成她帶來的。
眼下,廚房冰箱裡也有一堆她的補給。
慄小姐甚至不厭其煩地還帶了家庭的土特產。馮鏡衡拎出一個保鮮袋來,裡頭幾個小腦袋模樣的東西,恕他無知,他當真沒見過。
慄清圓在邊上狠狠鄙視他,“你再說你沒見過。我不相信你沒吃過榨菜。”
榨菜原本的樣子。這是隔壁嬢嬢送給慄家的土特產,自己家裡腌的榨菜頭。
早上配粥吃,很好吃的。
馮鏡衡對這些街坊風味並沒有多大異議,而是笑話慄清圓,“你是來度假的,還是來出嫁的?”
慄清圓臉上一時自作多情的難堪,嘴硬道:“我帶著自己吃的,關你什麼事!”
馮鏡衡一副卻之不恭地收下嘴臉,“嗯,明天早上嘗嘗。怎麼不關我事,我都答應你鄰居請他們喝喜酒的。女婿也是半個子,建設我有份,自然,福利也有我的份啊。”
“神經病。”
外面捎起了老大的風。慄清圓連忙去關北面的玻璃門。
有點遺憾,她還想等著馮鏡衡過來,趁著天涼了下來,出去走走的。
慄清圓這種怕熱怕太陽的人,永遠衷愛城市的夜晚,郊區的晚上空氣質量更好些。
她跟馮鏡衡說,他沒過來的時候,她看了下地圖導航,這裡附近還有個鄉鎮,說是鄉鎮,然而卻是個不鏽鋼的龍頭企業匯聚地。
有生產的地方,一定有人家。
她還想去逛逛的。可惜太晚了。
馮鏡衡便說,明晚去。
他洗完鍋碗那些,再出來抹桌子。有條不紊地,頗有點走馬上任的人夫既視感。
慄清圓盤腿坐在沙發上,回頭問他,“你這兩天確定都不用回去嗎?”
“我有嘴,有腦子,有通訊設備。彈性辦公,怕什麼。”
有人不禁豔羨,“真好,給自己打工的人就是任性。”
馮鏡衡聽著,來同她玩笑,叫她以後也不必兼顧兩頭了,就認認真真同羅漢松那頭聯絡穩固好了,做個自由譯者。也叫她放心,他會襄助羅漢松,叫她和她師兄做比較穩固的聯盟者。
慄清圓聽著,不以為意,“我以為你要叫我別上班呢。”
“那不行。我喜歡的慄清圓,她讀了那麼多的書,我遇到她的時候,她就是有名有姓有本事的。嫁給我,變成個隻能守在家裡的女人,某某太太,那才是真正的魚眼睛了。”馮鏡衡再道,“經驗也告訴我,任何人都不能闲著,一來會生病,二來會生變。”
慄清圓一秒聽出玄機來,“你說你哥嫂?”
馮鏡衡不置可否。放下手裡的東西,抽湿巾擦手,走過來,站在沙發後頭,看她在看的電視,“朱青讀書不差的。生下家家,就一直待在家裡。”
越高床軟枕,越疑心生暗鬼。
馮鏡衡擦拭過的手,來摸慄清圓的頭頂,他冷靜的聲音,寂寂傳來,“那樣還不如你父母這樣呢。”
天太晚了,外面也風聲緊得很。實在不便出門,馮鏡衡為了陪慄清圓看電視,心血來潮,要給她調酒喝。
慄清圓笑著問他,“你會嗎?”
“把嗎去掉。我喝酒的時候,你還纏著你小舅哭鼻子要跟人家孔穎和好呢。”
慄清圓罵他不學好。
馮鏡衡痛快點頭,問她要喝什麼?
聽到慄清圓說,瑪格麗特。
他就知道她連酒吧都鮮少去。就知道個瑪格麗特。
然而還是很認真地去準備了,這裡的HomeBar,基酒應有盡有。甚至凍杯與冰塊都是現成的。
馮鏡衡三下五除二的給慄清圓調好一杯瑪格麗特,遷就她的口味,甚至杯口的滾鹽也隻滾了一半。
龍舌蘭與君度橙酒被青檸的酸與香激發著,啜一口,配合著一點鹽邊,口腔輻射到腦海的瞬間記憶是無窮無邊的。
慄清圓甚至覺得他調得跟外面賣的也沒多大區別。
馮鏡衡給自己調了個shot,經他改刀過的冰塊甚至還帶著一層霜,最佳口感的時候,投進shot杯裡,無任何利口酒、糖漿,純飲加冰的龍舌蘭。
這是他一向飲酒的習慣。
一齊回到沙發上小酌看電視的時候,慄清圓拿他的火機點蚊香,因為她開窗許久的緣故。
屋子裡當真有蚊子飛來飛去。
馮鏡衡再一次笑話她,怎麼想得起來這些犄角旮旯的東西的。
慄清圓穿著自己的睡衣,一隻手裡點火,一隻手裡舉著盤最樸素的蚊香,明明最尋常的場景,被她散發、赤腳,不聲不響認真對待著,生生折騰出點天荒地老的意味。
火點著了,她甚至對著那燃著的猩紅再吹了吹,最後架在蚊香盤上。
慄清圓的解釋是,她愛這種蚊香的味道,無來由地,好像直接代表著夏天。
馮鏡衡提醒她,“放高點。待會七七被燙到了。”
還真是。
最後沒辦法,兩個人把蚊香端回了房裡。
慄清圓也改成了用她的平板繼續看劇,明明是個再老不過甚至風靡一時的電視劇,馮鏡衡說他沒看過。
等慄清圓洗漱完回來,聽到短暫觀劇人的刻薄點評:
既然這個妃子有這麼起死回生的藥,那她爹為什麼不上供這個藥作為休戰講和的條件呢,
要上供她。
而且事實也證明了,皇帝壓根不缺她這一個。瞎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