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朝安說要賠給圓圓。
慄清圓說:“嗯,我買完你再賠錢給我吧,其實隻有半瓶了,給一半的錢。”
慄朝安笑話圓圓,傻瓜。
掛了電話,馮鏡衡甚至再等了幾秒鍾,才指指自己的嘴巴,啞語問她,我可以說話了麼?
慄清圓沒作聲。
“什麼碎了,你爸要賠給你?”
“頭發防脫精華液。”慄朝安不小心給碰打掉了。
“哈,你頭發這麼多還用這個啊?”
“防脫防脫,都禿了,還防什麼?”
馮鏡衡朗聲笑出來,他笑他的,慄清圓撿起自己的東西便要下車了,身邊人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包,爽快問她,“我為什麼不能說話?你接個電話好大的陣仗,鬧的我司機都不敢出聲,下車去了。”
慄清圓自覺剛才有點小題大作,但是眼前也隻有拒不承認了。“我沒不讓你說話啊,我、我隻是聽我爸那頭聲音小,怕聽不見。”
“你爸不在家?哦……值夜班。”
“……”
“那叫老宋把車開進去吧,免得你自己走。”
“不要!”
哈哈哈,馮鏡衡再次大笑出聲,“慄清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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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這個德性,慄清圓很明白了。他的笑隻是他的情緒,與取笑奚落無關,他甚至傲慢到沒興致去附和他不感興趣的喜怒哀樂。可是他不聲不響靠近些她的時候,尤其是兩個人身上都沾著酒氣。慄清圓腦子有點懵,但是清醒的那根弦繃得很緊,她總覺得有些事沒有答案是最好的答案。年少無知的時候,她被迫閉上眼接受了那枚吻,也以吻開始的所謂戀愛路。趨向成熟的慄清圓,這一回,隻想交給真正且不閉眼的自己做決定。有些事情猶豫不決,證明時機未到。真正與你同頻共振的人,他必然能讀懂你的不安與不決……
一身酒氣的人,逐漸靠近了遲遲沉默不語的她。
她身上的香氣被酒氣一蒸騰,倒有點調和的務實感,起碼叫人覺得她並不是那麼不近人情。初見時那種不言不語的調調,真的很能唬人,大夏天的,很像一抔雪。
眼前,巴掌大的臉,盛滿了夜宴而歸的那種疲乏與失焦,分明是不勝酒力與交際,但她還是憑著她的教養和規訓變通力撐下來了。
像極了大考完,歸心似箭的孩子。
馮鏡衡的氣息到了她眉眼前,最後,目光落到了她的兩片紅唇上。
他才動了動身,慄清圓下意識抬起手,他比她快一步,左手扶住她的臉,拇指蓋在她唇上,“別動。”
是頭發絲沾在了她的口紅上,他拿拇指給她撥開了。不輕不重的力道,更像揉。
最後,離開她的口紅時,馮鏡衡攤開手再輕聲不過的自證聲音,“我說過,你遠沒有你的貓有良心。”
被控訴的人,最後唇上花了一塊,頭昏腦漲、不發一言地下車去了。
老宋再回車裡,問馮總,送他回家?
後座上的人心情大好的樣子,他左手拇指上還沾著一截口紅,也不急著揩掉。隻寂寂搖搖頭,要老宋自行開車回去吧。
“那你?”
“我自己打車回頭。”
老宋等著馮總叫的專車來的時候,揶揄馮總,“你趁人家小姑娘在的時候這麼說啊,起碼讓人家知道你這麼用心地送她回家。”
後座上的人左手蓋臉,整個人往座椅上一癱靠,聲音懶洋洋的,“用不著。她不吃這套。她就跟老馮一樣,別給我耍花招,你做多少,我自然有眼睛看!”
老宋給聽笑了,“不得了,好高的規格,都趕上馮董了。”
第31章
◎貓洞門◎
次日一早,慄清圓都沒等到定好的鬧鍾響,就提前爬起來了。
慄朝安值夜班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在家。慄清圓也習慣了獨處的自在,她除了特別復雜的煎炒焖燴功夫菜,一人食的快手菜樣樣能對付得出來。
早餐就更好弄了,厚切吐司配個蛋,再泡杯美式,輕松過渡完畢。
隻是這才天蒙蒙亮,慄清圓打開冰箱,家裡靜得她都聽到冰箱在冷凝運作的嗡嗡動靜,裡頭的白光曝露在她臉上,慄清圓一籌莫展,對於今早吃什麼。
最後,她從冰箱裡揀了兩塊厚切吐司,一瓶純牛奶,一塊分切好的黃油,最後幾個獼猴桃和藍莓。
冷萃咖啡液沒有了,慄清圓便拿了兩包低因的錫蘭紅茶。
她再化妝好出門的時候,外面才六點半。
昨晚提前約好的車子過來的時候,慄清圓覺得司機大哥比她還沒睡醒的樣子。兩個人前後都打了個呵欠,大哥笑一聲,“上班還是上學啊?”
慄清圓勉強回答,“上班。”
“哦,那挺早的。”
有點。她都好久沒起過這麼早過了,想起去年公司組織的團建,佔據他們周六時間不說,還跑去騎什麼環島山地賽。
也隻有起早貪黑這兩項最能檢驗人還是否年輕。上學那會兒,孔穎來A大找清圓,兩個人去網咖追劇,一個晚上一秒不睡,第二天還能回去活蹦亂跳地上課。
現在孔穎熬一夜,馬上就怕死得要命。抓緊時間補一覺,說感覺心髒有點刺痛。
車子跑了一陣,慄清圓看到窗外的紅太陽一點點爬高了。
她也在車窗上看到自己一截影子,才翻出氣墊粉底,用鏡子端詳自己,熬夜果然很敗精神。
她昨晚本來回去就晚了,再卸妝洗澡,忙了會兒盧老師的校譯,準備睡的時候已經一點多了。明明連軸轉了一天,偏偏那個點了,整個人還是跟打了雞血似的毫無睡意。
等她迷迷糊糊睡了幾個小時,一覺醒來,心裡揣著件未完成事項,就是睡不踏實。
慄清圓隻覺得今天的氣色很糟糕,塗的口紅襯得自己像個中式恐怖裡的婚嫁新娘。還是去配冥婚的最慘烈的那種。小時候她看中式的恐怖電影,就很好奇,為什麼許多鬼都是一身嫁衣的新娘子呢?小舅那時的話對於圓圓很深,許多年後,她才真正懂得了:
因為那個時代的女人就隻能成為鬼,無論活著還是不活著。
慄清圓倦怠神遊之後,連忙拿紙巾出來抿了抿,揭掉些不熨帖的紅。闔上鏡子,她遊魂般的屍體,最後在車上眯了會兒。
車子抵達裡仁路公館。因為還未到對外營業的時間點,保安處不肯一切外來車子進入,訪客也得有業主同意。
慄清圓從車裡下來,才想給業主某人打電話的,她想起昨晚他說的他起不來,慄清圓暗自嘀咕,那她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他不得把天罵下來?
就在這時,她看到有晨跑的業主回公館,門禁錄入的時候,是把她熟悉的那個像發卡的鑰匙。原來這個鑰匙還有這個用途。
她慶幸她把這把別致的鑰匙放在了零錢包裡,無論她怎麼換通勤包,零錢包一向和手機一樣,隨身攜帶的。想著,便從包裡拿出一把鑰匙,問保安,這樣可不可以進?
保安點頭,說刷得開就可以。
慄清圓走過去,滴地一聲,當真刷開了。她回頭看保安一眼,對方不禁笑一聲,好像在笑這位小姐耿直得過於可愛,你都有業主鑰匙了,你還看我幹嘛!
順利進來的人,拎著個保鮮的袋子,來過好幾次,她還是找了一會兒,才摸對了方向。
在一排小紅樓裡找對了其中一棟。她憑著院子裡那棵有記憶點的石榴樹。
大門外,猶豫了會兒,慄清圓最終還是密碼解鎖進來的,躡手躡腳,如果這棟樓房裡有監控,她的樣子絕對會被識別成白天的小偷。
她把手裡的東西擱到廚房,然後第一時間去了七七的貓屋。
七七也醒了,慄清圓關起門來朝這個日漸肥圓的崽崽膩歪幾句,一邊撫摸它,一邊問它有沒有乖。最後才想起來跟七七確認,“你真的和那個人好了?”
七七聽不明白,喵嗚一聲,跑開了。
慄清圓這才抓緊時間處理她今天趕早過來的目的。關門闔窗之下的屋子,貓咪拉的臭臭,可想而知的味道。
慄清圓清理打掃完畢,趁著她在,把門窗一徑打開,通通氣。
七七也順理成章地跟著她跑了出來,慄清圓給它把腳掌都擦得幹幹淨淨,但是還是不忘叮囑,好像帶著孩子來做客的自覺,“不可以亂撓亂抓哦。也不可以亂跑。”
“你撓壞了什麼,我還得賠;你跑了,我會傷心的。”慄清圓一大早跟個話痨鬼似的,逮著貓說了好一陣子。
七七才不管這些,繞著慄清圓的腳踝蹭了會兒,又喵嗚跑到沙發底下去了。
慄清圓四下掃視了下幾處可移動、晃動的陳設,包括一處三角牆幾上的花瓶,她一一拍照下來了,因為易碎品貓很容易碰掉的,她備注提醒自己,待會得跟房主溝通一下,古董級別的實在不行,換個有玻璃罩的固定住?
她都能腦補某人的毒舌:嗯,住家改博物館拉倒咯?
等著封窗的工人上門的空檔,慄清圓去廚房準備好了她要做的早餐,厚切吐司用純牛奶浸泡徹底,吃的時候用黃油一煎。
水果配的獼猴桃與藍莓。
這期間她找相配的餐盤就找了半天。
整個廚房的設備雖然不先進了,但是嚴格意義上還是新的,無論是中式餐具還是西式餐具全用防塵布悉數蓋著。
慄清圓揭開那防塵布的時候,相信了馮鏡衡那話,他這邊的保潔阿姨並不多到位。她從裡頭挑出幾個趁手的餐盤、刀叉和杯子。
等她把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意外發現這套蒙塵的餐具好看又中用。慄清圓甚至偷偷把盤底的品牌拍了下來,因為這種內外兼修還能進烤箱的盤子還真是可遇不可求。
沒一會兒,門鈴響了,是物業小哥陪同上門的封窗師傅。
他們在門口按規矩穿鞋套的時候,慄清圓才意識到,她自己卻沒有及時換鞋。主要她有赤腳陰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