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清圓點點頭。她才要低頭繼續看手裡他們公司網站的平行文本的,祝希悅稍微話痨,提及她試用期還請了半個月的假,她媽媽生病了……
其實,周五慄清圓加了祝希悅的微信就看到她朋友圈的動態了。但是,她覺得她們還不算交友範疇,便沒有問。眼下,人家主動提起,慄清圓處於禮貌,“那現在好點了嘛,你媽媽?”
祝希悅覺得慄小姐說話聲音真好聽,溫柔堅定。她積極回應,“出院了,我才回來上班的。”
慄清圓再次點點頭。用女孩子之間的鼓勵口吻,“無論如何,努力工作,時刻向前看。前也是錢。”慄清圓一面說,一面拿手指間比了捏鈔票的動作。
祝希悅沒想到,回來這幾天,第一個認真安慰她鼓勵她的,卻是個再路人不過的人。也沒想到慄小姐一身安逸甚至富貴的樣子,也有這麼市侩的一面。
慄清圓聽後笑了笑,“我不市侩的話,就不用周天還在忙生計了。”
祝希悅覺得這樣的慄小姐才有了點同類的通融感。她再次問她,要不要吃點西點?
這回慄清圓沒有拒絕,不過她確實不能會前吃這些,她有點乳糖不耐,“如果你們老板真的請客的話,你可以打包送一份給我嗎?”
祝希悅瞬間懂了她的意思,即刻拿著雞毛當令箭了。她叫管家服務的時候,慄清圓思量了下,還是問出口了,“你們老板是個什麼性情的人呢?”
這位二助小妹妹,脫口而出,“笑起來比不笑更恐怖。用我們杭助的話來說,你猜中他在想什麼,那麼,你就完蛋了。”
慄清圓會意,但又覺得祝希悅說了等於沒說。因為這樣的老板不是比比都是嘛。她腦海裡即刻浮現了他們董辦的秦主任,禿頭的頻率和挺起來的大肚子總是成正比。
她們點的西點和茶咖到了。祝希悅是個巧克力腦袋,她嘗了塊黑巧曲奇覺得很贊,配伯爵茶更是中和得剛剛好。沒多久,她接到了一則電話,“我一助老板打過來的,我的大老板到了。我得出去接他們一下啊。”
慄清圓全程沒碰吃食,也靜坐在沙發上。看祝希悅活躍起來,還不忘提醒她,“你嘴上……擦一下。”
祝希悅篤篤跑出去後,留慄清圓一人。
她坐時間長了,加上聽到今晚服務的甲方也到了。便起身去化妝間想再補個妝,包才擱到妝前鏡邊,裡頭的手機響了。
是季成蹊的來電。她把他微信拉黑了,他也知道她這一周有外勤出。二人工作時,向來互不打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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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來了,他好像才有了空。
來電熄滅掉一通,他再打了進來。
慄清圓再次按掉了,想短信他,她晚上有……
字都沒編輯完。季成蹊來電第三通,即便機械的來電,慄清圓也能摸到他的情緒,甚至是憤怒。
終究,接通的那一瞬,那頭,“清圓,我說了我們冷靜一下再談,你這樣避而不談很不像你。”
“我以為我上次說的很清楚,我們分手了。”
“我不接受。”
“你不接受那是你的事。”
“……”季成蹊微微停頓了下,這才轉換口吻,“我說了什麼都沒有,你還要我怎麼保證。”
“什麼‘什麼都沒有’?我不明白。”
“圓圓,算我求你,你在哪裡,我們見面。”
“我問你,你說的什麼都沒有是指什麼?季成蹊,如果你隻是在說你和那個人沒有上床,那麼,上次我說過的,你這樣的答案是在侮辱我。”
“……”
“不是我不小心看到你的微信,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你在和別的女人微信曖昧,甚至回應別人傳給你的照片,你已經侮辱我了,我還要怎麼說清楚叫你明白!”
“……”
“我不想知道那個人是誰,不想知道你們到什麼程度。我隻想知道,我認識的季成蹊不該是這樣的,他變質了,你知道嗎?我不想承認我曾經那麼看重的人,他那麼荒唐甚至低級,你不喜歡我了可以直接跟我說。我不是那種離了男人就不能過的,我不是!”
霍然,有人徑直推開了化妝室的門。慄清圓本能地偏頭去,駭得她的話也戛然而止。原本她是要說:我不是這種人,下輩子都不是。生生截斷了一半,聽起來,像是委屈也像怨憎。
她著實嚇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有人堂而皇之地開了門。
更叫人驚駭的是,門外的人……馮氏……馮,先生。
馮?
是他。
馮鏡衡站在門口,搭在門鎖上的手將門一徑推到牆面的門吸上。即便知道她是今晚的僱佣隨行譯員,也不客氣地提醒道:“這是主人更衣室。客用的在對面。”
第10章
慄清圓第一時間掐斷了通話。即刻收拾東西,一面騰出自己,一面實在地抱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嗯,你用吧。”門口的人,緩緩松開門鎖,隨即,抬起左手的食指來,點她,像是回憶什麼,又像著實不知道怎麼稱呼她。“慄,我姓慄,慄子的慄。”慄清圓自證道。
“知道。”他說著,迎面朝她這邊走了幾步,慄清圓沒有動站在原地。看著他逐漸伸過來的手,最後,打開了妝前鏡的鏡門,門後有他的洗漱用品和剃須刀。
他說的沒錯,這確實是他的更衣室,裡間是幹湿分離隔斷的盥洗間。
主人拿出了他的東西,於鏡中看她一眼,“你和你父親這個姓並不多見。”
慄清圓瞥一眼鏡裡,隨即收回目光,她想問什麼的,馮鏡衡沒有給她機會——
他交代完,轉身就走。最後隻留闔上門的動靜。
慄清圓補完妝出來的時候,這間行政休息室裡別無他人。廳裡沙發上,馮鏡衡正在拿他的剃須刀淨面,茶幾上擺著的巧克力蛋糕和美式曲奇,慄清圓記得祝希悅走前,並沒有將食物的防塵蓋蓋上。此刻,亞克力防塵蓋罩在西點上,而慄清圓遲遲沒喝的那杯熱美式則是用印著酒店logo的銅版紙杯蓋覆在上頭。
她略微謹慎地走過去,即便硬著頭皮也得自我介紹一下。最後,她四下環顧了下沙發。
開著電動剃須刀的人,關掉那輕微的震動聲 ,問她,“有什麼問題?”
慄清圓指指他坐的地方,“馮先生,或許我的平板在你後頭。”
馮鏡衡這才歪歪身,當真從腰後掏出了電子產品。
慄清圓拿回自己的東西,當即就要出去,嘴裡的措辭很客觀,“那我先暫時不打擾馮先生了。七點,我在會議廳那裡等您。”
“現在幾點?”
慄清圓看腕表,報時刻給他,“六點二十五。”
“我來早這麼多。”
“……”慄清圓並不覺得客戶這樣的話有什麼值得附和的必要。
“你不用去了,待會跟我一起上去。”甲方訴求的口吻。
慄清圓點點頭,在偏廳一處,找了個空位坐下來。離甲方不遠不近的禮貌距離。
他的兩位助理是得了正主的應允才進來了。祝希悅口中的一助老板,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年輕男士,穿得比他老板還正式的晚裝。倒是這位馮先生本人,很闲散松弛的休闲裝扮。
杭天自報姓名,過來與慄清圓握手。一面說著,一面要她的微信,說經朋友介紹知道慄小姐,今後或許還有很多商務合作,方便聯絡。
慄清圓因為工作需要,確實準備著個公號。這幾年,這樣的擴列也不在少數。
杭天識人很準,“這是慄小姐的工作號吧?”
“……”
“哦,沒有別的意思。因為這個號也是我老板的工作號。”
那頭,祝希悅在給老板匯報今晚的流程及參會名單。
迎賓酒上該誰誰次序的祝詞,誰誰要去聯絡,誰誰又給大馮先生送的愈後問候禮……
最後才是宴席。祝希悅人老實話還密,她殷勤提醒老板,“您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墊墊?”
“這誰的?”馮總指指茶幾上的吃食。
祝希悅如實道:“是招待慄小姐的,不過她乳糖不耐,說會前不能吃這些。我叫人打包。”
馮鏡衡掀開一隻防塵蓋,信手拈了塊美式曲奇,那曲奇大得比男人手掌都寬,且黑巧用料扎實,剛才祝希悅已經吃了一塊,感覺能頂到明天中午。
豈料老板咬了一口就擱置了,好像很不合他口味,拿餐巾抹嘴的時候,很理所當然的VIP口吻,“這東西沒什麼值得打包的。把這一餐折現報酬吧。”
馮鏡衡交代完,即刻起身,揚聲吆喝杭天,“你還要聊多久?”
杭天立馬過來,手裡是給馮鏡衡準備好的演講稿和應酬的煙及火機。
馮鏡衡踢踢腳下幾處禮盒,要杭天略微清點下,不合規矩的就不要給老大那頭送了,直接打回頭。
杭天點頭會意。
馮鏡衡要上去了,杭天便來喊慄小姐。
她輕裝上陣,手上隻有她的手機及一支筆和可以握在手心裡的一塊便籤。
杭天幹脆管家口吻地要慄小姐幫他們老板拿東西,不等馮鏡衡冷眼落下來,他即刻嬉皮笑臉,“我怕您自己拿這演講稿,沒一會兒就當廢紙撕了。慄小姐今晚就受累,當幾個小時秘書吧。”
慄清圓沒什麼不能答應。即刻接過那份演講稿,和一盒綠底的荷花煙。
到了會場,一路圓舞曲般地應酬下來,慄清圓這個隨行譯員才算逐漸佳境。即便馮鏡衡今日身邊高調地帶著個女伴,也沒人往男女問題上想。因為這個女譯員再熟練再履職不過的界限感,不需要她作伴的檔口,她極為隱形的自覺。
碰上幾個父輩的調侃馮二,她也權當聽不見。由著馮先生去解釋。馮鏡衡也確實解釋了,“這不是老頭子的死命令麼,我得認真對待。”
至於對待什麼,慄清圓便不懂了,她也不想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