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家家的,為什麼總喝美式,苦哈哈的……」
他拿起杯熱巧克力喝了一口。
沒想到還是個愛吃甜品的大叔。
至於為什麼要喝美式。
「嘴巴苦了,心就不會苦了,叔叔你信麼?」
王齊沒有說什麼,隻是挑了挑眉。
「有沒有發現我有什麼不同?」
確實不同,臉皮更厚了。
不過正是用人的時候,嘴甜點總沒錯。
「有啊,叔叔今天穿了衛衣,看起來更帥更年輕了。」
我連連開口,表情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王叔叔真帥啊。」
王齊看起來一臉嫌棄,但是嘴角卻微微上揚,看起來頗為受用。
等等,不會是上次我隨口講的一句話讓他惦記上了,今天還刻意穿了衛衣。
「你爸的事你想好了麼,要行動麼?」
我點點頭,看著窗外難得的晴天,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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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以後怕難再有這樣的好陽光,風雨就要來了。
「提前恭喜王總了,這次能掙不少。」
王齊看著我,眼裡帶了興致。
「這個不是重點,為博美人一笑罷了。」
我搖了搖頭,沒有回應。
商人重利輕別離,我是長得還行,但不是什麼天仙般的人物,要不是有利可圖,實在不相信會為了我如此費心。
或許有幾分興趣,但是隻是興趣而已。
走出咖啡館,王齊眯著眼睛打量著冬日的陽光,他突然看向我,神色難得地認真。
「丫頭,你記不記得第一次見我是什麼時候?」
第一次見他不是在宴會麼,打扮得騷包,人模狗樣的。
他笑了笑,沒說什麼,隻是擺了擺手讓我離開。
隻是眼底暗流湧動著的是我沒有見過的落寞,轉瞬即逝。
想起那時候在宴會上他暗暗打量我的目光,雖然費解,但也沒有深究。
或許王叔叔也是個有故事的人,隻是他故事裡的主角隻有他自己知道。
18
夜晚,有人影窸窸窣窣半天偷偷爬到我房裡,一進來就是一股奇異的香味,甜絲絲的,我本能地捂住自己的口鼻,頭暈乎乎的。
隻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絮絮叨叨地說了什麼。
「迷情蠱,以我精血,引你入蠱……」
腦子裡像有根絲線纏進去,我憑著自己的意志抗拒,心裡憤怒卻了然。
一定是李璐!
她會苗疆的蠱術,可能知道我在王齊面前沒有替我爸說話,想用這種方式讓我聽話,任她所求。
說不定連我爸都種了她的情蠱。
就在我頭疼欲裂的時候,另一股香味突然飄起來,還帶著溫熱的感覺,像是什麼刀子切斷了那根線。
我聽見李璐的聲音帶著憤怒和迫切。
「你是我兒子……為什麼幫她和我作對?」
鹿清言沒有回答,李璐又繼續說道。
「她不聽話,我隻能用蠱讓她聽話,否則我的富貴又要沒有了。」
少年的聲音清冷,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別再動她,她是我的底線,容不得你繼續作孽。」
我的腦子暈乎乎的,眼睛卻睜不開,還在盤計著為啥感覺鹿清言對李璐的樣子如此冷漠,完全不像母子,反而像陌生人。
「你被她……下蠱了?」
李璐半是疑問半是驚訝地說道,卻在鹿清言的警告下出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能感覺到隻剩他那雙不算暖的手描摹著我的眉眼,似乎是怕驚擾了我一般,小心翼翼又嘲諷似的自言自語道。
「下蠱?
「愛比下蠱更難纏。」
少年的聲音還帶著些許的顫抖。
「明知道你的溫暖是假的……
「可笑的是,我還貪戀這點溫暖。」
他又繼續呢喃出聲,似乎透著無邊的孤寂。
「梁思思,沒人愛我……這世界很大,可笑吧,找不到一個愛我的人。」
那個漂亮的男孩看上去光鮮亮麗,內裡一片荒蕪。
所以不是我手段高明,是他明白地咬上了我的魚餌。
他說,願者上鉤,上鉤的不是魚,是愛而不得的可憐人。
少年的唇落到我的唇上,那一瞬間似乎有一滴淚滴到我的臉上,溫熱滾燙,讓我的心痒痒的。
突然我想起那時候鹿清言剛來一個多月,李璐讓我送他回學校上學。
少年不知道什麼原因在大學休學了一年,我送他回學校的時候碰到了他的室友。
幾個熱烈的少年看到鹿清言神色就變了,就是那種不明而宣的孤立。
為了搞好鹿清言和他們的關系,我請他們吃了一頓飯,飯桌上一個男孩子對我似乎很有興趣,甚至動手動腳起來。
鹿清言冷漠地把那個男孩子叫了出去打了他一頓,對方鼻青臉腫,他的臉上卻沒有掛彩,帶著我從沒見過的痞笑,桀骜又落拓。
我聽見後面那幾個室友冷漠又害怕地開口。
「不愧是有娘生沒娘養的。」
「平時就仗著那張臉,一堆女的圍上去……早看不慣了。」
從他們有一言沒一語的對話裡,我大概明白了鹿清言為何休學。
那個往日裡漂亮的少年因為太過歡迎而被男生追捧,卻在背後裡力盡所能地詆毀他,孤立他。
因為他孤立無援。
沒有家庭,沒有人會站出來保護他,他的生母除了自己,誰都不會考慮。
那時候,我的心裡就開始生出一種同病相憐。
所以當著那群嘴碎的人面前,少年一身黑衣站在夕陽下,眉眼桀骜,我走過去牽過男孩的手走到那些人面前。
「他是我的家人,鹿清言有家人。
「閉上你們的臭嘴。」
我牽著少年Ṫů₇的手給他換了宿舍。
他走在我的身後,那個時候似乎也是有一滴像是眼淚的東西滴在我的手上,我以為是水滴。
原來鹿清言是個愛哭的校霸小哭包啊。
怎麼老是哭。
我好像喜歡上鹿清言了,那滴淚落在我臉上的時候,心裡有點疼。
半夢半醒間,似乎有人對我說。
鹿死你手,我心甘情願。
19
後來很快我爸的工程失敗了,抽去了他大半的家底,而李璐也如我所料般像一個寄生蟲拋棄了我爸這個不太行的宿主。
她走的那天是在一個清晨,狼狽地離開了,帶著她的情蠱,這次的工程她也是出了不少投資的,幾乎血本無歸,這筆錢我和王齊一人一半分了。
至於被情蠱抽幹的我爸,頓時人老了一個度,他懊悔不已,一直在我面前懺悔,隻是我不會原諒他了。
父母子女之間,有的事情一旦做過了就不再回頭了,我給他還留了一大筆養老錢,我該得的一分不少,不該得的一分不要,我帶著我媽媽的遺像去了新房子。
至於鹿清言,鹿家的老頭子這把年紀了還沒有繼承人,這段時間正在著手接他回去做鹿氏繼承人。
我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如果我不喜歡他,或許現在的他仍舊有利用價值。
可是現在我心軟了,不想再利用喜歡我的人,過往的恩怨就一筆勾銷,相忘於江湖吧,我總會忘記他的。
我總會忘記他的吧。
20
又一年快過去了,年末王齊又來我家遛狗,他們家的那隻狗是泰迪,天地都不放過,一不小心我們家的狗就中招了。
王齊還能樂個不停,一邊誇他家狗一邊調侃我。
「我們家小白不錯,比主人能幹。」
我也嘴賤,看不慣這個人一大把年紀還這麼賤,哪裡像第一次宴會上見到的那種生人勿近的模樣。
「你可以帶著你們家的色狗離開了。」
寒暄了幾句,他突然一反常態地認真了起來,眉眼裡有著迷人的繾綣。
「還是忘不掉麼?」
我知道他說的是誰,那個會經常出現在財經雜志的人,如今已經是又一番光景,他處處燈光迷妹無數,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繁華大道。
我沒有回答,隻是沉默。
可是我的沉默就是答案。
給媽媽報仇後,我終於能替自己活了,能夠認清自己自欺欺人的心早在捕獵的某一刻失守。
那時候我害怕失敗,便嚴防死守,後來因為我和他身份地位的不同,我選擇了相忘於江湖。
王齊低低笑著,突然來了一句。
「有時候真想自私一點,讓你兌現和我結婚的承諾。」
他又繼續說著,似乎是想到什麼往事陷入了回憶裡,扯起嘴角笑著。
「不過我善良一回。」
他的聲音淹沒在黑暗裡,沒有回音,背影帶著蕭瑟的落寞,風一吹落葉滿地。
21
跨年的那天,聽說今天全市會有一場盛大的煙火秀,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長達一個小時的煙火,煙火盛放在夜空,經久不衰。
有人敲門,那刻我的心髒驟然緊縮。
打開門,門外的少年穿著衛衣,褪去了平日裡雜志上的精英模樣,一頭柔軟的頭發,隻是那張臉越發誘人驚豔。
終究不是那個青澀的敏感的需要我保護的少年了,如今的他早已經強大了。
他走了進來,一副怡然自得的做派,一點也不拘束。
「思思姐,煙花好看麼……」
他走過來看著窗外的煙花,眉頭舒展,雖然未笑,眼裡卻有笑意。
我的心裡突然升起了一個猜測,那煙花是鹿清言放的。
那時候我給鹿清言講故事,我說新年開始的時候放一場煙花意味著新的一年重新開始,以後的日子平安喜樂。
「梁思思,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越走越近,手微微在我身上摩挲,直到鎖骨處,嘴上還不忘記威脅我。
「姐姐你別想丟下我。」
染上了就丟不掉了。
他的唇覆蓋上我的唇,溫熱滾燙,身上的溫度傳到我的手上。
迷糊間一滴淚滴落在我的臉上,原來他還是那個愛哭的少年。
「以後換我保護你。」
少年的呢喃,融進夜色,隻有煙花才知道。
愛比蠱更難纏,比蠱更難解。
我們的故事不為人知,也才剛剛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