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刀來,把太監踢到一邊,見皇帝躲要杏色帏幛後,冷笑了一聲,刀尖才至,便被銀絲纏住。
紫微真人立到他面前:“北狄王庭竟還有血脈存世。”
皇帝這才想到,後宮中還有些北狄美人,其中那個說是第一美人,送上來獻舞,她舞不曾跳,卻把自己的臉劃花了。
幹脆割了舌頭,扔在後宮,也不知是死是活。
呼延圖退後一步,刀被銀絲緊緊纏住,他幹脆放手,身子挪騰,勾起地上掉的長劍,再次刺向皇帝。
這一擊又被擋住,呼延圖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三隻草人,拔掉草人頭頂釘著的鋼針,把草人往三具暗衛的屍體上一扔。
那三個暗衛倏地吊了起來。
“玉臺上那個木偶人是你做的罷,粗鄙不堪看,讓你看看什麼叫傀儡術。”他驅動符咒,那三個暗衛仿佛活了一般,三柄長劍齊刷刷攻向紫微真人。
皇帝退到供桌後,紫微真人半點不懼,拂塵一甩:“邪魔歪道。”
三個暗衛死前效忠帝王,死後效忠呼延圖,兩人纏住紫微真人,一人直攻皇帝面門,招勢凌厲,出劍如風,若不看眼睛,都不知道這是三個死人。
紫微真人一道光明符隨風拍去,黃符紅光大作,在暗衛屍體上炸開一個洞,炸掉了他胸口草人的胳膊。
他的胳膊立時便不能動了,隻能用兩隻腳一隻手攻擊紫微真人,紫微真人旋身而起,兩腳向後踢出,把攻擊皇帝二屍踢倒在地。
這三具屍首人打倒了又再立起,絲毫不知疼痛,呼延圖手握單刀扯了扯嘴角:“我聽說你生平最怕飛星術。”
紫微真人抽回拂塵,卷到胳膊上,他原來並沒拿呼延圖當一回事,聽見飛星術三個字,臉色一沉。
呼延圖拿走的那本飛星術是假的,他自然練不成,此時說出來,不過詐一詐紫微真人,心中暗哂,謝玄倒很能沉得住氣。
謝玄並非沉得住氣,而是他臥在梁上,耳邊竟聽見了小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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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剛走,小小便被人搖醒,她驚醒過來,就見師父笑眯眯坐在她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呼延圖:我還能苟一苟,帶走精英小怪
謝玄:我排著隊,拿著報仇的號碼牌
第109章 殺帝
小小半夢半醒,看見師父就在眼前,她一骨碌坐起身來,眼眶酸脹,低聲喚道:“師父!”
心中有許多話想說,想告訴他這一路找他有多麼辛苦,他們碰上好人,也碰上惡人。
想到委屈處,鼻尖一酸,就要落淚。
師父衝她點頭微笑,似乎她要說的話,他心裡都明白,小小吸吸鼻子,咽回眼淚,綻出一點笑意。
隻要找到了師父,受什麼委屈都是值得的。
“師父,咱們回去罷,葡萄都該結果啦。”
再不回去,結出來的果子就該被小虎子摘光了,今年就吃不著井水湃的冰葡萄了。
師父用疼惜的目光看著她,伸手揉了揉小小的頭。袍袖一揮,幕布搭起,竟然演起了紙影戲。
這是小小與謝玄小時最喜歡的遊戲,每到夜晚便纏著師父演給他們看,紙人謝玄與紙人小小,一同攜手斬妖除魔。
兩個小紙人背著劍手牽手,迎面碰上三個妖怪,都長成人形,一個木色,一個紅色,一個金色。
火星落在木妖怪身上,頃刻便將它燒成灰燼;紅色的妖怪中了一刀,倒地死了。
可金色的那個,火焰刀劍都拿它沒辦法,不論謝玄攻擊多少次,它都不死。
還越變越大,越來越強壯。
小小坐在幕布前,緊張極了,就怕紙人會被妖怪傷害。
突然紙人小小跳了出來,她轉圈,金色的妖怪也轉圈,她抬手,金色的妖怪也抬起手,她舉起尖刀刺向心口,金色的妖怪便像泄了氣似的,越縮越小。
紙人謝玄一劍便將它刺死了。
幕布收起,師父肅然看向她,把金色紙人交到小小手裡。
小小接過紙人,猛然回神,心中一凜,對自己說:“不能,師兄不能去報仇。”
她剎時清醒,坐了起來,扯動胸前傷口,疼出一身冷汗,一隻手捂著胸口,一隻手緊緊攥住被子,咬牙忍下胸前劇痛。
醜臉婦人就坐在床沿,見小小醒了,一臉欣然。
對著小小比劃了兩下,把謝玄留下的金銀給她看,小小隻覺掌中壓著什麼,攤開掌心,一隻金色紙人在她掌中。
一見紙人,眼前便有殘影劃過,先是玉臺上木傀儡被燒,後是殿宇中人傀儡身死。
小小恍然大悟,皇帝養了三個傀儡替死,一木一人一金身,要讓他死,得先殺了這三個傀儡。
木的燒了,人已經死了,破除金光,便能殺他。
醜臉婦人面上詫異,她替小小換衣擦汗,都不見她手中握著東西,這東西是從何處來的?
小小輕聲問她:“他去了多久?”
醜臉婦人比劃個手勢,謝玄已經去了大半個時辰。
小小翻坐起來,她臉色煞白,身形單薄,看著一陣風便能吹倒,醜臉婦人趕緊上前扶她,點點床鋪,讓她繼續躺下。
小小搖了搖頭,她取出香爐,點起一根枝香,對醜臉婦人道:“香點盡了,若我還不醒來,請你一定搖醒我。”
醜臉婦人不知她要做什麼,滿面擔憂的看著她,點了點頭。
小小點起清香,本該盤腿打座,可她實在沒了力氣,一舉一動都牽扯傷口,鮮血一層一層浸湿白布。
她咬住舌尖,強振精神,靠在床上,眼睛一闔,神魂離體。
魂魄離身,便不再感受肉身痛楚,反而精神一振,小小飄出窗外,站在屋頂遠遠望見謝玄的命火。
在瑩瑩火光之中,如巨燭高燃,金光衝天。
一念間就到了奉先殿中,她一入殿內,便明白師父紙影戲中那個金色的妖怪是誰了,皇帝藏身在簾幕後,一道金光將他穩穩罩住。
這道金盅就隻有他自己能破。
袁一溟腿上中了一劍,擋在皇帝面前。
小小繞到謝玄身邊,可謝玄瞧不見她,隱約聽見她的聲音,知道她必是離魂來此,心中暗急,壓低聲道:“快回去!”
小小豈能回去,她來之時眼見四面八方暗軍湧來,隻憑謝玄和呼延圖兩個人,要怎麼殺光破千軍萬馬。
呼延圖以飛星術恐嚇紫微真人,紫微真人當即臉色一沉,卻又挑眉笑起來:“你既不是商家人,便練不成飛星術。”
說著散出光明符,那黃符張張豎了起來,在皇帝面前壘成符牆,緊緊貼在三具暗衛的屍身上,屍體一切一切炸開。
草人成灰,每炸一具,呼延圖便受一次反噬,他捂住胸口,嘴角淌下血絲,用手背一抹:“老不死的,我雖不會,可你等的那個人會。”
紫微真人手中拂塵一卷而上,銀絲見風便長,呼延圖向後挪騰躍動,堪堪避過。
可銀絲仿佛生了眼睛,他躲到何處便跟到何處,繞著殿柱抽在他身上。
一束銀絲分成兩股,將呼延圖抽得皮開肉綻,另一股纏在他身上,跟著雷符擊出,呼延圖被纏得緊緊的,眼看雷電將至,就要把他劈成焦碳。
謝玄從房梁躍下,出劍相助,劍劈銀絲,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他雖厭惡呼延圖,可更厭惡紫微真人與皇帝。
紫微真人收回拂塵:“想不到,你竟跟這種妖人混在一起,你師父知道了,又作何想?”
“你不配提我師父!”謝玄長劍擊出,與呼延圖二人合力攻向紫微真人。
紫微真人兩面受到夾擊,竟也不落下風,憑一人之力攔在謝玄和呼延圖的面前,牢牢護住皇帝。
小小趁此機會,從紫微真人身邊滑過去,她身形一快,帶起輕風,吹拂幛幔。
紫微真人一手使劍一手使拂塵,與謝玄呼延圖纏鬥,竟在此時分神望了一眼那拂動的幛幔,白眉微動,又收回目光。
一人一魂,打了個照面。
小小心中詫異,紫微真人分明看見她了,卻當作沒有瞧見她。
奉先殿外響起了喊殺聲,袁一溟橫劍在身前,對皇帝道:“陛下,必是咱們的人已經掃平寧王叛黨,來救駕了。”
方才死的那個雖是人身傀儡,但皇帝也已經聽見了呼延圖與袁一溟說的那些話,知道貴妃與袁一溟私通。
他此時卻假裝不知,對袁一溟微微笑道:“袁卿辛苦,你的忠君之心,朕不會忘。”
皇帝嘴裡雖說著褒揚之詞,可袁一溟卻並不安心,忽然渾身一震,目光飄忽,跟著鎖住皇帝,舉刀向他砍去。
皇帝退後一步,提刀擋住:“你瘋了不成!”
袁一溟刀刀攻向要害,可不知為何,力氣綿軟,幾刀攻去,都被皇帝擋了回來。
小小本想用咒術操控皇帝,讓他自裁,破他的護體金光,可金光罩著實厲害,她找不到一絲縫隙,隻好先操控住袁一溟。
袁一溟也是修道之人,卻因貴妃權色破了道心,此時雖選擇救下皇帝,可心裡又隱隱害怕他聽見了那些話,秋後算帳。
心志不堅,極易操控。
袁一溟神識被奪,眼見自己攻向聖人,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小小沒想到袁一溟這麼容易就中了咒術,心頭了悟:“你本來就想殺他。”
袁一溟被一雙眼睛鎖住,耳畔聲音清如山泉微風。
他的神魂張口答道:“胡說,我一心效忠陛下!”
“你殺心已動,殺機在前,不趁此時取他性命,自身難保。”
這正是袁一溟此時此刻心中所想,卻被人這麼說了出來,他大聲喝問:“你是誰?”
沒人回答,可他提劍的手卻越來越有力,皇帝喝罵道:“賊子,朕既往不咎,你敢恩將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