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變化,謝玄也會,但不是師父教導的,而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
他們幾人聯手,刺退了金甲兵丁,那些金甲一個接一個的倒在地上,頃刻間就“死”了三五個。
就在他們覺得出城有望之時,城門突然加快下落,箭矢飛來,玉磚地一塊接一塊卷起,半邊城“隆隆”作響,城中的祭星臺塌倒。
砸出的玉屑飛濺過來,有好幾人被玉屑砸中,連聲痛叫。
“不好,這城要塌了。”
諸人一窩蜂逃出,死的死傷的傷,謝玄顧不得許多,背著小小往前霧中逃去,腳下如飛,哄她道:“不怕,咱們出來了。”
說著悶頭衝進了密林,身後幾人跟著衝出,見到林間枝葉時,回身看去,玉城消隱在霧色中。
最終還有五六人沒能逃出來,有的死在城中,有的死在刀斧之下。
老道手中隻餘下半截劍,方才奔逃之時,木劍斬向金甲兵丁,把劍給斬斷了。
一行人死裡逃生,俱都身形狼狽,舉目對望,盡皆苦笑。
聞人羽一行隻剩下朱胡二人還在,老道謝玄小小都在,鄭開山和另一個鏢師生還。
進去的時候二十來人,出來的隻有八人,鄭開山鏢局中人幾乎全折在裡面。
子夜剛過,星位移動,玉城再次隱藏。
謝玄來不及感嘆飛星術的厲害,他託著小小著急要出林間,一點火光透過枝葉射來,聞人羽攔住他道:“前頭有火光,應該是我們的營地,營中有藥箱。”
他們四人去追瘋子,留下兩個看守蕭廣福,林間那一點火應該是他們扎營的地方。
聞人羽怕他不信,指了指自己的腿:“石室之中桑姑娘出手相助,我自也該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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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雖曾結怨,但謝玄更多的是厭惡朱長文幾個,聞人羽雖對手下約束不力,但一直對他們都很客氣,瞧著是個清正的人。
天還未亮,再出林子不知要費多少功夫,就算出去了,又到哪兒找個現成的大夫。
謝玄當即立斷,馱著小小往前,那一片果然是聞人羽的營地。
隻餘一個隨從守著營火,看押蕭廣福,抬頭看見他們,一時驚奇,不知這些人是怎麼與公子走到一處的。
又見聞人羽衣衫不整,腿上還受了傷,立即站起:“公子!這是怎麼了?”
朱長文擺一擺手,讓大家席地坐下,諸人九死一生,身上多少都受了點傷,人人都餓得肚裡打鳴,朱長文隨出清水軟餅來大家食用。
又出了些金創藥,自行包扎傷口。
謝玄脫掉外袍,讓小小躺在上面,聞人羽不顧自己的腿傷,先將藥箱取來,打開抽屜,從裡面取出銀針。
他看了謝玄一眼:“我要替桑姑娘封穴逼毒。”
謝玄立即伸手,輕輕卷起小小的衣袖,露出半截手臂,就見已經退下的毒氣又再次遊走,絲絲縷縷的紫氣正緩緩往上。
他肅正臉色,拱手作揖:“有勞你了。”
聞人羽受禮教約束甚重,本來還怕謝玄因男女大防,不肯讓他治療桑姑娘,誰知謝玄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便答應了。
聞人羽取出一個瓷瓶,交給謝玄:“這丹藥也能解毒,但桑姑娘之前已經吃了半枚藥,我怕藥理不同,藥性相衝,先用銀針推毒,待明日再給她喂藥。”
小小眉頭輕擰,小臉雪白,卻忍耐著一聲都不叫疼。
聞人羽手口不停,每做些什麼,便細心對謝玄解釋,謝玄點火燒針,一根一根遞給他,又問老道討了半碗酒來,含了一口噴在小小傷處。
聞人羽還從來沒見過這種辦法,謝玄道:“這是我師父教的。”
師父替鄉下農人治蛇毒蟲毒便先噴上一口酒,割去腐肉時便不那麼疼痛。
小小被酒香一激,玉色容顏染就一點緋色,枕在謝玄的衣袍上,微微睜開眼,目光迷蒙,頗有些醉意。
她喝過最烈的酒也隻是青竹釀,老道酒葫蘆裡的,俱是陳年佳釀,聞上一聞,竟然醉了,喃喃對謝玄道:“師兄,我疼。”
謝玄握住她沒受傷的那隻手,低身哄她:“等等就不疼了。”
小小醉了也很乖巧,叫了一聲疼,就不再吵鬧,還想自己爬起來,依偎到謝玄懷裡去,讓師兄抱著她睡覺。
謝玄對旁人是最沒耐性的,對小小卻有百般耐心,等到推穴逼毒的時候,小小怎麼也不肯讓聞人羽碰她。
“是不是先走太陰,再走少陰,走半身四脈?”謝玄一邊說一邊虛點穴位。
聞人羽沒想到謝玄也通醫理,心想醫道不分家,他既學道術,自然懂得醫理,點一點頭:“不錯,你照著奇經八脈替她推毒,每日一回,直到流出的鮮血轉紅。”
要多指尖毒逼是不難,可小小不過擦破了皮,這會兒血已經凝住了,謝玄狠下心來,用針挑破她的傷口。
小小在他懷中掙扎一下,抽泣起來。
她醉中不知師兄在替她治傷,隻知道疼,偎在謝玄的胳臂裡,抽抽著要哭。
二人緊緊相貼,落在外人眼中,縱是一對小鴛鴦,那也過份親密了些,非禮勿視,聞人羽垂下眼眸,扭過頭去不看。
他一轉頭就看見了老道,心中一疑,桑姑娘與她師兄,難道是師伯的徒弟?所以身法道術才像紫微宮正統。
若真如此,他與桑姑娘就該以師兄妹相稱了。
謝玄指尖用力,又怕小小疼痛,又怕毒未逼盡,自手臂到指尖,逼出了幾滴毒血,累得滿身是汗。
小小半夢半醒,嘟囔一聲:“師兄抱我。”
她聲若嫩鸝,火堆邊人的不曾聽見,老道聽見了也似不聞,隻有聞人羽,被這一聲搔在心口。
他默默起身,走到一邊,盤腿坐下,念了一遍清心咒。
老道就在他左近,歪在大石頭上,從葫蘆裡分酒給大胡子喝,挑眉一看,嘿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聞人·注定失戀·想聽一聲師兄·羽:我的道心動了
第55章 玉虛子【補】
小小餘毒未清,人又醉了,蜷成一團睡在火堆邊。
謝玄全付心神都放在小小身上,眼看她睡熟,一顆心終於落回心竅,這才覺得肚餓口渴,奔忙一夜,肚裡那些東西早就消耗盡了。
他年輕力壯,一夜歷險也不覺得累,餘下那幾個早就挨不住,除了老道之外,都靠著火堆閉眼休憩。
謝玄看聞人羽在一邊打座養神,知道他受傷之後還替小小施針,費了許多精神,便自行立起來,從懷中取出符咒。
將黃符貼在營地四周的樹上,那些窄長鬼影一個不見,也不知道是隨玉城埋葬了,還是逃了出來,天還未亮,他們人困馬乏,不能放松警惕。
朱長文在墓中見過了謝玄的厲害,這才知道上回在山穴裡,他們師兄妹二人隻是未出手罷了。
他送了餅和肉幹過來,遞給謝玄:“小兄弟,吃些罷。”
謝玄伸手接過,點一點頭:“多謝。”
兩人目光相碰,都有摈棄前嫌之意。
大胡子打亂了棋盤機關,小小掉進另一間石室,被困住的這幾人,除了朱長文外,無人通曉棋道,是朱長文擺完了殘局,破了棋盤上的機關。
雖沒能找到小小,也帶著他們出了石室。
謝玄託著軟餅肉幹,坐回小小身邊,替她掖一掖袍子,伸手撫她鬢邊碎發。
皺眉憂慮,小小本就體弱,神魂又虛,還中了呼延圖的毒,指尖凝在小小腮邊,伸著拇指食指比量了一下,好像是比出來的時候要瘦一些了。
謝玄哪裡知道女孩兒到了年紀,身量漸長,自會瘦上一些,他還當是因為沒照顧好小小的緣故。
嘆息了一聲,又看她醉後面頰泛粉,倒比平日裡看著氣色要好,心中稍安,得給她好好補補身子才是。
謝玄指尖動作,忽覺有人看過來,抬眼回望,隻有聞人羽那在打座,口中嚅嚅,也不知念的什麼經。
大胡子癱睡在一邊,他死裡逃生,先纏著老道要了一碗酒,哪想到這陳釀極烈,一碗下肚他就倒在石上,酣然大睡,嘴裡嘟嘟囔囔說著酒話。
謝玄啃了一口餅,老道士便挨了過來,將酒葫蘆一舉:“來一口?”
這點酒可是他的寶貝,給大胡子灌了兩大口中,已經喝得他肉疼,可給謝玄倒是肯的,他還想拐這個徒弟回去呢。
謝玄搖搖頭:“天還未亮,便不飲酒了。”連朱長文都昏昏欲睡,總得有人守夜才行。
謝玄說完看了老道士一眼:“晚輩失敬,竟不知老前輩是紫微宮的道長。”
他聽見聞人羽叫老道士師伯了,對老道的親近之意,立時淡了許多,原來聽他說得熱切,還以為
他同紫微宮也是水火不容的,心裡還頗有幾分當他是自己人的意思,沒想到竟是一家。
雖與聞人羽一行和解,可師父還在紫微宮手裡,這紙糊的臉面總有一天還是得扯下來,倒不如現在就分得清楚一些。
老道不知這中間有許多曲折,聽見紫微宮便“哧”了一聲:“紫微宮有什麼好?天下有本事的盡是他紫微宮的人不成?”
這句正中謝玄的下懷,他挑起眉頭,心中一下便松快了。
聞人羽分明聽見了,臉上卻未作慍色,就連朱長文也不出言反駁。
老道士瞥瞥謝玄,看出他也不服氣紫微宮,心中大樂,更覺得這就該是自己的徒弟,清清喉嚨:“我把你那劍弄壞了,也沒什麼好賠你的,就教你一套法術罷。”
聞人羽一直不曾說話,聽見這一句才睜開眼睛。
謝玄不知老道的厲害,他卻知道,老道士是他師父紫微真人的師兄玉虛真人,道號聽上去飄然出塵,性子卻與師父南轅北轍。
紫微真人莊嚴肅穆,玉虛真人卻隨性散漫。
一個登金闕,一個遊江湖,二人從上到下就沒有一點肖似的地方。
聞人羽還是幼時見識過玉虛真人的厲害,他的名頭滿京城無人不知。
玉虛真人聽說京城玉馔樓內藏著百壇陳年美酒,特意進京,每壇要嘗一小碗。
可他穿得破破爛,小二豈肯拿酒招待,他不知施了什麼法術,將玉馔樓窖藏的百年好酒都倒進護城河裡。
施完法術卻也不跑,笑嘻嘻對小二道:“我請全城人吃酒。”
被馔香樓的人押到紫微宮來要帳,聞人羽那時剛拜入門下,師父牽著他的手見客,聽說此事,額間青筋猛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