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能生,那兒子哪兒來的。
“我,我家大哥兒……”
“你子嗣不利,是最近發生的事。太醫診斷出來,就稟告給了我。”太後的目光慢慢地在渾身發抖的幾個小妾的身上掃過,這才看著鳳樟平淡地說道,“從前你的身體好得很。突然子嗣上有了岔子,也是最近的事,你心裡應該也有數。”
二皇子最近都被關在自己的府中,身邊都是他信任看重的人,若是突然不能生,這得問他身邊的人。
太後這句話叫鳳樟也一下子明白過來。他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冷的,後背全都是冷汗,有些惶恐,又有些不敢置信地回頭看著自己幾個美貌的,曾經海誓山盟過的小妾。
到底是誰在謀害他?
這樣如花美眷,背地裡都是怎樣的心腸?
鳳樟看著那一張張美貌的臉,隻覺得透不過氣,又覺得那美貌的面容都變得猙獰了起來。
明月迎著太後銳利又帶著幾分了然的目光,委頓在地上,捂著臉哭了起來。
鳳樟的目光落在明月的身上。
“殿下,殿下,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為太愛慕殿下,不想叫旁人奪走殿下的心呀。”明月知道若是皇家徹查,自己就算抵賴也不能逃脫。她雖然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揭穿,可是此刻,她伏在地上對幾乎窒息了的鳳樟哭著說道,“因為想要獨佔殿下的心,也為了咱們的大哥兒……殿下別討厭我。好歹,好歹殿下也有了大哥兒了。以後叫大哥多生幾個孩子,殿下依舊枝繁葉茂,不是麼?我當初隻是因為深愛殿下呀!愛情又有什麼錯呢?”
她卑微地看著鳳樟,仿佛鳳樟不會再有孩子是一件很容易解決,很簡單的事。
鳳樟怔怔地看著自己面前這些面目全非的愛妾。
他眼前發黑,世界都在顛倒。
為何每一個曾經與他傾心相戀的女人,都要在他的心裡刺入這致命的一擊。
“我那麼相信你。”鳳樟指著明月輕輕地說道,“除了你,我誰都不相信。我甚至把你提拔到側妃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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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這世上無論哪一個女人背叛他,明月都會忠心耿耿地陪伴。
可是如今,看著明月那流淚的臉,鳳樟天旋地轉。
“父皇。”他用迷茫和央求的目光看著皇帝,怔怔的,像是一個迷路了的人。
片刻之後,他又把目光落在了坐在一旁沉默不語,也很驚訝的唐菀的身上。
她依舊那麼純良,目光清澈,此刻看著他的時候,她的眼眸裡倒映出一個狼狽不堪的自己。
仿佛在她的眼裡,他就像是個笑話。
鳳樟跪坐在地上,額頭猛地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淚流滿面。
他因為野心變成了皇家的一個笑話,如今眾目睽睽,太後既然說出他子嗣不利的話,日後這京都隻怕人人都會嘲笑他這個無能的人。
從前旁人怎麼可憐太子後繼無人,以後就會怎麼可憐他。
甚至還會嘲笑他有眼無珠,娶進門的都是毒婦。
他把毒婦們娶進門,卻丟下了天下最好的那一個女子。
可是如今,唐菀的目光還有與鳳弈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叫鳳樟連流淚都哭不出聲音了。
早就在當初他拋棄了她,他就已經失去了一切。
她從不是笑話。
他才是。
“把傳播東宮流言的賤婢拉出去,賜死。”皇帝看著無聲落淚的鳳樟,眼裡卻已經沒有半分心疼。他話音剛落,侍衛們便將露出了驚慌的小羅氏拖出了宮門。
“殿下,殿下救救我!”小羅氏沒有想到自己嫁給二皇子一場,竟然是這樣的結局,頓時尖叫了起來。
然而鳳樟頭也不回,完全沒有理會她。
見小羅氏被拖出去,皇帝這才看向鳳樟,許久之後才說道,“雖然你沒有在京都之中親口詆毀太子妃,可小羅氏詆毀太子妃的流言卻也是因你而起。你……從此貶為庶民,發配舟山。”他不僅將鳳樟廢了皇子的身份,還要將他流放到一個叫舟山的地方。
這地方唐菀覺得有些耳熟,倒是鳳弈微微挑眉,對唐菀低聲說道,“這是流放了你三叔的地方。”怪不得這麼耳熟,唐菀恍然大悟,又覺得鳳樟大概跟唐芊或許是真的有緣分。
不然,怎麼會有跟唐芊去了一樣的地方呢?
她猶豫了一下。
鳳樟不過是在家裡口出憤懑,在外頭他沒說過東宮的流言,皇帝因詆毀太子妃母子的流言有他的一份廢了他,這已經足夠了。
總不能叫太子背上一個為了妻子逼死弟弟的惡名。
更何況唐菀一直都覺得,有的時候活著比死去還要痛苦得多,。
就如當初她剛剛被退親遭遇很多人的嘲笑譏諷與白眼,那個時候她也覺得,還不如死了更痛快。
如今,鳳樟也能帶著他被小妾謀害不能生了的笑話,經歷她曾經遭遇到的苦痛了。
雖然這比上輩子鳳樟的報應提早了很多,唐菀卻覺得沒有什麼不好。
她隻怕對鳳樟的報應來得太慢,總是看他在京都蹦跶罷了。
“陛下,我,我揭發鳳樟有功。”唐萱戰戰兢兢地在明月絕望的哭聲裡說道。
明月自然絕望極了。
二皇子被廢,他還被流放,那就算機關算盡,她的兒子也沒有什麼可繼承的了。
當唐萱慌張地隻顧著自己,皇帝難掩厭惡地看著曾經在自己的面前大放厥詞,滿嘴真善美,如今卻醜陋不堪的唐萱,冷冷地說道,“你是二皇子的小妾,你該如何,二皇子說了算。”這樣殘酷的話叫唐萱頓時驚叫了一聲,皇帝之後卻並沒有處罰明月……二皇子都已經不是皇子,隻是庶民,那明月下藥也隻不過是後宅紛爭,他就不參合了。
他今日召進宮這麼多的權臣皇族,朝臣女眷,都隻不過是為了還東宮清白,剪除先帝貴妃最後隱藏著的殘黨。
如今一切塵埃落定,皇帝倒是知道所謂的誅九族不過是太子獅子大開口,隻斬了的確詆毀太子妃的一些女眷還有曾經跟隨先帝貴妃的朝臣殘黨,餘下的那些家眷,也隻不過是都流放去了關外。
唐菀聽到這兒,見那些朝臣與皇族們都還恍恍惚惚的,宮殿裡還全都是明月的哭聲,覺得無聊了,不招人注意地站了起來。
“正好,我覺得受不住了。你扶著我出去散散氣。”大公主沉默地看著目光茫然無力的鳳樟,慢慢地收回目光。
皇帝沒有提羅氏該怎麼辦。
不過想來,羅氏大概隻有三條路。
要麼跟著她過,羅氏隻怕不能願意,她怕極了南安侯的。
要麼帶著自己的家底與服侍的人跟著鳳樟去舟山,其實日子也未必會不好,反正羅氏手裡金銀無數。
要麼……皇帝隻怕會叫羅氏出家了。
想來想去,大公主倒是思考了一些羅氏會如何選擇,不過她大著肚子覺得此刻宮殿裡的氣氛叫自己格外不舒坦,正巧見唐菀要出來,便借著這個理由與唐菀一同出來。
她們走到了宮殿外的陽光之下,才覺得剛剛在宮殿裡看著鳳樟還有他的那些女人的那些亂七八糟憋悶的陰鬱全都散去了。
見唐菀輕輕地松了口氣的樣子,大公主忍俊不禁。
“以後他是真的不可能再叫你煩心了。”她笑著對唐菀說道。
“其實他早就不能叫我煩心了。因為我早就不把他放在心裡。”而且如今到了這地步,看著鳳樟與唐萱在眾目睽睽之下反目,看著唐萱竟然主動揭發鳳樟,看著鳳樟那怨恨又絕望的樣子,還有皇帝說唐萱以後都叫鳳樟自己做主,唐菀覺得這樣真的是很好的。
都說天作之合,她終於感覺到了鳳樟與唐萱這對曾經那麼恩愛的有情人一輩子都要糾纏到死的感情。她對鳳樟已經不感興趣了,隻扶著大公主念念叨叨地說道,“你快歇著去吧。陛下今日也沒心軟,你別操心,不然太累了。”
“行。”見遠處南安侯也從太後的宮裡大步流星地出來,大公主笑著暫時忘記了羅氏的事,把手伸向他。
南安侯小心地握緊她的手,冷眼看了比自己還殷勤的清平王妃一眼,在她無辜的目光之中心裡冷哼了一聲,扶著自家公主趕緊回去休息了。
唐菀看著南安侯恨不能抱起大公主就跑的樣子,不由納悶地問道,“侯爺怎麼仿佛怕我。”
“他不是怕你。他是嫉妒你。”鳳弈慢慢地走到她的身邊,摸了摸她的發頂說道,“誰叫你這麼招人喜歡。”
這話裡醋意很大。
唐菀心裡警惕起來,忙靠進他雖然鎧甲冰冷堅硬,卻依舊堅實可靠的懷裡,甜甜蜜蜜地說道,“可是我卻隻喜歡阿奕你一個呀。”
她再招人喜歡,可是最喜歡的也隻有她的郡王……
和他們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