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討好唐逸,她們竟然背棄了她這個主子。
這樣的一個認識叫太夫人搖搖欲墜。
她曾經在侯府之中一言九鼎,身邊的丫鬟除了她誰都看不上,她說一不二。
可是如今,明明她還是唐家的寶塔尖兒,身邊的丫鬟婆子卻已經都敢不聽她的話,去討好唐逸了。
她如今在這唐家,怕是再也沒有威嚴,也使喚不動那些人了。
“你這個不孝的孽障,我要進宮去告你。”太夫人如今也隻會拿捏著自己長輩的身份威脅了。
唐逸卻隻是黯然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走到了太夫人的面前俯身看著她無奈地說道,“老太太為何要將孫兒置於死地呢?您這樣不慈,真是令我傷心。不過我勸老太太還是不要進宮告狀吧。”
“你怕了!”
“我是怕了。御史在朝中彈劾我不孝長輩,陛下命徹查,已經折進去了一個三叔,還令龍顏震怒,三叔在衙門關著尚且不知是個什麼下場。若是老太太再進宮去告孫兒不孝,孫兒自然是清清白白,就怕回頭陛下再令徹查,將四叔也折進去。說起來,這些日子四叔酗酒在家,也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聽著就叫人十分痛心。您最疼愛四叔,可是四叔已經因為你丟了官,日後,難道老太太還想叫四叔丟了性命麼?”
因老太太逼死了唐菀的父母,令文家記恨,彈劾唐四老爺,導致唐四老爺官職都沒了,京都都嘲笑他。
若是老太太不肯消停,反正唐逸是不怕的。
他如今在皇帝的心裡,怕是比白蓮花還純潔。
至於唐家的旁人,那可就不好說了。
太夫人看著唐逸那乖巧順從的模樣,一口冷氣衝上了心頭。
“你,你敢威脅我?”
“是啊。”唐逸恭恭敬敬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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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瞪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你……小人得志。”
“既然知道我是小人,老太太就安分些,好歹孫兒還能留個四叔給你養老送終。若是老太太一定要鬧,那也無妨。我還是住在靖王府,隻是這侯府裡,那些下人怎麼服侍老太太,我就管不著了。”
一個失去了唐家當家人支持的老太太,那還叫寶塔尖兒麼?
唐逸看見太夫人的臉色都變了,便溫煦地說道,“日後,我不想聽見從老太太的嘴裡說出指摘我與阿菀的半句話。若是老太太還是記不住,那也無妨。您身邊的丫鬟婆子,會叫你記住的。”他聲音溫柔地說到這裡,老太太已經支持不住了,片刻之後老淚縱橫,卻不敢再說出別的話了。
唐逸是認真在威脅她。
她如今也不得不承認,她受到了威脅。
大半輩子都過著榮華富貴的生活,可是到了如今,她隻怕再也過不上那樣的日子了。
“說起來,唐家有這樣的結局,老太太才是罪魁禍首。如果不是你肆意妄為,在侯府倚老賣老作惡,不是你逼迫,不是你挑唆,不是你沒有管教好這侯府之中的每一個人,唐家怎麼會落得這樣的結局。”
見太夫人恨恨地看著自己,蒼老的眼睛裡卻露出幾分畏懼,唐逸便笑了笑說道,“把兒孫養成了不擇手段,不要臉,無恥的下作之人,難道不是老太太你的過錯?前頭孫兒的教養不歸你管,你尚且可以推脫這麼一句。可是後宅裡,你的兒媳婦們是怎樣的人,你不知道不成?唐萱那幾個丫頭行事下賤,若是當真明白事理,能撐起家門的祖母,隻會訓斥喝止,教導她們自尊自重的道理,絕不會拍手叫好,覺得她們出人頭地。如今,唐家四散分離,子孫淪落,都是因老太太你一人而起,你何必裝作這樣無辜。”
他不過是個庶出的。
卻敢在她的面前說這樣的話。
太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心中驚怒交加。
然而對上唐逸的眼睛,那眼底的光又刺得太夫人心中心虛無比。
“老三會怎麼樣?”她忍不住問道。
“不孝乃是重罪,隻怕會流放吧。”唐逸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老太太放心,三叔不孝會被流放,我卻不忍見他們一家分離,叫三叔孤單上路。三嬸與唐芊,我會送他們一起。這患難與共才是最好的一家人,你說是不是?”
他勾著嘴角看著太夫人,並無得意,也並無志得意滿,可是此刻的笑容卻叫太夫人覺得仿佛毒蛇一般令人恐懼。她看著早些年一聲不吭,默默讀書,默默忍受唐大太太欺壓依舊乖順聽話的唐逸,很久之後,渾身無力地癱軟在了椅子裡。
這是唐逸與唐菀的報復吧?
因為二房遭了罪,如今,他們就要報復回來,叫她,叫其他人都要受到同樣的報應。
她一想到日後身邊都是為了討好唐逸,不知會對自己如何的丫鬟婆子,便覺渾身發冷。
奴婢們為了討好唐逸會對她做什麼,她不敢想象。
“我日後一定聽你的話。你要好好孝順我。”她妥協地說道。
唐逸卻笑著說道,“我一向都孝順老太太。從前怎麼孝順,日後也怎麼孝順、”他在世人眼中自然是孝順的孫子,不過這後宅幽深,老太太身邊曾經簇擁的這些心腹丫鬟婆子會怎麼服侍老太太,那唐逸可就管不著了。
都是老太太身邊的體面人,他怎麼有資格插手他們怎麼服侍老太太呢?
她們不比自己有經驗多了?
他見老太太驚恐地看著自己,卻不敢高聲,已經對他畏懼得不得了,便轉身對她說道,“大伯父安葬以後,你放心。害了大伯父的人,我送她去陪伴大伯父。”
“我要休了那個毒婦。”老太太恨聲說道。
“隨您的便。”又不是自己的媳婦,老太太愛休了誰就休了誰。
唐逸正打開了上房的門準備出去接唐菀與鳳弈,卻見對面唐萱已經哭哭啼啼地進了門。
見到唐萱,唐逸腳下停了停。
唐萱迎面見到唐逸,仿佛是見了鬼一般,心裡又生出幾分怨恨。
若不是唐逸搶走了爵位,她怎麼會被二皇子嫌棄成這樣?
若是她父親還是長平侯,那就算她已經被二皇子厭棄,二皇子也絕對不會把她那麼輕易地貶為小妾。
她正要對唐逸說幾句小人得志之類的嘲諷的話,卻見唐逸的目光又驚訝地落在她的身後問道,“你們怎麼一起過來了?”他似乎十分驚訝,唐萱也急忙轉頭,當看到身後的唐萱與唐艾結伴而來,她臉色突然有些不敢置信。
唐菀得到鳳弈的寵愛,一向容光熠熠,美貌無雙,此刻穿著一件素淨的衣裳,頭上手上是一整套的白玉珍珠的首飾,溫潤瑩瑩也就罷了。可是為什麼庶妹唐艾也變得越發地美麗清雅起來?
她……仿佛抬起了總是垂著的頭,變得自信快樂了起來。
不過是嫁給一個小小的進士,離高官顯宦還遠著呢,夫家也不是高門大戶,可是她看起來為什麼那麼高興?
看著這樣的唐菀與唐艾,唐萱下意識地把手拂過她自己的臉。
那麼美貌年少的兩個女人。
可是她呢?
她的臉似乎已經開始慢慢地蒼老了。
不知為何,唐萱便退後了兩步。
隻是想到她曾經在侯府之中說一不二,唐菀與唐艾才是要避開她的,唐萱心裡又生出了幾分不甘來。
她死死地盯著唐菀那美貌的臉,許久之後,突然捂著臉哭著上前,一下子跪在了唐菀的面前流淚說道,“二妹妹,我知道從前做錯了許多事,叫二妹妹恨我。可我與二妹妹都是唐家的女兒,二妹妹一定要幫幫我。”她跪在唐菀的面前,鳳弈本皺眉上前想要把她踢開,可是唐菀卻急忙拉住了她說道,“別踢到她。髒了你的靴子。”她就轉頭小小聲地說道,“叫侍衛來吧。”
所以,侍衛的靴子可以弄髒是麼?
今日跟著唐菀過來的王府侍衛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在王妃把身邊的宮裡出來的自己暗戀了許久的宮女姐姐給自己做了媳婦的份兒上,他勉為其難,上前將唐萱拿佩刀撥開。
唐菀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被毫不憐香惜玉地一下子給拍開,唐萱趴在地上半晌無法反應過來。
她許久之後,看著唐菀看也不看自己就要去找唐逸,突然尖叫起來說道,“二妹妹!你當真要逼死我麼?!父親死了,母親如今在衙門,如今我一無所有了!求你幫幫我,至少,至少把大哥霸佔的長房的產業還給我吧!”
她便哭著爬過來對唐菀哭著說道,“二妹妹也受過家產被霸佔的欺凌與痛苦,應該會明白我的心情的吧?既然二妹妹也受過這樣的傷害,難道不能感同身受麼?”她哭泣的時候,那樣可憐,唐菀卻隻是靜靜地看了她很久。
“正是因為知道家產被霸佔的痛苦與屈辱,所以我才不會管你。難道霸佔了二房家產的不是你的母親?你母親對別人做過的惡事,那滋味兒也該叫你嘗嘗了。更叫我無法相信的,是大伯父剛剛過世,你母親還在衙門,你一不哭大伯父,二不哭你母親,如今哭的竟然是一些銅臭。”
唐萱突然窒息了一般。
她看著唐菀正匪夷所思地看著自己。
唐菀自然是覺得唐萱現在的樣子格外難看。
曾經口口聲聲銀子不過是銅臭,叫她大方一點,更在意骨肉親情的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