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鳳樟以外,羅氏被皇帝廢為宮人並不會影響京都的任何人。
隻是鳳樟卻有些左右為難了。
不說羅氏是他能在宮中的有力的幫手,隻說他是羅氏的兒子,羅氏有了事,他這個羅氏生的皇子自然會受到影響。
大公主不過是個皇女,又已經下嫁南安侯,羅氏被降位對她影響不大,反正南安侯對大公主依舊珍愛入骨,那些南安侯府的族親別的都不在意,隻在意大公主能叫南安侯成親就已經把大公主當成仙女兒。
至於羅氏,南安侯府那群人壓根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把羅氏放在眼裡,自然如今也不會影響到他們對大公主的看法。
隻有鳳樟,如今正是要緊的時候……鳳樟眼神晦澀地看到因被承恩公府拒之門外沮喪地來求自己的羅家族長,許久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先摸了摸自己的後槽牙。
因被鳳弈給踹斷了牙齒,他覺得自己最近的牙口都不怎麼好了,甚至連自己的臉都瞧著有些變化。
牙沒了,臉自然也有些改變。
雖然說要害的劇痛早就已經是過去的事,可是鳳樟卻還是不怎麼敢動彈,一動,也不知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就疼得厲害。
不過想到一件事,鳳樟又覺得自己的心裡生出幾分野心。
太子大婚一年了,太子妃的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宮中與京都都無人催促,顯然都已經默認了太子不能生育。
如今東山郡王已經成了廢人,能有機會把兒子過繼給太子的還能有誰呢?
鳳樟放眼京都看了一圈,就覺得還是自己的機會更大。
雖然為明月請封皇子側妃的封號已經下來了,可明月不管怎樣,出身都隻不過是個丫鬟,鳳樟擔心太子會看不上明月的血脈。
他雖然如今不能寵愛府中的女人,可是也在考慮著,若是實在不行,就隻能先忍著惡心跟唐萱生兩個嫡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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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件事還有的考慮,他並不著急,隻不過是如今與景王漸行漸遠更叫他心中煩悶。
也不知景王是怎麼了,自從出了唐芝這件事以後,景王仿佛想明白了什麼,從此對他避而不及。就算是今年,他叫人給景王府送年禮,景王府下人遠遠地見到二皇子府的管事,竟然轉身就跑,嚇得大門摔得砰砰作響。
鳳樟就很奇怪了。
不過是唐芝影響了清譽罷了,景王府為什麼突然對二皇子府態度大變,看見了都要害怕。
他也曾修書給景王,卻被原封不動地退回來。
景王這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叫鳳樟覺得失去了臂膀,此刻看著自己這羅家舅舅,好歹也算是個幫手,鳳樟就對他說道,“既然承恩公府不願意聯姻,就算了吧。”
“怎麼能算了。殿下,娘娘在宮中被打落塵埃,這也是要影響殿下你的。無論從前如何,可是羅家的殿下的母族,與殿下休戚相關,羅家好了,才能給殿下更多的輔助。就如朝堂上的事,還有這宮中內外的事,若殿下沒有個幫手,又如何成事呢?聯姻承恩公府,太後娘娘也會對殿下另眼相看。”
羅家族長這話叫鳳樟心中微微一動。他知道自己的確是少人手作為自己的幫手的,羅家族長也的確是說中了自己的心坎兒。眯了眯眼睛,鳳樟一邊小心挪動自己的身體,一邊輕聲說道,“承恩公府雖然在太後面前說得上話,可也並不是隻有他家一家能說得上話。”
“殿下的意思是……”
“舅舅難道忘記了廣陵侯?”見羅家族長尷尬地看著自己,鳳樟露出了寬容的笑容說道,“舅舅不必顧忌我的心情。說起來我與廣陵侯之間並無龃龉,不過是陰差陽錯而已。我本還應該感激廣陵侯這十幾年代我受過。”
他一副光風霽月的樣子,羅家族長心裡嘀咕二皇子實在夠無恥,一邊忙問道,“廣陵侯怎麼可能幫襯羅家?”廣陵侯隻怕都恨死羅家了。
雖然他無能,不過也知道好歹,羅氏當初坑得廣陵侯成了假皇子,廣陵侯怎麼可能不記恨她。
“空口白話自然不可能幫羅家。隻是舅舅難道忘了,母親被廢之前,本想將羅家表妹說給廣陵侯。”
鳳樟想到羅氏竟然想叫羅家女跟廣陵侯聯姻,心裡就鬱悶得跟火燒一樣。
不過想到羅家女最近奔走想要聯姻承恩公府,這名聲也不好聽,鳳樟的目光便閃爍起來。
隻要李穆娶了羅家的姑娘,不管是羅家的哪個姑娘,他跟羅家捆在一起,就與羅家有了聯系。
如今李穆得宮中喜愛,他若是能通過羅家影響李穆,那在東宮面前好歹也算是影響力更大了吧。
用一個名聲不怎麼好聽的羅家表妹聯姻李穆,他總不是吃虧的那個。
鳳樟就叫羅家族長想一想聯姻之事。
說起來,這婚事羅家並不會拒絕。都願意以嫡聯姻承恩公府的庶出了,那李穆堂堂廣陵侯,羅家怎麼會看不上呢?
羅家怕的是廣陵侯看不上羅家的姑娘。
不過好在羅家的姑娘都有好相貌,羅家族長見鳳樟並不以羅家曾經妄想聯姻廣陵侯府惱怒,相反還樂見其成,松了一口氣,回家繼續張羅這件事去了。
等才出了正月,外頭的雪開始慢慢地花了,唐菀趁著這個時候回了文家,見承恩公府鄭重地給文家下了聘,給文妤插戴,便露出了歡喜的笑容。
這門婚事是極好的。
因文舅母這些年隻生養了文妤一個閨女,文舅舅又並不是一個非覺得隻有兒子才能延續香火的世俗人,他就算回到京都重新為官,也不準備再納年少的小妾生養,因此文家到了文妤這一輩,隻有文妤一個女孩兒。
若是文妤出嫁到了別人家,那文老大人夫妻還有文舅舅夫妻得多想念啊,倒是承恩公府,就在對門,離得近一些。
早前文舅母本是跟唐菀說,等自家的宅子整理好了就搬出去,如今因文妤嫁到了承恩公府,唐菀就越發地攔著文舅母不叫文家搬走了。
文舅母不是一個佔便宜的人,雖然的的確確舍不得文妤,不再說搬家的話,不過卻把家裡的一處被皇帝重新賞賜下來的大宅子還給了唐菀。
那宅子本是朝中對文家老少受罪這麼多年的賞賜與補償,唐菀本想拒絕,可文老夫人卻叫唐菀收了。
“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那宅子雖然好,其實也趕不上咱們現在住的。已經佔了王府的好處,卻不能再三地心安理得受用。這是不行的。”文老夫人經歷這麼多的波折,老了卻依舊天真純善。
然而所謂的天真卻並不是不知好歹,隻知道索取。
見唐菀身邊兒女環繞,容貌越發嬌豔,便笑眯眯拉著她對她說道,“更何況你表妹出嫁以後,咱們這幾個老的本來也用不上那麼多的宅子。就當做是跟你換的。”她格外慈愛,唐菀見文老夫人也沒有想叫文家延續香火給文舅舅納妾的,再看看外頭風風火火張羅著給文妤收拾嫁妝的文舅母,到底笑著點了點頭。
“那我就收下了。”
“這才對。”文老夫人頓了頓,便對唐菀輕聲說道,“日後你們表姐妹,還有阿逸,要相互扶持啊。”
唐菀認真地點頭。
“您放心,表妹是我和哥哥一輩子的表妹。我和哥哥就是表妹的娘家。”
“這樣我就放心了。你表妹是家中獨女,日後文家也不會添丁進口了,雖然說嫁得舒心,可也得有娘家兄姐親近著,這心裡才踏實。”
文老夫人這句話,就是表明了態度。
她雖然是婆婆,可是卻不會因為兒媳無子,就壓著兒媳納妾了。
“好。”唐菀也明白文老夫人的意思,依舊輕輕點頭。
文老夫人便笑了笑,對唐菀說道,“這兒子閨女的,隻要是咱們家的血脈,無論男女,都是香火。”她已經年紀很大了,可是說這句話的時候卻擲地有聲,唐菀怔怔地看了文老夫人一會兒,方才輕輕地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當初哥哥還沒有過繼,我就想著,我就是父親與母親的香火。其實生兒子生閨女的,隻要血脈在,區別不大。”
她其實這話是為了文舅母說的,文老夫人便平和地說道,“在我的心裡,你舅母與親閨女沒什麼分別。”
當年被抄家,書香門第出身的小姐變成了彪悍的活土匪,抱著小小的女兒一心一意地跟在他們這些被抄家戴罪的犯官的家眷後頭,她看著她變得彪悍,學會了抄家,學會了嬉皮笑臉,學會賽音字,隻為了能求押解他們的差人多給他們一碗水。
她拼命地把嫁妝塞給差人,好不容易才能叫差人答應兩個老東西坐在板車上,不必千裡跋涉,戴著镣銬走到關外去。
板車那麼小,坐不下人,她把孩子往他們的懷裡一塞。自己跟在他們的車子後面走,磨爛了腳。
文雅的後宅女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雙腳鮮血淋漓,卻一臉若無其事地兇巴巴地叫他們老東西們少看沒用的。
或許是文妤都要成親了,文老夫人就忍不住想到了曾經的很多事。
兒媳這麼多年沒有再生養,也是因那時候的艱難壞了身體。
從那以後,她就想,就算文家隻有阿妤一個也無所謂。
什麼孫子香火的,文家能活下來沒有跟那些同樣年老的老人一樣死在被流放關外的途中,如今的日子都是撿回來的。
這樣一想,就真的不重要了。
她隻是感到慶幸,唐菀與唐逸是這樣好的孩子,日後與文妤總是能同心協力,把日子過得更好。
文老夫人覺得現在的日子很好。
安穩又輕松,等日後文妤和李棟成親了,有了孩子,還可以看見重外孫,多好啊。
她這樣高興文妤定親,唐菀也忍不住高興,回了王府跟鳳弈提及文老夫人對女兒兒子的態度,鳳弈倒是有些另眼相看。
能不在意兒媳沒兒子的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