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要了人的命麼?
從天牢裡出來,再如花似玉的美人也不成樣子了。
更何況一個姑娘家被太子親自發話,以觸犯宮中禁令,還有刺客的嫌疑送到天牢,哪怕是冤枉的,可是就算出來了,又怎麼見人?
那臉豈不是丟到全天下去了?
那隻怕京都都要知道,長平侯府給東宮想送美人,誰知道才進了宮就被太子發現給送到天牢裡去了,這多掉價?
更何況有了唐芝這隻被宰了的雞,以後那些蠢蠢欲動想往東宮塞美人的猴子們還不嚇死,恨死了令太子因此警覺的唐芝?
這宮中是不可能隨意進出的,但凡想要給太子送美人的想要進宮,隻怕都不可能得到宮中召喚,想要進宮都要收買把守宮門的禁衛,觸犯一些宮中規矩才能進來。可是如今這樣幹的都會被懲處,那以後別人的路都被堵死了。
景王妃隻覺得這一次隻怕要得罪不少人,額頭冒汗,又不能叫壞了事的唐芝真的被拖到天牢去,不由上前對太子央求說道,“太子還是饒了阿芝這一次。她年少的小姑娘,還是個孩子呢,不懂事。回頭命唐家好生教導就是。不過她真的沒有謀害太子的心。就算不看在她年少單純,至少太子也看在,看在阿奕媳婦兒的面子上吧。她是阿芝的堂姐,阿芝若是丟了臉,她臉上也不好看啊!”
這時候都想到唐菀了。
太子眉目溫和地聽了,便看著景王妃笑著問道,“這唐姑娘年紀小,不懂事。王嬸你呢?”
“我??”
“王嬸也是多年的皇家長輩了,莫不是忘記了宮中法度?宮中不是亂七八糟的人可以隨意進出的地方。王嬸卻把她給帶了進宮裡。”太子便輕輕嘆息了一聲,溫和地對臉色惶恐起來的景王妃柔聲說道,“隻怕王嬸身上的罪過,形同附逆……侄兒想要為王嬸說話,都心有餘力不足。”
他捂著心口,越發心口疼,一旁的一個內侍卻已經帶著幾分陰沉地走到了扎著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景王妃的面前,低聲說道,“王妃也跟咱們去天牢交待交待。”
這是一口氣包圓兒了,景王妃何等身份,乃是親王正妃,都說刑不上大夫,於景王妃這樣的皇族女眷也差不多了,景王妃哪裡跟答應,不由尖聲叫道,“我要見太後娘娘!”
太子笑了笑,由著她尖叫。
唐芝捂著臉躲在景王妃的身後哭了起來,看起來柔弱可憐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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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山郡王不由心生憐惜,覺得這也算不得大事,不就是沒規矩進了宮麼,便上前對太子說道,“太子,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太子便看著他笑著說道,“你既然如此心疼,那審問的事就交給你來辦。好歹你知道憐惜人。”
他性子的確溫和寬容,也一向都願意得饒人處且饒人。
隻是他即將大婚,景王妃就弄了個美人在他的面前花枝招展的,這又對鄭家大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了麼?
太子自認是個愚鈍的人,隻能嚴謹地守著宮中的法度還有自身清白而已。
他這話叫東山郡王微微一愣的時候,太子已經拒絕再聽到景王妃的尖叫還有唐芝的哭聲,擺了擺手叫內侍請她們安安靜靜地往天牢去,反正鬧開了丟臉的也不是自己,他便叫大公主扶著追著鳳弈去了。
鳳弈大步流星的,哪裡是身體羸弱多病的太子能跟得上的。
他已經三步並作兩步,很快就進了太後的宮中。
見他一陣風似的卷進來,正抱著鳳念與鳳呂兩個小家伙兒說笑的太後一愣,且見鳳弈臉色鐵青地抱著臉色蒼白的唐菀進來,太後頓時吃了一驚急忙問道,“這是怎麼了?阿菀怎麼了?”
她這麼問的時候,鳳念已經一下子從她的懷裡跳出來直奔唐菀,眼睛裡都是關切地撲到了鳳弈的面前。鳳弈沒有回答太後的話,隻先將越發害臊的唐菀小心地放在一旁的榻上,壓著她的手臂說道,“別動。”
“王嬸?”鳳念的聲音弱弱的,緊張得烏溜溜的眼睛裡帶著惶恐。
他看起來怕極了。
就算是當初第一次進宮,被東山郡王當眾訓斥他蠢笨的時候,鳳念也沒有這樣恐懼。
他的小手急慌慌地去抓住了唐菀的手。
“我沒事。”唐菀見外頭好幾個太醫滿頭是汗地進來,一副大動幹戈的樣子,鳳弈和鳳念都圍著自己,眼睛都看著自己,這樣叫她越發覺得過於興師動眾了,也恐叫太後憂慮,急忙弱弱地撐起手臂對太後說道,“不過是覺得身上有些不舒坦,是阿奕太緊張了。我覺得沒事兒。”
她瞧著臉色果然不好,太後細細地看了兩眼,從座位裡走過來更親近地看著唐菀,叫太醫過來說道,“給清平王妃好好診診身體。”
當初唐菀第一次見太後的時候,太醫就給唐菀診脈,說唐菀的底子差,不大康健,若是不好好調養很容易會落下病根,影響壽元。因記得這件事,太後越發地緊張起來,直接坐到了唐菀的身邊。
鳳弈與鳳念隻能讓開一些。
鳳念可憐巴巴地扒著軟塌的邊緣在一旁看著唐菀。
鳳弈臉色難看地在一旁快快地踱步兜圈子。
在這樣緊張的氣氛裡,太醫們哪裡敢怠慢,好幾個太醫上前各自給唐菀診脈,之後臉色都有些異樣。
“怎麼了?難道真的有什麼妨礙?”太後見這幾個太醫湊在一塊兒低聲討論的樣子,心裡一驚急忙問道。
她這麼一開口,打頭的那個便忙過來,先給太後施禮,這才看了一眼在一旁臉色越發難看,仿佛要把地底給踱穿的清平郡王,瞧著他一副要殺人放火的樣子,太醫急忙對太後說道,“王妃身體還好,娘娘與王妃都不必擔心。”
才說到這裡,鳳弈已經在一旁煩躁地說道,“她的臉色成了這樣,還不必擔心?”他俊美的臉此刻冷冽成了冰,太醫隻恨清平郡王過於關心妻子,話都來不及全聽到,隻是在鳳弈殺氣騰騰地目光裡,一邊在心裡抱怨這些討厭的皇族叫太醫們越發生活艱難,一邊擠出笑容來說道,“王妃真的身體沒事。隻是還要恭喜太後娘娘,恭喜郡王。王妃這是喜脈。”
“喜脈?”太後愣了愣,突然大聲問道。
她的臉上在最初的茫然之後,驟然化作了驚喜。
唐菀也愣住了,卻一時反應不過來,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
她是喜脈?
意思是說,她有孩子了麼?
“可是,可是我之前月信……”她想到這事,顧不得羞澀地說道。
“王妃月份尚淺,摸著這喜脈還不是十分清晰,不過我們幾個都好好地診斷過,的確是喜脈。”在宮中的太醫什麼最拿手?大部分都得診斷孕中婦人最拿手了,畢竟宮裡頭最看重這個,因此這太醫便對唐菀耐心地說道,“至於月信……隻怕是有些小產的徵兆,胎像不穩。不過沒有關系,王妃雖然有些這樣的問題,可隻要好生靜養,好生滋補就不礙事。”
他這麼耐心地對唐菀說完,見這位叫清平郡王緊張得不得了的少年王妃已經呆呆地捂著小腹紅了臉,便又去給太後賀喜說道,“王妃年輕,隻要好生調養,年前年後時就會誕下小世子。”
“喜脈?”鳳弈到了如今才從這晴天霹靂清醒過來,卻不敢置信地問道,“怎麼這麼快!”
家裡都養了兩個小的。
更小的竟然這麼快就要有了?
鳳弈覺得自己的眼前有些微微發黑。
來了第一個,那第二個第三個還會遠麼?
他覺得自己的心口也疼。
這話脫口而出,太後與唐菀都呆呆地看著他。
太醫們看著清平郡王也目瞪口呆。
鳳弈沒有想到一時激憤,難得浮躁,竟然將心裡話說了這麼一句,見唐菀疑惑地看著自己,頓了頓,方才繼續說道,“我真是沒想到。這真是……驚喜。我太過歡喜,仿佛是在做夢。”可不是在做夢麼,還是噩夢。
他努力地在鐵青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
這年輕的皇族驟然第一次做了父親,的確會驚喜地來一句“這麼快?!太好了!”這樣的話,太醫們便也都明白了清平郡王想要一個繼承人的迫切而驚喜無比的心情,紛紛露出笑容,越發在清平郡王的跟前討好賀喜起來。
鳳弈忍著心中想要把這些圍著自己刺得自己的心鮮血淋漓,許願自己三年抱倆的太醫們都給砍了的衝動,唯恐叫人覺得自己並不期待這個孩子,叫唐菀母子受了委屈,還要在臉上露出笑容,還重賞了這些太醫,細細叮囑他們要好好照顧唐菀,憋的心裡格外煩悶。
唐菀見鳳弈這樣歡喜,也彎起眼睛笑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幸福得不得了。
當看到所有人都圍著自己夫妻說祝福的話,就要給心愛的丈夫生兒育女,她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就算是再幸福,唐菀也不會忘記了鳳念。
她一邊笑眯眯地看著鳳弈緊張地在一旁詢問太醫做孕婦的要小心什麼,要如何照看,一副傻父親的樣子,一邊便對扒著軟塌瞪圓了眼睛,歪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鳳念伸手笑眯眯地說道,“念哥兒快過來呀。”
她在許多人圍著她的時候對他伸出了手,鳳念呆了呆,小心地不要碰了唐菀,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旁,敬畏地看著唐菀沒有半分起伏的小腹小小聲地問道,“王嬸要生小弟弟小妹妹了麼?”
“是呀。”唐菀垂頭親了親鳳念的臉頰,見他露出歡喜的笑容,便好奇地問道,“念哥兒這麼開心麼?”
她其實是擔心鳳念心裡怕自己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冷落了他的。
可是看見鳳念這麼高興的樣子,唐菀又覺得自己是多慮了。
“開心!念哥兒能做哥哥了,要有小弟弟小妹妹要保護了。王叔說,有了想要保護的人,就會更加努力,心裡有了顧念,就會成為更好的人,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鳳念蹭了蹭唐菀的手,烏溜溜的眼睛裡帶著憧憬說道,“念哥兒要變得很強大的人。要保護王嬸,保護弟弟妹妹,哎呀……可忙。”
他之前覺得自己要養王叔王嬸,以後還得給王叔王嬸養老呢。
如今王嬸有身孕了,他以後還要養弟弟妹妹,真的需要成為更加強大的人,才能把這個家給撐起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