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成為長輩們的依靠,也想多多地付出。
雖然這份自信是依託於鳳弈對她的寵愛。
鳳弈摸了摸她的頭發。
他垂眸看著仿佛藏著巨大心事的唐菀,並沒有開口詢問。
可是唐菀抓著鳳弈的手,卻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些愧疚。
她的郡王總是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提地護著她,縱容著她。
其實他也知道,她是藏著秘密的吧?
無論是央求他關於她的阿念的事,還是她對外祖家這樣在意,對大公主的婚事的緊張,還是她對太後與皇後的那份親近,其實……她其實笨得很,並沒有完全地遮掩,若是疏遠的人也就罷了,可鳳弈是每天和她同床共枕的那個……他其實察覺出來了一些什麼是不是?
咬著嘴角,唐菀有些惶恐,又有些緊張地握著鳳弈的袖擺低聲問道,“阿奕,你沒有想問我的話麼?”她緊張得渾身都在顫抖,有些害怕。
她的郡王是那麼敏銳的人,怎麼會毫無察覺?
可是鳳弈卻淡淡地說道,“我沒有要問的話。”
他看似冷漠,漫不經心,可是唐菀卻被這句話完全地安撫住了。
她又忍不住眼睛酸澀起來。
“就算我是這麼奇怪麼?”她小小聲地問道。
“不管多奇怪,你也還是你。”鳳弈不在意地說道,“隻要你就是你,那就足夠。”
這話有些奇怪,可是唐菀卻覺得自己聽懂了,她垂了垂眼,忍不住彎起了眼睛,可是眼睛裡卻霧蒙蒙的,忍不住聲音哽咽地問道,“那如果,如果我是個妖怪呢?”她重活一世,會不會就是世人眼中的妖怪?這世上沒有人會不害怕自己不能理解的事,不能理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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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裡覺得難受,鳳弈卻挑了挑眉冷笑著問道,“騙婚的妖怪?!”
無論是人還是妖怪,騙婚都是不能原諒的!
都要被他抓起來,使勁兒欺負。
他冷笑連連。
唐菀一下子僵硬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哭不出來了。
“什,什麼?我沒有騙婚。”
“呵……”鳳弈冷峻的下顎近在咫尺,不知怎麼,怎麼都透著奇怪的譏諷。唐菀忍不住哼哼了兩聲,把眼淚都揉進了鳳弈的衣擺裡小小聲地說道,“我是真心要嫁給你。我才不會騙婚。”
她的心裡莫名歡喜起來,似乎鳳弈的那句話給了她明確的答案。鳳弈冷冷垂眸看著這又依戀地蹭在自己的懷裡的笨蛋,若有所思……莫非還真是狐狸精不成?隻是旁人家的狐狸精都是滅國妖姬,禍亂天下,那得多聰明狡詐。
可這小妖怪笨成這樣也敢下山,活該被他吃幹抹淨。
他攬著騙婚的小妖怪的腰微微緊了緊,冷笑起來。
這點兒道行也敢下山……
“阿奕阿奕……”唐菀蹭著鳳弈的手臂,完全不知道抱著自己的郡王已經準備把自己吃掉,還嫌棄她笨,軟軟地叫了兩聲。
鳳弈沒吭聲,探身將車簾微微挑起看向遠遠的城門口。
就見白日裡的城門熙熙攘攘來往著許多的人,又陸續地有一些車馬進入,瞧著就十分興盛。城門口還有士兵在巡防查看進出京都的人的身份,正在這個時候,一輛看起來有些破舊的大大的馬車從城門外進來,到了城門口,一個穿著布衣的中年男人下了車跟士兵們說話。
鳳弈看了兩眼,便叫早就遠遠地站在兩側守衛的一個侍衛過去,那中年男人詫異地看向這裡,看到了陌生的俊美的青年,他似乎十分驚訝似的,之後忙微微點頭,見士兵放行,便趕了車往這邊過來了。
唐菀也恰巧這個時候探頭出去,見到趕車的中年男人,她一愣,頓時露出了笑容。
“舅舅!”她低低地喚了一聲。
鳳弈見她歡喜得不能自己,便垂了垂眼睛。
唐菀外祖一家被放逐到關外的時候,唐菀還沒有出生,按理說就算知道自己有舅舅,可是也不應該知道他的相貌。
不過這又算得了什麼。
妖怪本就應該無所不知不是麼?
這不是罪大惡極的事。
對於清平郡王來說,萬事都能原諒,隻有騙婚不能原諒,一定要狠狠地懲罰。
“下車吧。”鳳弈仿佛沒有聽到唐菀剛剛的那一句,先從車上下來,又伸手,扶住了臉色急切的唐菀的手臂扶著她下了車,等唐菀剛剛在地上站穩腳跟,就見那車已經在不遠處停了下來,之後大大的車廂裡便先跳出了一個生得極美貌,眼神明亮的少女來。
這少女身上也隻不過是穿著布衣,頭上也沒有什麼首飾,一把黑黝黝烏木一般的頭發隻簡單地挽在腦後,透著飛揚與熱烈。她瞧著與唐菀的面容有幾分相似,不過膚色不及唐菀那嬌養在閨閣之中的雪白,難得帶著幾分熱烈的美麗。那樣的飛揚的眼神,是唐菀這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孩兒家沒有的。
她跳下車,好奇地看了唐菀一眼,下意識地也摸了摸自己的臉,便像是猜到了唐菀的身份似的,對她一笑,這才轉身,把手探向車廂。
她從車裡把一個已經有些蒼老了的中年女人接下來,之後又跟車廂裡的人說了兩句。見車廂被挑開了車簾,唐菀顧不得此刻與家人的生疏急忙走過去攔著說道,“還是別叫外祖父與外祖母下車了。舟車勞頓,咱們還是先回家去吧。還有舅母。”
她轉身對那個一雙手骨節粗大,面容粗糙,早就沒有了養尊處優模樣的中年婦人畢恭畢敬地福了福說道,“舅母也先上車吧。咱們,咱們先回家去。”她紅著眼眶哽咽地說了一句,卻見車廂裡的簾子一下子被挑開,露出了一位蒼老的老夫人。她急切地想要抱住唐菀似的,滿眼都是對唐菀的掛念還有傷心。
“阿菀,你是我的阿菀麼?”她流著眼淚對唐菀問道。
唐菀隻覺得難過得很。
這樣歡喜的重逢,可是對於老人家來說同樣也是難過的吧。
十幾年的流放生涯,物是人非,連女兒都已經不在了。
如今來接他們的,隻有女兒留下的孩子。
她忍不住應了一聲,也對著車上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嗚嗚哭起來的老夫人哭了起來。
一時之間,唐菀的眼淚忍不住地流出來,叫四處走過的人都十分疑惑。不過這樣的畫面對於京都倒是不陌生……打從皇帝登基,當年受到先帝貴妃迫害的朝臣正陸陸續續地被反正從流放之地回來,這樣重逢後喜極而泣的畫面自然也每天都在上演。
隻不過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別家也沒有鳳弈這樣一個俊美尊貴的年輕郡王站在那裡那麼引人注目。
這些目光都詫異地投過來,鳳弈卻無動於衷,半分都不覺得唐菀此刻給自己丟了臉,隻是有些擔心唐菀哭壞了眼睛,便上前,先對車裡也默默流淚的一個老人家微微頷首,這才將手壓在唐菀的肩膀上對她說道,“別哭壞了眼睛。咱們先回家再說。”
“是啊是啊。”中年男人不安地看了鳳弈一眼,急忙點頭,看了唐菀一眼,目光帶著幾分柔和地說道,“咱們回家再說。阿菀……”他有些不自在地叫了唐菀一聲,這才對唐菀溫和地說道,“阿菀也別傷心。咱們往後都在京都,再也不分開了。”這話勉強算是安慰,唐菀忙點了點頭,又抓住了鳳弈的手給車裡流淚的老人家福了福低聲說道,“外祖父,外祖母,我成親了。這是我家郡王。”
“叫我阿奕就是。”鳳弈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完全沒有半分面對唐菀的兇巴巴的樣子。
他看起來格外溫和有禮,又生得俊美,這樣姿容翩翩,貴氣出眾,頓時叫車上的老人家有些緊張的樣子緩和了。
“阿菀能嫁給郡王,是阿菀的福氣。”見清平郡王對唐菀這樣疼惜,哭得眼眶紅腫的老夫人便歡喜地說道。她這一路回京都的時候,因為也聽說自己的外孫女得皇家賜婚嫁給了清平郡王,因此也或多或少地打聽了清平郡王一些事。
除了少年英雄,除了權勢赫赫之外,更多的就是世人傳言的清平郡王的性子乖戾之類的,雖然也有傳聞說清平郡王十分愛重自己剛剛進門的王妃,可是誰知道這所謂的愛重有幾分真幾分假呢?此刻見鳳弈對唐菀這麼疼惜的樣子,老夫人便歡喜起來,對鳳弈十分感動地說道,“郡王瞧著就是極親切的人。”
鳳弈看著這位老夫人經歷了這麼多坎坷還這麼天真的眼神,隱蔽地抽了抽嘴角。
他大概知道唐菀的性子隨了誰了。
“宅子已經收拾出來了。”唐菀的外祖家姓文。見文家對唐菀這樣親近,半分沒有分隔十幾年的陌生,鳳弈便在心裡頗為滿意……隻要文家願意對唐菀好,他自然投桃報李,會善待文家的人。
他轉頭對一旁的文舅舅點了點頭,文舅舅忙也笑著點了點頭。他雖然一身布衣,滿身風霜,可是卻還帶著幾分讀書人的斯文,還招呼著自己的女兒到了唐菀的面前對唐菀說道,“阿菀,這是你表妹。你往後叫她阿妤就是。”
“表姐。”阿妤便叫了一聲。
唐菀笑眯眯地也叫了她一聲。
“這丫頭跟野小子似的,也不知以後該怎麼辦。”文舅舅見女兒大大咧咧的,想到女兒在關外的時候就天天跟一群小子們騎馬玩耍,便嘆了一聲對唐菀說道,“這次回來,我也想請個好些的教導嬤嬤,好好地把阿妤管教管教。”
看著唐菀婀娜可人,端莊可愛,文舅舅隻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學到幾分,免得日後嫁不出去。
他這絮絮叨叨的,文妤偷偷撇了撇嘴角,轉身就跑了。
見她一副完全沒有把什麼教養嬤嬤放在心裡的樣子,文舅舅鬱悶死了,不由瞪了一旁的妻子一眼。文舅母見他膽子好大,竟然還敢瞪自己,便豎起了眉毛。文舅舅垂著頭不吭聲了。
這樣的眉眼官司叫唐菀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舅舅用不著擔心表妹。我覺得表妹的性子挺好的。”說起來,文妤也隻不過是在自家親人面前才放肆一些,若是在外頭……除了曾經鞭打了鳳樟之外,文妤其實就再也沒幹過什麼不合規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