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在這一刻也放開了自己的手。
“天黑,小心腳下。”鳳弈已經十分自然地扶住了唐菀為她引路。
這顯然不是大婚的時候男子應該做的事。
可是唐菀和鳳弈都覺得這樣做自然無比。
就仿佛他們之間本該如此。
唐菀透過了外面的大紅的燈光,看著鳳弈近在咫尺的俊美的臉,感受到自己的手落在他修長的手中的感覺,不由低低地應了一聲。在這一刻,當他親自迎過來接她的這一刻,唐菀覺得自己感受到了此生最幸福的感覺。
上一世那些陰影仿佛在這一刻都過去了,無論是那一年她穿著素淡的嫁衣抱著他的靈位嫁到了氣氛壓抑的清平王府,還是很多很多的艱難與傷害,都在這一刻,這個人出現在她的面前,持起她的手煙消雲散。
原來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是這樣幸福的事。
而且安心得不得了。
她把自己的手放在鳳弈的手裡,安心地叫他引著自己離開長平侯府,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前方的路會有什麼坎坷。
直到到了花轎,唐菀上了花轎之後,又忍不住抬頭紅著臉透過珠簾看了鳳弈一眼。
他的身後有很多人。
都是來祝福他們成親的。
熱熱鬧鬧的。
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阿奕。”她小聲喚了一聲,又有些歡喜,又有些怯生生的,仿佛像是在確定著什麼。
Advertisement
鳳弈應了一聲,這才看見唐菀抿嘴笑了。
她今日的妝容格外豔麗,就像是那一日在皇後的宮中被打扮的那樣豔光四射。
鳳弈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修長的手指透過了微冷的珠簾拂過了她美麗的臉,片刻之後才離開了,放下了花轎的簾子,轉頭對站在長平侯府門口看著自己的李穆微微頷首。李穆便也難得對他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他本就不是一個喜歡說笑的人,因此當此刻對著鳳弈笑的時候,那笑容叫鳳弈都覺得……還不如不笑呢。
倒是長平侯頭上纏著繃帶滿臉堆笑地迎出來,又是給李穆熱切地點頭,又是對鳳弈笑著說道,“郡王,我家二丫頭往後就都拜託給……”他之前被長平侯夫人推倒的傷害沒好利索呢,不過為了討好清平郡王,卻依舊強撐病體而來。
“別誤了吉時。”這時候長平侯倒是知道裝作慈愛的樣子了,鳳弈都沒有給他展露慈愛的機會,臉色冷淡地打斷了長平侯的話,看見他尷尬地看著自己,便冷冷地說道,“下次再說這樣無恥之言的時候,記得先叫你的夫人從病中痊愈,再把我家王妃的家產給償還完全。”
他在這麼多看熱鬧,也為了喜慶而來的勳貴的面前說出了唐家的家醜,長平侯臉色頓時變色,覺得自己頭疼欲裂,眼前越發暈乎乎的。然而想到清平郡王為什麼這樣惱怒,半分面子都不給,長平侯的心裡又多少有些明白了。
都是因為長平侯夫人!
打著生病的旗號,說什麼都不肯張羅唐菀的婚事,差點叫唐菀的大婚變成笑話。
長平侯夫人打壓唐菀,清平郡王怎麼可能會對長平侯有半點好印象。
他是被妻子連累了。
“郡王,這件事我不知……”
“侵佔本王王妃家產時你不知道,如今,侯府的動作你又不知道。說你是個廢物真是沒有說錯你。眼又瞎,人又傻,你還想回到朝中?你以為朝中都是由著你鑽營的國之蛀蟲不成?”
鳳弈一雙鳳眸在大紅的燈籠之下映照出了令人心驚的冰冷,看著臉色頓時白了,被罵得目瞪口呆的長平侯,平靜地說道,“不僅是你,還有你的兩個弟弟……今日看來,御史這段時間真是沒有彈劾錯你們。廢物東西。”他冷笑了一聲,把妻子的嶽家都給罵得狗血淋頭。
這一次不僅是長平侯,就連唐三老爺和唐四老爺都變了臉色。
今日因清平郡王大婚,來長平侯府觀禮的勳貴不知多少。
可是清平郡王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唐家的大門口都說了什麼?
竟然把他們給罵得狗血淋頭,而且還叫人不知該如何反駁。
總不能站在這裡把唐家的事都揭開,跟清平郡王分辨個一二三四吧?
那不更成了笑話麼?
更叫人惱火的是,清平郡王這番言論已經被這麼多的勳貴聽到了。
來日,豈不是整個京都都要流傳清平郡王對長平侯府的評價。
長平侯也就罷了,本就是賦闲在家,被罵幾句也並不傷筋動骨,可是唐三老爺和唐四老爺都在朝為官,被清平郡王這樣評價,這是要影響官聲的。
萬萬沒有想到在唐菀大婚的這一天清平郡王竟然也會說出這樣狠辣的話,唐三老爺兄弟已經怒得搖搖欲墜,不敢去惱怒清平郡王,他們倒是把怒火都算到了長平侯夫人的頭上。
想到若不是長平侯夫人三番兩次地生事,明明知道唐菀的身份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是得到清平郡王看重的,卻依舊對唐菀如同當初對待無依無靠的孤女一般,因此才惹來了清平郡王的怒意,唐三老爺兄弟怎麼可能心裡不怨恨。
壞人仕途,有如殺人父母。
“別跟他們廢話了,吉時快到了。”李穆便走下來說道。
他並不懼怕得罪長平侯府。
作為京都新貴,隻有長平侯府怕廣陵侯的,沒有廣陵侯懼怕一個已經開始慢慢走下坡路的長平侯府的。
見李穆走過來有些不耐煩的樣子,鳳弈頓了頓便微微點頭,又拍了拍李穆的肩膀,這才叫人起了花轎,自己上了馬帶著花轎一同往清平王府的方向去了。
這一條路,對於唐菀來說又陌生又熟悉,她隻覺得花轎在平平穩穩地行進,也不知怎麼,就覺得這條路漫長得厲害。她坐在花轎裡等啊等啊,都覺得心裡迷惑起來……往清平王府的路真的有這麼長麼?
這怎麼和上一世的時候自己記憶裡不一樣呢?
隻是當花轎落地,當唐菀下了花轎看著熟悉的清平王府,又恍然地想到,或許並不是郡王府變得遙遠了,而是自己想要離開長平侯府,來到屬於自己的家的心過於急迫了。
急迫於要成為鳳弈的妻子,因此覺得來時的路都漫長了起來。
“跟著我。”鳳弈叫想要上前的一個喜婆退後,親自將唐菀從花轎之中接出來。
“郡王,得跨火盆了。”喜婆今日被清平郡王搶了差事,心裡不知多鬱悶了,不過站在一旁見鳳弈牽著唐菀的手,又不敢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因此提醒了一聲。
她叫人把火盆擺在唐菀的面前,見鳳弈皺眉,便急忙說道,“這是為了婚事吉祥,王妃跨過去,日後與郡王的婚姻都紅紅火火,夫妻美滿。”她是個很會會吉祥話的人,不過鳳弈看了看那火盆,又看了看唐菀長長的嫁衣的裙擺,低聲說道,“王妃怕火。”
又不是狐狸精,怕什麼火呢?難道還是怕被火燒了尾巴不成?
喜婆都有些不知該怎麼說了。
誰家的新娘子成親的時候不跨火盆啊。
怎麼就清平郡王的話這麼多呢?
“隻要從火盆上跨過去是麼?”鳳弈已經冷淡地問道。
“是。”
唐菀聽著這些話,急忙拉了拉鳳弈的手小聲說道,“那我跨過去吧。沒事兒的,我不怕。”她小小聲地說著,嬌怯怯的,鳳弈隻覺得心裡一軟,俯身,一下子將身邊的這個一身大紅的小騙子攔腰抱了起來。
唐菀隻覺得腳下一空,竟然被一雙手裡的手臂打橫抱了起來,腳下接觸不到地面,不由虛虛的,叫她有些不安地輕輕叫了一聲,下意識地抱住了抱著自己的這個人的脖子。她一下子嚇得不得了,膽小又笨笨的,竟然還好意思說自己不怕火盆。
鳳弈心裡哼了一聲,卻隻抱著她,抬腳就跨過了火盆,之後看著喜婆問道,“可以了麼?”
火盆是清平郡王抱著王妃跨過去的。
也算是跨了火盆了。
喜婆許久之後才訥訥地說道,“回郡王的話,可以了。”
這樣做本就沒有問題,畢竟新人跨了火盆就算是完成了這個吉利事兒,清平郡王也並沒有做錯。
不過想到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看到是男子抱著妻子跨過了火盆,喜婆的心裡又突然生出了一個感悟……怪不得京都如今都說清平郡王愛重自己的王妃……如今想想,竟果然如此。連火盆都舍不得叫她跨過去,唯恐她害怕,唯恐她心裡慌張,這是怎樣的愛重呢?
心裡唏噓了一聲,喜婆便繼續引著鳳弈往郡王府的喜堂走。
“阿奕,你放我下來吧。”唐菀見鳳弈抱著自己就往郡王府裡走,這四下剛剛還有很多人的喝彩,此刻都鴉雀無聲,似乎都被鳳弈這舉動驚呆了,不由害羞地說道。
“你今日已經很累。”唐菀在長平侯府都折騰一整天了,到了如今隻怕是累得很,鳳弈太知道她弱不禁風,因此才會要把她抱到喜堂上去。
見唐菀格外不好意思,可是一雙手卻依舊攬著自己的脖子,這麼一副嘴不對心的模樣,倒是叫他今日的心情不錯。更何況這小騙子輕飄飄的,鳳弈並不覺得疲憊,一路把唐菀抱到了喜堂上去,頓時,唐菀就見到喜堂之上燈火通明,之後,還有許多的叫好聲,仿佛是唯恐天下不亂似的。
她紅著臉這才被鳳弈給放下,和鳳弈拜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