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唐家與李家世代交好……”
“吵死人。”李穆看著唐三太太便帶著幾分厭惡地說道,“不知尊卑。”他不是不能忍受旁人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殘缺的人,因為李穆並不覺得自己跛了腳就低人一等,或者不能承受那些異樣的目光。
他的心性還算是豁達,也不會對那些看不起自己,偷偷嘲笑自己的人心生怨恨。
不過看著唐三太太那雙算計的眼,看似不著痕跡地把唐芊往自己的身推,這就叫李穆格外不能接受了。
他厭惡別人算計自己的婚事,也厭惡此刻唐三太太看向他的那充滿了掂量的眼神,因此性子起來了,便多了幾分刻薄。他還對太康大長公主說道,“如今女眷之中也有這樣不知尊卑的人,已經被您呵斥,竟還敢站在此地,真是無禮到了極點。唐家……”他一雙陰鬱的眼睛掃過了太夫人,緩緩地說道,“唐家管教不嚴,毫無規矩尊卑,妄稱世族。”
他頓了頓便繼續說道,“不過既然做得出奪夫之舉,可見長平侯府的家教的確不怎麼樣。”
長平侯夫人已經氣得快要暈倒了。
唐三太太被訓斥自然是叫她高興的。
可是廣陵侯這是被踩了尾巴了?
為什麼要和長房作對,陰陽怪氣的?
難道是因為唐萱即將嫁給奪走了廣陵侯的身份的鳳樟,因此廣陵侯就在報復唐家長房?
“侯爺……”見唐三太太驚恐地看了太康大長公主一會兒,便灰溜溜地帶著兩個如花似玉,此刻卻已經梨花帶雨的女兒出去,長平侯夫人氣得肝兒疼,忍著氣對李穆說道,“侯爺這話,我不敢苟同。我們唐家一向知禮,所謂奪夫,其實也另有隱情。當初二皇子本就傾心我們阿萱……”
她看似是給李穆解釋,其實是說給太康大長公主聽的,實在是因為太康大長公主格外不待見唐萱。
若是當日清平王府下聘,太康大長公主沒有理睬唐萱是為了不奪走當天唐菀的風頭,可是今日,太康大長公主安坐在這裡,唐萱溫溫柔柔地上前請安,太康大長公主竟然依舊正眼都不看唐萱一眼。
長平侯夫人想破口大罵,可是卻不敢。
太康大長公主可不是一般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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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是皇族之中都說了算的,在皇家的地位無人敢動搖,也無人敢冒犯。
誰敢冒犯太康大長公主,不亞於捅了皇家這個馬蜂窩。
因此就算是唐萱受到冷遇,長平侯夫人還得忍著。
她覺得自從唐萱和二皇子下聘,她就每天都要忍耐,忍功一流。
本以為做了二皇子嶽母,她就春風得意了。可是誰知道她卻覺得越發要隱忍,要憋屈地過日子。
“今日叫你過來,是廣陵侯太夫人求了我。”太康大長公主懶得理睬長平侯夫人,隻對唐菀溫和地說道,“她說這麼多年看著你長大,心裡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親閨女。可憐當年李大人英年早逝。”她側頭,見廣陵侯太夫人無動於衷,便拍了拍唐菀的手背說道,“她說一直都想生個女兒,可惜天不遂人願,叫她隻有阿穆這一個兒子。時常遺憾。那一天在病榻上,你對她溫柔安慰,孝順侍奉,叫她心裡就有些心動了。她想認你做幹女兒,又想著得給你一個格外鄭重的認可,因此求了我過來提及此事。你覺得如何?”
廣陵侯太夫人總不能說是因為唐菀被鳳樟退了親因此才叫唐菀做自己的幹女兒。
因此,唐菀那一日去看病,之後廣陵侯太夫人的病情慢慢地好轉,就是一個極好的理由。
唐菀聽了,不由眼眶微微發紅。
廣陵侯太夫人不僅來認她,而且還請了太康大長公主做見證,這樣鄭重其事,還是太康大長公主在一旁看著,顯然落在旁人眼中是她看重唐菀的態度。
“我願意。”她不願耽擱,斬釘截鐵地說道。
唐逸站在一旁安靜地聽著,聽到太康大長公主前來是為了見證認親,不由輕輕地松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清淺的笑意。
“大,大長公主,您說什麼?李家嫂子要認二丫頭做幹閨女?可是這怎麼行!”長平侯夫人一下子就驚呆了,她回頭茫然地看著婆婆,卻見太夫人也是一副被震驚了的樣子,不由急忙對太康大長公主賠笑說道,“二丫頭她,她……我們唐家沒有準備啊!”
這不是給唐菀找了一個大靠山,給唐家找了個祖宗麼!
日後唐菀如果在唐家生出什麼委屈,那還了得啊?還不叫這李家的寡婦找上門,把唐家給擠兌死?
她絕不敢相信太康大長公主上門竟然是為了這件事,心裡不由生出幾分惱怒與惶恐,然而就在這時候,唐萱不由躲在太夫人的身後怯生生地問道,“二妹妹要認李家伯娘做幹娘麼?”她想了想,一張美麗清澈的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笑容,對冷眼看過來的唐菀說道,“二妹妹,你又有娘親了,我真替你高興。隻是……”
她猶豫著對唐菀說道,“我覺得對長輩的孺慕還是放在心裡就好了呀。二妹妹,二叔二嬸英年早逝,你……我覺得……你如果真的孺慕李家伯娘的話,還是不要認李家伯娘做幹娘了吧。”她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唐菀一時之間露出幾分茫然,不大明白唐萱在說些什麼。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福至心靈,一下子想明白了。
唐萱說她命硬?!
提到她早逝的父親母親,是覺得她克死了她的父親母親?
所以,如果她要拜廣陵侯太夫人做幹娘的話,就是不地道,就是要克死人?
唐菀沒有想到唐萱會提到這種事。
看著擔憂地,用關心的眼睛看著自己,仿佛真心真意為她著想的唐萱,唐菀那一刻突然就想,她那天晚上的兩巴掌看來唐萱是沒長記性。
“哪裡來的長舌婦,竟然敢在我的面前如此放肆!”太康大長公主這一次才算是正眼看了唐萱。
她深深地用蒼老卻依舊銳利的眼睛看向唐萱,見她目光單純清澈,仿佛剛剛的話全都隻是關心,看到她看過來,便對她露出一個明媚卻羞澀的笑容,就仿佛……柔軟的花朵,叫人心裡柔軟,又心生喜愛。
可是太康大長公主此刻看向唐萱,像是真真切切地看了她,沉聲說道,“雙親亡故就是命硬?當年先帝幼年登基,我與先帝姐弟互相扶持,難道也是我與先帝克死了我們的父皇母後,你是這個意思麼?”
先帝登基的時候尚且年幼,他們姐弟互相在朝中扶持,與朝臣們明爭暗鬥很多年。
如果不是這樣的互相支持陪伴的感情,還有當初在朝中的影響力,太康大長公主怎麼會腰杆子這麼硬,先帝怎麼會對她這個皇姐又愛又怕?如今唐萱提到這個,直指唐菀,可是太康大長公主卻直接攬在自己的身上。
她此刻的眼神露出幾分冰冷。
唐萱一愣,頓時想到了太康大長公主的舊事,一時明媚的笑容僵硬在臉上,急急忙忙站起來說道,“我,我隻是關心則亂,不是有意冒犯殿下!”
“不是有意冒犯,你就已經幹如此放肆。若是你有意冒犯那一日,我隻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太康大長公主一雙嚴厲起來的眼睛看著惶恐不安,此刻急忙眼底晶瑩,可憐地看著她的唐萱,緩緩地說道,“你是二皇子看中的女人,本該更加謹言慎行才是。隻是我瞧著你並沒有嫁給二皇子的規矩與態度。既然想做二皇子的女兒,就得知道宮中的規矩,就得知道,天真與單純,不是你可以言行放肆的理由。二皇子喜歡什麼女人,我不管。不過既然今日我在這裡,見到皇家出了你這樣的無狀之人,就得教教你,學一學皇家的規矩,免得日後二皇子娶了你,貽笑大方,失了尊嚴體統。”
“來人。”太康大長公主淡淡地說道。
一旁,兩個侍女便上前束手聽命。
“掌嘴。宮規裡,言行無狀,頂撞皇族是個什麼罪名。”
“按例掌嘴五十。”一個侍女便沉聲說道。
“既然如此,就賞她五十嘴板子,叫她長長記性。”太康大長公主打過的人多了,半點都不在意,指了指唐萱平淡地說道。
“殿下!阿萱年紀還小,她沒有惡意啊。而且,而且她是二皇子妃,求您給她一些體面吧!”如果唐萱在唐家上上下下的面前被掌了嘴,那還怎麼活。
“體面不是我給的。是應該自己掙來的。”太康大長公主見長平侯夫人跪在地上央求,便平淡地說道,“既然自己不要臉,那我就隻能嚴加管教,免得日後叫二皇子跟著丟臉。”
她對哭哭啼啼跪在自己跟前的長平侯夫人毫不理會,見太夫人在一旁顫巍巍地想說什麼卻不敢開口的樣子,心裡冷哼了一聲,叫人把一下子哭了起來,哀哀地求叫著“祖母”的唐萱給扯到了上房的門外。
迎著此刻熱烈的陽光,唐菀清晰地聽到外面傳來了嘴板子的聲音,還有唐萱哭著的慘叫。
可是唐菀一點都不覺得心疼。
她此刻涼得跟冰一樣的心才慢慢地暖和起來。
她不明白,唐萱為何要把她置於死地。
說她命硬……這是多麼可怕的話。
不僅是命硬克雙親,甚至宮中會不會嫌棄她,擔心她日後克了鳳弈?
唐菀恨不能出去親自給唐萱五十個嘴板子。
“我……”
“你別擔心。前兒我在宮裡還和太後提起這件事,太後說你其實是個有福氣的人。”見外頭糟心的傳言鳳弈還沒有來得及說給唐菀聽,太康大長公主想到這幾日鳳弈正在京都到處找那幾家勳貴的麻煩,折騰得那幾家勳貴苦不堪言,都要跪在地上求清平郡王開恩了,她便對急促不安的唐菀溫和地說道,“你看,一把你賜婚給清平郡王,他就死而復生。你一去李家,廣陵侯太夫人就痊愈了,可見你是福澤深厚的人,你若是拜了她做幹娘,她或許病一下子就好了。”
唐菀聽了一會兒,覺得這話不像是倉促能說出來的,不由下意識地問道,“太後娘娘也知道那些話麼?那,那郡王呢?”
她格外害怕地看著太康大長公主。
太康大長公主看著緊張得不得了的唐菀,微笑起來。
“京都的確是有些流言,不過他已經在著手處置,說日後叫傳揚這些信口雌黃的長舌婦來你的面前磕頭認錯。他還說他的平安與福氣都是因你而來,隻要想到你,他就想要努力地活著,多活幾年。”
很動聽的情話。
可當初鳳弈說起這話的時候似乎神色有些奇怪。
太康大長公主一邊安慰唐菀,一邊默默地想。
第4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