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冷落一個可憐的姑娘家,傷害她,叫她丟臉,真是太下作了。
更可惡的事,這些宮女一口一個“太後娘娘記掛姑娘”,一口一個“皇後娘娘務必叫姑娘去拜見她”,那副殷勤的樣子,仿佛唐菀不是一個郡王妃,反而成了太子妃一般!
雖然知道清平郡王算得上是太子的堂弟,雖然並不是皇帝親生,清平王府隻不過是皇族旁支,不過這一支一向與皇帝這一系親近,當年老清平郡王夫妻英年早逝,清平郡王就養在太後的宮中,因此和皇帝太子都是格外親近。
可是這般看重一個旁支皇族的王妃,卻忽略了正經二皇子妃,叫長平侯夫人咽不下這口氣。
可眼下,咽不下也得勉強咽下去。
她知道清平郡王活著回歸京都令京都震動。
隻怕那些當初對於唐菀被賜婚清平郡王而松了一口氣的豪門之家如今不知怎麼在家裡後悔。
因此,看著唐菀春風得意的樣子,長平侯夫人再想想昨日太康大長公主對唐萱的冷淡,此刻看唐菀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液。
不過心裡再怨恨又能如何呢?
眼神又不能殺人。
唐菀轉頭,呆呆地看了長平侯夫人那陰毒的眼神,眨了眨眼睛,又當做沒看見,帶著興高採烈的素月和素禾一同進宮去了。因如今在唐家人心浮動,青霧便不與唐菀進宮,帶著兩個嬤嬤隻守著唐菀的小院子,免得唐菀再受了什麼莫名其妙的陷害。
卑鄙無恥的事她在宮裡見的多了,自然不會小看了後宅女人嫉妒的心。
因為她在家裡坐鎮,唐菀便十分放心地進了宮,直接被領到了太後的宮中,便見到太後宮中今日多了一個病弱的,大夏天的還在腿上蓋了一張厚厚的毯子,臉色有些青白的女人。
她穿戴的倒不過是些家常的穿戴,看起來並沒有後宮女子的珠光寶氣,妝容精致。不過她的笑容卻格外親切。
見到唐菀進了門,先給太後請安之後便直接給自己請安,她坐在椅子裡便笑著伸手把她扶起來說道,“快起來吧。”
她的手冰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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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菀抿了抿嘴角,低聲說道,“給皇後娘娘請安。”
這位中年女子就是皇後了,從前唐菀得了她許多照顧,她一直都很尊敬皇後娘娘。
而且皇後雖然身體弱不能管理後宮的事,不過卻是一個極為聰慧的女子,這宮裡的事大多都瞞不過她。當初唐菀剛剛嫁到皇家來的時候,因為是個寡婦,所以不是沒有人給她臉色看過,還在背後想欺負她,打壓她。
她那時候是逆來順受,不懂得反抗的性子,也不敢對太後告狀,隻想著既然做了寡婦,那就老老實實地守寡,逆來順受才叫正確的。
都說守寡的婦人都要循規蹈矩,不然就是不安分,就會被人厭惡。
因此唐菀就老老實實地被欺負。
還是皇後知道了這件事,把唐菀叫到面前告訴她說,就算是做了寡婦,可也不是人生都終結,也不是人生都黯淡,更不應該忍氣吞聲。
就算是守寡的生活,也應該過得有滋有味,也該過得挺直了腰杆。
因為她從未做錯過任何事,就算是守寡,也不是她做錯了什麼。
那一年也是臉色青白,嘴唇都沒有血色的女人,也是這樣抱著厚厚的毯子一邊取暖一邊對她微笑著說,“你從未做錯什麼。無論是守寡,還是二皇子的事。”她說她從不認為一個女子被退親就是女子罪大惡極,女子就不配活著了。
罪大惡極,應該感到羞愧的是男人,而不應該是女人。
她為唐菀做主,訓斥了那些曾經在背後欺負過唐菀的皇家女眷,處處和太後抬舉她,叫她慢慢地變成了皇家的紅人,叫別人都不能小看她。
她還鼓勵她可以更放肆一些,可是唐菀卻已經對那時候輕松安穩的生活感到滿足了,越發老實起來。
皇後就更心疼她了。
此刻看見皇後,想到了上一世太醫背地裡提到過唐菀的病情之後皇後對她強顏歡笑的樣子,唐菀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又對皇後怯怯地笑了。她也知道皇後雖然身體羸弱,可是為人卻是堅毅聰慧的。
不是那樣堅韌的女子,又怎麼會與皇帝攜手熬過那最艱難的十幾年的歲月,並且一直都對未來抱有樂觀的態度呢?可唐菀也覺得……皇後似乎很喜歡她對她笑的樣子,因此她對皇後彎起眼睛真心地笑起來,半點都沒有做出偽裝的對皇後身體的擔心。
她也是真的沒有擔心。
反正皇後活得比她還長久呢。
所以唐菀隻想叫皇後看見她曾經說過的最喜歡的笑靨。
她怯生生的就如同一朵小花,又單純又小心翼翼的,不過卻唯獨不見那些進宮女眷試探地看著多病的她的那種復雜與探究的眼神,還有偽裝的擔心。
皇後便忍不住笑著摸了摸唐菀的臉,這才對太後說道,“母後當初說阿菀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我還擔心是阿奕情人眼裡出西施,母後愛屋及烏。隻是今日一見,的確是討人喜歡。”她喜歡這樣性情單純,目光幹淨清澈的孩子。
而且之前唐菀在宮中駁斥羅妃與二皇子的話,她都也已經知道,又覺得唐菀頗有骨氣與勇氣,見她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婀娜的身子,害臊了,便叫她坐在太後的對面,這才溫和地說道,“前次你進宮的時候我病著,也擔心過了病氣給你這樣年輕的孩子,因此才沒有見你。到底是阿奕的心上人,這個镯子就送給你吧。”她抹下了手腕上一個鮮紅如血的血玉镯子送到唐菀的面前。
唐菀急忙去看太後。
“皇後給你的,你就收著吧。”太後笑眯眯地說道。
唐菀便起身對皇後道謝,之後把镯子套在了纖細雪白的手腕兒上。
她的手腕纖細,又白皙,血色一片掛在上頭,觸目驚心的好看。
皇後便贊了一聲說道,“這些首飾還是年輕的女孩兒用著才好看。”
唐菀見她十分欣賞的樣子,忍著不好意思,又在皇後的眼前顯擺了一下小聲說道,“那再給您看看。”
皇後一向都不喜歡這樣奢華的首飾,這镯子明顯是給她預備的,唐菀還知道皇後娘娘可喜歡打扮年輕姑娘了。
大公主曾經因皇後這個喜好苦不堪言。
可是唐菀卻覺得被皇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本該樂在其中。
大概是因為大公主日日都受皇後荼毒,不及唐菀遠在宮外對皇後娘娘距離產生美吧。
皇後不由扶著椅子扶手虛弱地笑了起來。
她笑了一會兒,便虛弱地靠在了椅子裡,然而雖然瞧著虛弱,一雙眼睛卻明亮如同晨星般攝人,看著唐菀的目光含著淺淺的溫柔慈愛,叫唐菀不知怎麼心裡砰砰地跳。
她紅著臉扭捏了一下,見太後已經關心地叫人再給皇後端一碗滋補的湯水來,便忙說道,“皇後娘娘若是累了,就不要顧及我了。我知道娘娘慈愛,想叫大家都知道您對我的重視,可是我得了娘娘賞的镯子,已經心滿意足,很體面了。”她想勸皇後歇一歇,皇後卻擺手對她笑著說道,“無妨。平日裡在屋子裡躺得久了,就想出來散散心,和你這樣年輕的小姑娘說說話。”
“這你可就沒有眼色了。你知道阿奕今日專門大清早上就換了漂亮衣裳對她翹首以待了麼?”太後詼諧地說道。
“喲,原來我是沒眼色的人。”皇後笑眯眯地看了騰地一下子就紅了臉的唐菀,這才笑著說道,“那你去看阿奕吧。免得他再氣吐出一口血來。”
不就是賜婚的時候氣吐了血麼。
難道這件事過不去了還是怎麼著?
唐菀真的擔心以鳳弈的脾氣聽了皇後這話再氣得吐一口血給她看看,又覺得臉都漲紅了,急忙起身說道,“那我去看他。”
其實……她也想去見見鳳弈。
不僅僅是因為他日後是她的夫君。
也是因為在她的眼裡,他是前世今生對於她來說的庇護者。
她想看望他,照顧他,然後努力對他好。
就像是他對她那麼好。
更何況唐菀也擔心昨日親自下聘折騰了一整天,會叫鳳弈的身體不舒服。她先是跟太後和皇後告辭,這才去了太後宮殿的後面鳳弈養傷的地方。
才剛剛踏出太後的宮殿大門的時候,還聽到背後傳來皇後對太後虛弱卻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說道,“兒臣這身子骨兒越發地壞了,精神也難免不濟,後宮的事物繁忙,兒臣是有心無力,因此想和母妃說一聲,日後後宮的事,就叫羅妃幫著管束吧。”
她這些話叫太後似乎沉默了片刻,不過唐菀卻沒有更多地聽到,不過她也並沒有在意這件事。
上一世的時候,皇後的確是在一開始的時候把管束宮中的權力給了羅妃。
不過羅妃沒做兩年,就觸怒了太後與皇帝,後宮的權柄被褫奪,再也沒有摸到過宮中的權力。
後來是因太子妃進了門,人又頗為能幹,皇後直接叫太子妃接手了宮務,太子妃做得一直都很好。
所以當知道宮務可能會被交到羅妃的手上,唐菀一點都沒有擔心羅妃會因此幫二皇子招兵買馬,或者更加顯赫什麼的。
她的心裡更在意的還是鳳弈的健康。
鳳弈可比羅妃重要多了。
然而剛剛叫一個宮女引著到了鳳弈養傷的偏殿之外,才踏進了院子,唐菀就見鳳弈正撐著額頭坐在一張軟塌上仿佛在思考著什麼。他今日穿了一件看似簡單的紫色的長衫,長衫上用銀線繡了十分精致的暗紋,遠遠地看過去,那暗紋倒是看不出來,卻仿佛一片銀輝灑落在他的肩頭似的,且那淡淡的紫色與銀輝交映,顯出他修長的脖頸還有白皙俊美得過分的側臉。
唐菀就算是已經再三見過鳳弈,卻還是被這極致的俊美晃得眼神恍惚,正呆呆地看著鳳弈發呆的時候,她卻見另一側正走過來一個生得格外美貌可人的年少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