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樟到底年輕氣盛,此刻在唐菀抬頭對他勾起了淺淺的笑容的時候,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他覺得自己的頭上有些發綠。
“你說呢?”唐菀對覺得鳳樟的樣子有些可笑。
難道他拋棄了她,還指望她對他一往情深不成?
她雖然懦弱無能,卻從不下賤。
唐菀有些想要建議鳳樟好好去照照鏡子。
她自然也不擔心自己的這一席話日後被鳳樟傳到長平侯夫人的耳朵裡,叫長平侯夫人知道她對自己被陷害代替唐萱參選清平郡王妃的遴選樂見其成,因此會從中作梗,叫她不能進宮去。
畢竟唐菀太知道長平侯夫人的為人,她心性多疑又自以為是,隻會以為這是唐菀不想嫁給清平郡王因此在說反話。更何況長平侯夫人已經在遴選名單上動過一次手腳,她再也沒法子再動第二次,叫唐菀的名字從名單上被抹掉。
她也不敢阻攔唐菀進宮。
如果唐菀不進宮,那如今正在為清平郡王傷心的太後隻會以為唐家失信,到時候遷怒的也是整個唐家,而不是唐菀一個人。
因此唐菀看著鳳樟此刻失魂落魄,又恍惚地看著自己,覺得他的樣子格外有趣。
鳳樟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似的,一開始還能在她的面前哭訴自己所謂的不得已,可是此刻卻已經哭不出來了。
看見他這樣被打擊得恍恍惚惚,唐菀覺得這勉強也算是自己貧瘠的養病生活中的一點樂趣了。
“你曾經和他定親?定了親的女子還另有所愛,仰慕清平郡王?”俊美的青年看見唐菀看向鳳樟的平淡,不由想到她剛剛提到清平郡王時明亮的眼睛。那樣明亮璀璨的眼睛,仿佛提到了清平郡王的時候,這個蒼白慘淡的小姑娘整個人都變得充滿了光彩一般。
他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脖頸上那道猙獰的傷疤,又有些被冒犯的不悅,又仿佛在努力壓制什麼,聲音也冷了下來說道,“不守婦道!”
“如果嫁給的是郡王,那我就守了。”唐菀笑眯眯地說道。
Advertisement
鳳樟的臉越發地慘白,一臉懷疑人生的模樣。
唐菀的言下之意就是,嫁給清平郡王她就守著,可如果當初嫁給的是他,她就不守了麼?
他覺得有些透不過氣,又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地疼。
他在上山之前,本以為面對的是唐菀的可憐的哭泣還有哀怨,還有對他的背叛的傷心欲絕,還有對他的不舍與痛苦。
那時候他甚至都想好了。
本就是他對不起菀菀,如果,如果她真的無處可去,真的不能離開他,他還是願意對她負責的。
他可以娶她做側妃,給她除了自己的心之外的一切,給她她想要的安穩的生活還有榮華富貴,除了名分還有他的心,他什麼都可以給她。
可是今日唐菀的話,卻仿佛將他從雲端打落塵埃。
她從來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因此退婚對她來說也並不傷心,甚至她一轉頭,高高興興地要嫁給她的心上人去了!
她還願意為清平郡王守節。
那他呢?他又算什麼?
就在鳳樟的臉忽青忽白之後漲得通紅,那俊美的青年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唐菀許久,冷峻的臉徹底化作了怒意。
雖然不知為何像是惱羞成怒,可是他這突如其來的怒意卻叫氣息衰敗卻刻意冷漠的他變得鮮活起來。
他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你要嫁便嫁。日後你可別後悔!”
第6章
這人有些古怪。
唐菀的性子再好,也不喜歡有人說清平郡王的不是。
對於唐菀來說,清平郡王就像是自己的保護者。
就算是清平郡王已經戰死,可是在唐菀的心裡,清平郡王都是最好的那一個。
“我絕不後悔。”她小聲說著,然而那怒氣衝衝的俊美青年卻突然走了幾步,轉身去而復返。
他帶著一身叫唐菀有些畏懼的血腥氣走過了唐菀的身邊,目不斜視,越過她直接走到了鳳樟的面前,一雙凌厲的眼睛冷冷地看了茫然警惕的鳳樟片刻,突然抬手,修長而有力的手一下子就扣住了鳳樟的脖子,冷冷地說道,“背信棄義之徒,你有什麼資格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的聲音冰冷,當他走得更近了,就與唐菀擦肩而過,唐菀才突然看到這青年不僅脖子上有一道醒目而且猙獰的傷痕。
他的肩膀此刻慢慢地滲出了鮮血的痕跡。
甚至在他的身上,一股濃烈的藥味兒傳到唐菀的呼吸裡。
血腥氣腥甜,並不僅僅是因這青年身上殺機凜冽的氣勢,而是他的身上真的帶著新鮮血液的氣息。
他傷得很重,當山中微弱的陽光照耀下來,唐菀看見他的臉蒼白得仿佛透明。
明明是已經接近了失血之後的慘白,然而這青年扣住鳳樟脖子的手卻穩得厲害。
“無恥敗類。”俊美的青年微微用力,鳳樟艱難地叫了一聲,竟然被這青年拖到了手中,委頓在地上。他看起來都不能呼吸了,到底不過是個文弱的書生,在這青年看起來有些可怕的力量上竟然沒有還手之力。
他覺得呼吸困難,已經開始翻起了白眼,唐菀看見鳳樟這樣狼狽瀕死的樣子,這才呆呆地看著那臉色冷峻的青年小聲兒問道,“這位大人,您這是在做什麼呀?”她覺得格外疑惑,身邊的素月素禾被這青年嚇得瑟瑟發抖,青年冷冷地拿狹長的眼角看她,冷聲問道,“怎麼,你怕我?”
“我不怕大人。他傷害我,可我覺得大人是在為我出氣,怎麼會怕你呢?隻是……他是當朝二皇子,大人,您如果傷害了他,我擔心您受到我的連累。”
唐菀知道這世上有那樣正直的人,看不慣如鳳樟這樣的背信棄義之徒,總是會為弱小的人尋求公道。
可是鳳樟的身份不一樣。
他是當朝二皇子,因太子病弱而且尚未娶親,聽說身體弱得很難有子嗣,因此在之後的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健康又有秀才功名,看起來也並不低劣的鳳樟是朝中一些人極為重視的對象。
皇帝做太子的時候被先帝囚禁在東宮十幾年,因此與太子一般病弱,他和太子……都說很難再有子嗣了。
如果皇帝膝下隻有兩個皇子,而太子成親之後卻無法生下皇孫,那鳳樟的地位太重要了。
雖然唐菀從前世重生的時候知道這些都是胡扯,可是現在的朝廷是不知道的。
一個健康年輕,雖然公然退親這件事令人非議,可是除此之外並無劣跡的皇子,是多麼引人注目啊。
正是因為鳳樟的存在,因此羅妃才會在後宮十分春風得意。
也正是因為鳳樟日後可能會繼承皇位,因此長平侯夫人才會那麼迫不及待地把唐萱嫁給他。
唐家,想出一個皇後已經很久了。
長平侯夫人更是覺得自己的愛女最合適母儀天下。
因為這些,所以她才會迫不及待地蠱惑了心儀唐萱的鳳樟公然和唐菀退了婚。
那麼一點點姐妹相爭的不好聽的名聲,哪裡有皇後這個寶座來的有吸引力呢?
因此,在如今朝中後宮都極為重視鳳樟的時候,雖然這青年是在為唐菀出頭,可是唐菀還是不想叫他因為自己惹上麻煩。
這樣看起來應該是從沙場上退下來,保家衛國的英雄,又怎麼可以因為得罪二皇子因此受到牽連呢?
唐菀咳嗽了兩聲,覺得山中冷得厲害。她瑟縮了一下,帶著幾分關切還有央求地看著這青年。那青年俊美蒼白的臉微微一頓,轉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說道,“他拋棄你,又來和你說這樣無恥的話,還妄圖輕薄你,可見他行事下作無恥。”那張俊美的臉微微蹙緊了眉尖兒,看著唐菀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意,不由有些不解地問道,“你不想打他麼?”
唐菀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
“大人你……”
“他在我的手上。如今你如果想報仇也很簡單。”
“可是會給大人惹麻煩。”
“蠢東西。”見唐菀被自己罵得呆呆的,青年不耐地說道,“他不是還有一個心上人?背著心上人來尋自己的前任未婚妻子,如果被揭穿,最倒霉的就是他自己。你隻管報仇,他絕不敢將今日之事說與旁人聽。不然……”
他突然搖晃了一下身體,肩膀上的血跡慢慢地擴散,卻帶著幾分不耐地對唐菀說道,“他就等著後院失火。”
這鳳樟如今正跟長平侯府的大姑娘戀奸情熱,如果那唐家大小姐知道他背後來見前任未婚妻,那鳳樟和唐家大小姐之間必然會出現裂痕。他這麼緊張唐家大小姐,想必是不敢提起的。
打了也是白打。
他還會死死隱瞞唐菀心儀清平郡王這樣丟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