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殿下……不是、不是已經……”什麼也不懂的阮朱曦驚駭地盯著輪椅裡的李容修,嚇得失語。
全京城都知道,曾經的太子,楚王殿下突然暴斃了,怎麼會又活著出現在這裡??
可無人解答她的驚駭。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各懷心事,心中掀起突來的巨浪。
隻有她一人,不明所以,吃驚楚王殿下的死而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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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坐在輪椅中的楚王殿下李容修,笑盈盈地望著廳中的所有人,最後落定在喬紗的身上,慢慢理著手中的一縷黑發說:“好久不見,喬姑娘。”
他的第一句話,隻與她說。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喬紗身上,連什麼也不懂的阮朱曦也盯住她,吃驚極了,怎麼連死而復生的楚王殿下也認識這個女人?
喬紗的目光在李容修和翠翠身上來回,翠翠扶著輪椅站在那裡,一雙眼望著她紅了又紅,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而李容修就不同了,他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一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仿佛會說話一樣與她曖昧。
他今日,出奇的漂亮。
喬紗第一次見他,穿戴得如此整齊正式,從前要麼他散著發,要麼他穿著尋常的衣衫。
今日,他穿了黑色的冕服,領口、衣袖上繡著紅色的蟒紋,金冠束著發,將他襯得愈發面白如玉,眸若流螢。
竟是比平日裡披散著發,還要引人入勝。
是為了見她,特意盛裝出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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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紗笑了一下,她確實是沒料到會在這裡見到他,她以為他逃出謝府後,會先躲到更安全的地方去,卻沒想到他非但不躲,還光明正大地出現了。
帶來了她的翠翠。
“好久不見,殿下。”喬紗也回他,其實也沒有多久不見,也就一兩日未見吧。
他在那陰沉沉的天色下,抿嘴笑了,故意看向謝蘭池,看到他冰冷的眼神,發白的臉,視線又落在他拉著喬紗手臂的手指上,心中不快了起來。
“謝蘭池,怎麼許久未見,連規矩也不懂了?”李容修慢悠悠地找他麻煩,手指點了點腳前:“跪到這裡來。”
謝蘭池的手指一寸寸僵冷,往日裡那些過往一點點被拉出來,胃裡、喉嚨裡堵了什麼似的,想作嘔。
——跪到這裡來。他像奴才一樣跪在李容修的腳邊,被他踩在肩膀上穿靴子。
氣氛凝固了一般又僵又冷。
喬紗將謝蘭池的手指拉了開,低低輕輕地與他說:“你還是別碰我,不然他會吃醋找你麻煩的。”
謝蘭池的手掌一空,那股恨意在這一瞬到達頂峰,他皺緊了眉看她,她又說:“我是為了你好。”
很不必,她這是在羞辱他,他就那麼不如李容修嗎?他這麼多年,為的就是將李容修碾在腳底下,她以為如今李容修還動得了他嗎?
他抓住了她掙開的手腕,將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腕上,又沉又低地說:“我早已不是當日的謝蘭池,很不必為我擔心,還是擔心你的情郎殿下吧。”
他一定要殺了李容修,當著她的面殺了李容修。
就站在喬紗身旁的阮朱曦將這些話全聽到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喬紗,這個女人……和楚王殿下也有一腿??
她隻聽皎皎嘟囔過,謝蘭池似乎喜歡這個女人,如今、如今連楚王殿下也喜歡她?
那她方才的話,不是在故意挑撥楚王殿下和謝蘭池的紛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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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旨公公等著傳旨。
顧澤到底是帶著眾人出了正廳,走到庭院裡,他拱手朝李容修行禮,“沒想到,楚王殿下大難不死。”
李容修瞧著他笑了,“我也沒想到。”他的目光再瞧向謝蘭池,說道:“多虧了謝廠督手下留情,沒能令我徹底暴斃。”
陰陽怪氣的語調裡還夾雜著笑意。
傳旨的公公眼瞧著幾位臉色越來越不好,忙賠著笑說:“聖上有旨意,還請顧大人、顧小姐,以及雲安郡主接旨。”
先讓他把旨宣了啊。
李容修倒是沒再繼續,他也等著宣旨。
傳旨公公松了一口氣,忙立在庭院中,宣讀聖旨。
阮朱曦隨著皎皎一起跪下,早就知曉這是立皎皎為後的聖旨,所以聽到立後的旨意並不驚訝。
可在她聽完立後的聖旨之後,那公公又氣也不喘地宣讀到,聖上要納喬紗入宮,封貴妃。
貴妃??!
她吃驚地扭頭就看向了喬紗,隻覺得不可思議,她怎麼會被封為貴妃?皎皎能做皇後那是有顧家,有她表哥在。
喬紗是什麼身世家境,竟就這麼被封了貴妃?
她忽然想起,外祖母說起顧安表哥的事來,似乎還提起過,這個女人連聖上也護著她?
阮朱曦徹底傻了,這個女人到底和幾個男人有關系?謝廠督和楚王殿下為她爭風吃醋,聖上護著她……
那表哥呢?
阮朱曦這一刻的心情已不是氣惱和嫉妒了,她像看妖怪一樣看著喬紗,不知道她有什麼本事,能讓這麼幾個男人,圍著她轉。
可喬紗隻是垂著眼,聽著旨意,臉上既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
從進府開始,她的表情就總是如此,好像這幾個男人為她做什麼,也難哄她開心,得她青睞一般。
聖旨宣讀完那一刻。
坐在輪椅上的楚王殿下對她伸出了手,俯下身輕輕問她:“頭還熱嗎?”
那聲音溫柔極了,仿佛在詢問他的枕邊人,絲毫不避諱任何人。
可喬紗隻是掀起眼來瞧他,也不去扶他的手。
因為謝蘭池已將她扶了起來。
阮朱曦跪在地上,望著暗暗將手收回去的表哥,心中說不上來的滋味,若是表哥伸手來扶她,她一定高興極了,從來都是她仰望著表哥,跟在他身後,做他的小影子。
而表哥在喬紗的面前,就像她在他面前一樣,伸出手,又悄悄收回。
她從沒有見過表哥這樣。
可這些,喬紗似乎根本看不上,幾個男人爭著扶她,她沒有絲毫喜悅,習以為常一般。
阮朱曦被丫鬟扶出來,低著發紅的眼眶,在心裡泄憤地想:他們在喬紗這個女人面前,可真像是爭寵的哈巴狗。
那傳旨的公公說:“聖上有旨,今日便先接喬姑娘入宮,車馬已在府外候著了。”
幾個男人就都變了臉。
尤其她的表哥,冷著臉冷著語氣說:“公公回宮告訴聖上,喬姑娘身體不適先在顧府休養,等立後行禮之後,再入宮。”
那公公賠著笑臉說:“顧大將軍,奴才隻是奉旨行事,聖上他特意囑咐奴才,若接不回喬姑娘,奴才也不必回宮了……您看,不然你隨同喬姑娘一起入宮?您去與聖上說,聖上定然聽您的話。”
是嗎?
顧澤在心中冷笑,李容昭敢與李容修聯手,怎麼還會聽他的話,他的計劃在一刻全被打散了。
他原本想捏著喬紗,讓李容昭乖乖地立後,等立後大典之後,喬紗留或不留都可以。
可如今,李容昭竟與李容修聯手,他既不能殺了李容昭,也已經掌控不住他。
一定要殺了李容修,這樣才能重新掌控住新帝。
顧澤再看向了李容修,李容修到底在做什麼?他不想奪回皇位嗎?若他重奪皇位,便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殺他了。
“顧大人和謝廠督為何阻止?”李容修坐在輪椅裡,笑著將指尖的黑發纏纏繞繞,慢慢說:“皇帝是兩位選的,立後的這盤棋也是兩位布下的,當初兩位的打算不就是讓喬姑娘作為棋子——以她入宮,來交換立顧家姑娘為後嗎?”
李容修看著他與謝蘭池:“怎麼如今,不想她入宮了?”
顧澤臉又陰又沉,他不想喬紗現在入宮,是因為她入了宮之後,恐怕更難掌控新帝,立後旨意雖下了,但沒送皎皎入宮之前,一切都會有變故。
他想要將喬紗握在掌心裡。
“我有些話想和顧大哥,謝廠督說。”喬紗忽然開了口,她望著輪椅裡的李容修,大概猜到了他的打算。
他是不是,暫時不打算奪皇位了?
他要與李容昭聯手,扶持著他的弟弟坐穩皇位,先將顧澤和謝蘭池除掉,到時候慢慢架空皇帝李容昭,他把持著朝堂,做不做皇帝還不是一樣的?
可他今日其實不必出現的,他藏在暗處,與李容昭聯手,豈不是更安全、更容易些?
所以,他這樣堂而皇之地來到顧、謝面前,是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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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陰越厲害。
傳旨的公公等在庭院裡,也不敢說什麼。
李容修坐在輪椅裡沒挪地方,他看著喬紗和顧澤、謝蘭池重新回到大廳裡,將門關上了說話,輕輕嘆了口氣。
他將自己擺在明處,自然知道危險重重,比在暗處要危險得多,難得多。
他今日來,隻為了帶走她。
他不放心她留在顧府,更不放心她繼續待在謝府。
隻是她懂不懂他的意思?她肯不肯跟他走?
“翠翠。”他望著那扇門,嘆息一般問翠翠,“她這次會跟我走嗎?”
翠翠扶著輪椅,眼眶又紅了,“夫人一定會明白,貴人的心意。”
她不知道,夫人走了都沒有帶上她,她哪裡知道,夫人在想什麼,她甚至到現在也沒明白,夫人當初為何不跟貴人走,要一個人跑回京去。
不過看起來,夫人似乎沒有受傷受罪。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她一定會恨死自己,當初沒有追上夫人,沒有陪著夫人一起吃苦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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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廳裡,隻有喬紗和謝蘭池、顧澤。
喬紗直接問他們:“如今李容修回京,你們不是該給我下點什麼慢性毒藥,送我入宮,讓我替你們盯著新帝和李容修。”
顧澤愣在了那裡,他從未想過這樣利用喬紗,她說出的話令他心驚。
下慢性毒藥,牽制住她,利用她去控制新帝和李容修,這確實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可是,這樣做,她不會痛苦嗎?他隻要想一想,就於心不忍,若真這麼做了,她一定會恨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