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意洋洋的向他展示著,炫耀著,炫耀多的是男人為她衝鋒陷陣。
新帝就像是她最聽話的小狗,她擁抱他、撫摸他、親吻他,給他獎賞。
而他,隻配得到她的巴掌。
“真不疼嗎?”新帝抱著她,小心翼翼的看著她有些發腫的耳垂,那聲音裡滿是心疼和擔心,十幾歲的少年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愛意。
謝蘭池站在那回廊下,竟然有些羨慕起李容昭來,羨慕他軟弱、愛哭,羨慕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愛意。
他沒有體會過這樣“沒出息”的去喜愛過一個人,他連幼年時依賴母親,也會被父親不喜。
“不疼了。”喬紗將臉枕在了李容昭的肩頭,撒嬌一般的與他說:“你來看我,我就不疼了。”
原來,她這麼會撒嬌。
李容昭輕輕吻了吻她的脖頸。
謝蘭池收回了視線,不想再看。
那扇窗就那麼開著,誰也沒關。
顧澤垂下眼,聽著雨聽著風,心中的情緒復雜極了,他有些不願意看到喬紗與李容昭如此。
可他又在想,若喬紗真是他的親妹子就好了,她如此會蠱惑人心,將新帝緊緊捏在掌心裡,三言兩語就將這亂套了的局面給壓了下去……
這是皎皎根本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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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倒是沒下多久,喬紗和李容昭從書房中出來時,已是小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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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澤看著李容昭,他被喬紗牽著走出來,聽話乖順,既沒有再提謝蘭池為喬紗更衣之事。
也沒有再提顧安輕薄一事。
他隻瞪了一眼跪在回廊下的顧安。
顧安慌忙睜開了小廝的手,跪著朝新帝和喬紗撲過來,伸手抓住了喬紗的衣袖,“喬妹妹救我!救我啊,我若是被送進東廠就不可能囫囵個的出來了!”
李容昭眼神一冷的看住了,他抓著喬紗衣袖的手。
可喬紗握了握他的手,他便沒說話。
“我如何救你?”喬紗垂眼看著眼前的顧安,“又不是我要拿你進東廠,你出言不遜就別怕被割了舌頭。”
她將衣袖抽了出去,眼神冰冷至極。
顧安看著她此刻的表情,回不過神來,方才她還叫著哥哥妹妹的替他求情,為他開脫罪名,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變了……
“我剛才也是想替喬妹妹出口氣啊!”顧安急了,辯解道:“我是聽說謝蘭池在書房……那樣羞辱了喬妹妹,我才出言不遜。”他又朝喬紗跟前跪了跪,“你替我求求情……”
還沒說完,喬紗就抬腳抵在了他的胸口,猛地用力,一下將他踹翻在地。
“我與謝蘭池之間的事,誰用你來多嘴。”喬紗露出了厭惡的表情,站在那裡居高臨下的瞧著他說:“我都沒有那樣罵過他,你倒是敢這麼罵他。”
她側過頭看了一眼謝蘭池,與他說:“你該割了他的舌頭。”
謝蘭池愣在回廊之中,不明白的看著她,她為何又要……如此。
讓他產生錯覺,錯以為她是在為他說話。
何止是他不懂,顧澤也不懂了,喬紗方才用顧安來氣謝蘭池,現在又為顧安叫謝蘭池“閹人”生氣。
她到底是,何意?
顧澤在這一刻竟然覺得喬紗與謝蘭池,是相似的。
謝蘭池也是這般,他可以折磨喬紗,可他不允許其他人欺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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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到入夜已是徹底停了下來。
李容昭遲遲不肯回宮,還是喬紗勸說他,將他送上了回宮的馬車。
顧澤原本擔心,喬紗一再受了委屈,李容昭會鬧起來執意將喬紗帶回宮,卻沒想到,喬紗自己要留下來。
他站在門口送走新帝,有那麼一瞬覺得他低估了喬紗,她能引發一場亂局,又能三言兩語將局面控制住,理清楚。
喬紗在昏暗的夜色裡送走馬車,回過頭來,看向他,輕輕笑了一下,笑容說不出的動人。
她或許不是一隻楚楚可憐的兔子。
地上積了水。
顧澤伸出了手臂,讓她扶著。
她伸手握住了顧澤的手指,提著裙擺跨過積水,踏上了石階。
熱熱的手指,又細又滑,像握著隨時會墜落的綢緞。
她到他身邊,仰頭對他笑著說:“今日,顧大哥是不是要好好謝謝我?我可是保住了顧安的命,隻割了舌頭。”
她用輕快的語氣,說的像個邀寵的孩子。
顧澤望著她,被她的表情、神色,牢牢的抓了住,他如今才發現,她或許是一隻裹著兔子皮毛的狐狸。
漂亮的狐狸,狡黠的狐狸,善於蠱惑人的狐狸。
一輛馬車從街角駛了過來,停在顧府的門前。
是謝蘭池的馬車。
謝蘭池從顧澤的身後、顧府門內走了出來,就停在顧澤的身側,看著顧澤說:“她該回謝府了。”
顧澤臉上的笑意頓了頓,沒有松開喬紗的手,看著那馬車,又看謝蘭池,與他說:“今夜讓她留在顧府吧,與皎皎同住,等她身子好一些再回謝府。”
謝蘭池蹙了眉頭看住顧澤,他還真上鉤了,顧澤難道看不出,他的繼母在故意引誘他上鉤嗎?
謝蘭池想再對顧澤說什麼,剛張口,便聽到喬紗說:“多謝顧大哥留我,但不麻煩顧家了,今晚我跟他回謝府。”
謝蘭池驚詫的看向她,她竟然要跟他回去?她做這麼多,引誘顧澤上鉤,不就是為了讓顧澤庇護她,好逃離謝府,逃離他嗎?
為何她會願意跟他回去?
顧澤也是驚訝,可手中的手指已經抽了走,他想抓也沒能抓住。
她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與他說:“顧大哥,明日若有空,就來看看我。”
說完,便重新走到了石階,扶著車夫的手,毫無抵抗的上了謝蘭池的馬車。
顧澤站在那裡,手中還殘留著她的香氣和觸感,他不明白她怎麼會願意回謝府?是因為……顧府讓她覺得更不安全嗎?
是因為顧安,因為老太太,因為顧府沒有人接納她,對她好嗎?
顧澤多想再上前和她說,他會將她留在他的院子裡,沒人會再騷擾她。
可是他知道,他不該如此,她是謝蘭池的仇人,他不該為了她和謝蘭池對著幹。
謝蘭池跨下了石階。
顧澤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到底是說:“她對你我還有用,不要傷了她,至少現在不要。”他說出口,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荒謬可笑,一枚棋子而已,留著命就好,可他卻想要謝蘭池不要傷害她。
謝蘭池看了他一眼,撥開了他的手,走到馬車前,翻身上了馬。
他們就這樣從顧府離開。
顧澤站在門口,低頭看著他的手掌,掌心裡隻留下她的氣味,她不像綢緞,綢緞抓得住,可她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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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才駛出沒多遠。
喬紗就掀開了車簾,對騎馬在車旁的謝蘭池說:“謝蘭池,你進來。”
謝蘭池頓了一下,看過去,她已放下車簾。
她又想做什麼?
茫茫的夜色裡,謝蘭池叫停了馬車,翻身下馬,鑽進了馬車裡。
喬紗靠坐在馬車裡,吩咐車夫繼續行駛。
馬車搖搖晃晃重新行駛。
謝蘭池就坐在她的對面,等著她說話。
她靠在軟墊裡,細白的手指裡把玩著一對耳墜,是她之前戴的那對石榴紅耳墜。
“我的耳朵很痛。”她垂眼玩著指尖的耳墜與他說:“我現在心情很差,突然又不想跟你回去了,我要去顧府。”
謝蘭池反而覺得,這才是她,她怎麼可能乖乖的跟他回府,她跟他回府,一定是打算了什麼。
如今才對,為了折騰他。
“要麼你送我回顧府,或者我現在喊顧澤,讓他來接我回去,他現在應該還站在府門口。”她抬起眼來瞧他,“要麼呢,你讓我出出氣。”
她算計好了的。
謝蘭池望著她,慢慢的重復她那三個字:“出出氣。”他的語氣冷了一分,“喬紗,你清不清楚,我隨時可以要你的……”
命字還沒出口,她便已傾身上前來,坐在了他的眼前,伸手託住了他的臉頰。
她的手指是溫的,託在他冰冷的臉頰上,令他一瞬的愣怔。
隻是愣怔之間,她已伸出手指捻上了他的耳垂,溫軟的手指捻動著他的耳垂,酥酥麻麻的觸感火苗一樣竄湧在了他的身體裡、小腹裡、胸腔裡……
他還沒來得及抓住她的手,耳垂就猛地一痛,鈍鈍的針尖生生扎入他的耳垂裡一般的痛。
他痛的顫了一下,一滴血珠墜了下來,落在他的手背上。
又痛又酥麻的耳墜上,掛上了一粒石榴紅的耳墜,在她的手指間搖搖晃晃。
她重新又託住了他的臉,瞧著他,又溫柔又滿足的問他:“痛不痛?”
謝蘭池看著她,耳垂熱辣辣的痛著,可身體裡那股酥麻的火苗還在,這感覺交織在他身上,令他無法開口。
她的手指好溫柔好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臉頰,每一次的撫摸,都令他渾身酥麻,那些早已不存在的欲望一點點被勾出來,被火苗點燃,燒在他的心髒裡、小腹之下……
“誰讓你弄傷我,你弄傷我,我隻能對你壞一點。”她離他那麼近,那麼近的喃喃對他說:“其實我想跟你回家的,我不想拿不回謝府來要挾你,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回家,她認為,謝府是她的家嗎?
馬車晃晃,他在昏暗之中,仿佛墜入夢裡一樣,腦子是昏沉的,身體的滾燙的,她說,她想跟他回家。
“下次不要這樣了。”她的手指撫摸著他還殘留著巴掌印的臉頰,嘆息心疼一般的對他說。
仿佛,她這麼做,是不得已,才讓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