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蘭再看他一眼,以撒記憶想必恢復了不少,看來該抽個時候,將他的記憶再清除一次了。
他留下冬青和他一起守在門外,轉身進了隔壁的房間裡。
-----
這是一間監控室,監控著這裡每間病房。
他讓工作人員將隔壁特殊病房的監控調到最大,調出聲音——房間裡,喬紗正走到床邊,伸手託住了要栽下病床的容隱。
鎮定劑的作用還沒有完全消失,容隱無法站立,摟在喬紗背上的手神經性顫抖。
喬紗要怎麼疏導他?
疏導隻能在剛剛有應激反應時就及時疏導,避免繼續惡化。
而對已經惡化了的非人類,要疏導幾乎不可能,最多隻是暫時安撫住他的情緒。
不過這也足夠了,隻要暫時安撫,讓容隱植入芯片,之後他黑化就剛剛好。
——“別害怕。”
喬紗的聲音輕輕傳出來,她的手掌撫摸在容隱的黑發裡,無意識地一下下揉著他的脖子,似乎在想讓他放松下來。
容隱卻無法放松下來,他無法控制他的肢體,鎮定劑令他抖得抱不緊喬紗,他試了幾次之後,突然情緒爆發猛地將顫抖的手掌撞在床邊的醫用推車上,一把抓住了上面的手術剪,失去理智一般要往自己的手掌心裡扎下去。
喬紗慌忙伸手,一把握住了他拿手術剪的手,沒掌握好分寸,手掌握在了剪刀的尖頭上。
她發出一聲低低的抽氣聲,血珠子從她的掌心裡、指縫裡一珠珠掉了下來。
“容隱,不要。”她聲音仍然平靜得出奇。
Advertisement
容隱在那一瞬臉色灰白,慌張地松開了剪子,顫抖的手去拉開她的手掌看。
剪子掉在床上,她掌心裡被割了一道口子,正在冒著血。
容隱捧著她的掌心,看著看著,眼淚墜了下來,他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不抖,他感覺這具身體已經不是他的了,腦子裡也是昏沉的,有許多許多的話想和她說,可是嘴巴也無法清晰地表達。
這種失控感讓他想要痛一點,越痛越清晰。
他的手還在顫抖,他抱不穩她,他張張口,隻能不清楚地叫出她的名字:“喬紗……”那麼多想說的話,腦子卻沒辦法很好地處理,擠出口的隻有幾個字:“頭繩弄丟了。”
失控感和麻醉的麻木感,令他想要吐,惡心與厭惡交雜在一起,一浪浪地衝在他腦子裡。
他越來越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了,連想說的話、往下掉的眼淚也無法控制,他越想控制越失控,越想說話,語序越亂,“你會生氣,我不想。”
眼淚更快地往下掉,不是這樣說,他不是想這樣說,他坐在床上手指止不住地摳在了自己的掌心裡,“我、喬絲絲,我夢見喬絲絲和我……”
他舌頭在打結,腦子也在打結,氣惱地更狠更狠摳自己的掌心,他想坦白,他想認錯,他想和她說他錯了很多很多,他早該坦白他夢到和喬絲絲發生關系,他在劇組外想坦白的。
但他被打斷了,不,不怪打斷,還是他的錯,他有無數的時間可以向她坦白,他卻像個懦夫一樣不敢說。
因為,他害怕她像之前一樣,再一次離開他,丟下他。
可他還是錯了,他被喬絲絲拉入夢境裡,他才發現那個夢境曾經真實發生過,他曾經……那麼愛那麼愛過別的女人。
那股惡心再次湧上了他的喉頭,愛是痛苦的,zuo愛是惡心的……他在遇到喬絲絲之後,墜入夢境之後,徹徹底底失去了所有欲望。
他的眼淚掉得毫無知覺,隻是砸下來,砸在他快要摳破的掌心裡,他該怎麼和她說?
舌頭吃力地再動,他聽見自己含糊不清地說:“頭繩丟了。”
他又重復了一遍說過的話,喉頭裡塞了刀子一樣哽咽著,他沒有辦法說清楚,沒有辦法。
頭繩弄丟了。
喬紗看著他痙攣摳著掌心的手指,手腕上戴著管制的電子手銬,早已沒了她給他的頭繩。
他哭著,不受控地出現應激反應,說不清一句完整的話。
他現在這個狀況太糟糕了,注射了太多鎮定劑,麻醉無法消退,令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出現了不受控的應激反應。
像個犯錯的小狗,害怕主人的責罰,不受控地顫抖。
太糟糕了,這中心塔裡的每個非人類都被這樣對待,過量的鎮定劑,監禁管制,電擊懲罰,這就是亞蘭的正義之道。
她不在意其他非人類,可她的小狗快要崩潰了。
她起身走到床頭,“咔噠”一聲將房間裡的燈全部關掉了。
這個房間裡沒有窗戶,隻有一扇門,所有的光源來自於明晃晃的冷光燈。
光滅了,整個房間陷入漆黑之中。
黑暗會讓他覺得安全,寂靜會讓他覺得安穩,擁抱會讓他暖和起來。
喬紗站在病床邊,從背後抱住了他,貼在他顫抖的脊背上,用流著血的手握住了他自殘的手,一點點撫平他痙攣的手指,和他十指交握在一起,對他說:“我知道了,容隱。”
他顫抖了一下,在她的擁抱下一點點安靜下來,他的掌心漸漸有了感覺,不再是麻痺感,而是溫熱的觸感,她掌心是熱的暖和的。
他眼淚掛在眼睫上。
“你弄丟了頭繩,你夢見了和別的女人zuo 愛。”她在他耳邊低低輕輕地說:“哦不,不是夢,是你曾經確實深愛過另一個女人。”
他聽見那兩個字,渾身電擊一般麻了一下,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她會生氣、會和亞蘭走,對不對?
“這是很該罰。”喬紗用手指捏住了容隱的下巴,將他的頭扭到了一邊,低頭咬在了他的脖頸上。
狠極了,狠得咬破他的肌膚,咬出血來。
麻痺之中,容隱一點點感受到痛覺,越來越痛,痛得他猛地握緊她的手,眼淚呆呆掉下來,落在被她握著的手背上,那裡也有了一點點的觸覺。
麻醉和痛感,產生一種奇異的連鎖反應,他身體熱起來,躁動起來,電擊一樣陣陣湧動,欲望和疼痛蓋過所有的感覺。
他更緊地抓住了喬紗的手指,她永遠能喚起他的欲望,她像是掌控他的神。
她慢慢松開了他的脖子,“這是懲罰。”她再次貼近他的脖頸,在他流血的傷口上輕輕吻了一下。
很輕很熱的吻,混著他的血和疼痛,令他打了個顫,聽見她說:“這是獎勵。”
獎勵。
他竟然還有資格得到獎勵,他明明錯了那麼多。
“獎勵我的小狗沒有對別人搖尾巴。”她的嘴唇蹭了蹭他的脖頸。
又痒又酥麻,他禁不住將喬紗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膝上,身體裡快樂和痛苦一浪浪地衝擊著他,他已經聽不清也聽不懂她說的話了,如果他有尾巴,他想他一定對她搖得停不下來。
他希望他有尾巴,他希望他是一條狗,是她的狗,她可以牽著他,永遠牽著他,不要松開繩索。
她在黑暗之中從他的背後來到他的眼前,就站在他眼前,牽起他們交握的手,他們的手上全是血。
她用他帶著血的拇指,在她的眼尾下,輕輕點了一下。
“看著我,容隱。”她挪開他的手指,那眼尾一粒血色,仿佛一顆殷紅的淚痣。
淚痣,殷紅的淚痣。
他腦子裡無數的記憶重新浮現出——淚痣,她溫溫柔柔地站在他的門口,跟他說好久不見。
——破舊的房子裡,她也這樣在自己的眼尾點上一顆殷紅的淚痣,讓他記起來她是誰。
她是……她才是……
他的腦子一點點清醒起來,喬絲絲不是她,在夢境裡他就知道了喬絲絲不是他一直在找的那個人,因為那個人,不愛他。
那個答案駐留在他的喉嚨裡呼之欲出,他的眼淚從眼眶裡墜下來。
她才是,她才是那個令他沉淪,又不愛他的人。
他記不起更多的東西,記不起他和她到底發生過什麼,可他記起來這顆淚痣,她這樣點過兩次淚痣,告訴他,她是誰。
“你沒有背叛我。”她的手指輕輕撫摸他的眼睑,擦掉他的眼淚,“你愛的,隻有我。”
他忽然松了一口氣一般,眼淚和所有的情緒泄了出來,原來是她,原來他愛的一直是她,隻有她……不是喬絲絲,沒有別人。
他哭得厲害極了。
喬紗捧起他的臉,說:“你需要進行疏導。”
他不知道什麼是疏導,他隻知道這一刻,喬紗要了他的命,他也是快樂的。
他乖乖任由她擺布,他什麼也甘願。
她的手掌撐在了他膝蓋上,俯身在他眼前,離他很近很近,對他低低說:“你外公說,後天是你的生日,今天是你19歲的最後一天。”
隔著病號服他也清晰感覺到了她掌心的熱度,是嗎?他的生日嗎?他不記得了,他在母親離開之後從來沒有過過生日。
“我可以提前送你一件生日禮物。”喬紗問他說:“你想要什麼?”
他想要什麼?
他想起出租屋裡她的擁抱,她的胸脯,她也這樣問他,他想要什麼。
這一次他伸手抱緊了她的腰,她踉跄一下墜進了他的懷裡,他用不靈活的舌頭說:“你。”
怕沒說清楚,他又重復:“你,你。”他反反復復地重復:“要你。”
喬紗扶著他的肩膀對他笑了,她低下頭湊近他的唇,他迫不及待要吻上她,她卻又張口說:“手給我。”
他著急的唇就頓在她唇邊,言聽計從地抬起手。
她握住了他的手,從她的腰到她的臀。
她緊緊包裹在裙子下,又軟又……,他渾身燙起來。(審核員好,沒有後續了)
她什麼也沒說,隻臉頰一點點紅起來看著他,抓著他滾燙的手,一路往上往上。
落在了她鼓起來的襯衫上,像快要被擠爆的氣球。
他竟然……得到了他的第一次心願。
那觸感令他渾身麻痺一般,快樂一股股湧起,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了。
死了也甘願。
她低低呼吸了一聲,紅暈越來越明顯地望著他,手指滑到他的手腕上“咔噠”一聲解開了他手腕上的電子手銬。
他的腦漿也被她融了一般,直愣愣地抓緊她吻了上去,她熱烈地回應了他……
安靜的病房裡全是她與他的呼吸聲,親吻聲,然後、然後……
房間裡的燈突然全部亮了起來,一個聲音同時從監控裡傳出來,冰冰冷冷地叫了一聲:“喬紗,停止疏導。”
明亮的燈光一瞬間照得容隱失明,他像是受了驚一般,猛地抱緊喬紗,翻身從病床上躍下。
沒了電子手銬的束縛,容隱落地的瞬間釋放出了他的精神體。
巨大的黑狼發出震耳的吼叫,震得白熾燈“砰砰砰”全炸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