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細細的手腕對明遠伸去……
她是他的妻子。
從前她望著的人、心中掛著的人、一聲輕咳便能令她蹙緊雙眉的人,是他。
從前每一次的離開門派,她總會隨在他身後,送他一路下山,站在山門口看著他消失。
他幾乎沒有看過她的背影。
可如今,她不再送他,她留下一個背影給他。
她纖細的手指便要觸碰上明遠的後頸……
——“是啊,她如今可還是你的妻子,你就這樣看著她與別的男人曖昧不清?謝明君,你好生窩囊!去抓住她,將她帶回仙門關入禁閉洞之中,再不許她見任何男人……”
謝明君握著劍跨入了那扇門,在心魔的聲音之中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抓住了她要觸碰到明遠的手腕,又狠又恨。
她像是吃痛一般,顫了一下,扭過頭來看向他。
那雙眼睛中終於,又一次映照著他。
他在那雙眼裡看見自己的臉,黑發幾乎爬滿他的兩鬢,他臉上滿是冰冷的暴戾之氣。
——“懲罰她!就該廢去她的修為讓她永遠依附你,離不開你!”
她輕輕蹙眉說:“謝明君,痛。”
在那一瞬之間,他慌忙松開了她的手腕,他看見她細白的手腕被握出一圈紅印,他的手指又麻又僵,耳鳴一般呆愣在她的眼前。
他剛剛險些傷了她……
Advertisement
他剛剛竟然想要廢了她觸碰明遠的手腕。
心魔快要將他吞噬。
不,他不可以這麼做。
他握緊佩劍,猛地轉身快步離開,連一句道別的話也沒有。
他怕自己再面對多她一秒,就會無法控制他的心魔。
-----
謝聖君,入魔了?
榻上的明遠察覺出了異樣,想叫住他,他卻已經消失在茫茫細雨中。
方才那一瞬,明遠非常清晰的感應到,謝明君體內的暴戾之氣,他是不是沒有勘破心魔?而是被心魔操控了?
剛才他突然湧出的暴戾之氣,是因為他嗎?
因為他與喬紗的接觸嗎……
喬紗的手掌忽然貼在了他後頸的魂釘之上,柔軟的觸感與靈氣湧動進他的肌膚、身體,令他顫抖,下意識的抬手輕輕撥開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背撞在她腕上的佛珠上,發出細微的聲響,他撞上喬紗的眼睛,她眼睛中的神色太過楚楚——愣怔、失落、難過。
她慢慢了收回手腕,用那副神情與他說:“我隻是想幫你,讓你好受些。”
然後,她輕輕轉過身,走出了那扇門。
他的心仿佛一下子空了似得,他看著她的背影,第一次體驗到了,愧疚。
他是不是不該如此對她?
他方才推開她的手腕,是不是傷害到了她?
她也隻不過是想要幫他而已。
明遠攥緊了手指,那顆心生出野草一樣,她是那縷風,風吹草動。
他再無法心安入定。
----
“宿主,明遠的好感度漲了。”101點開後臺的界面,看著那一排好感度:“就在剛才,明遠的好感度漲到了百分之六十。”
如今,謝明君百分之九十九步。
小聶的好感度也在這幾天漲到了百分之七十五。
而明遠已經百分之六十。
101看著這幾個好感度,到現在還是無法確定這個世界的萬人迷指的是誰,他就怕謝明君和明遠刷滿之後,發現竟然是完全體的魔尊,那可就難辦了。
畢竟魔尊的命魂,到現在對宿主的好感度還是為0。
“您要不要趁著謝明君沒在的時候,多接近明遠先把他的好感度刷滿?”101詢問她道。
不要。
喬紗站在回廊下,看著綿綿細雨,明遠可不是小聶,越接近越縱欲就能刷到好感度。
明遠是聖僧,要讓他心甘情願放下他的佛,動心犯禁,就要讓他內疚,讓他想要拯救你、以身渡你。
喬紗輕輕揉著她發紅的手腕,方才謝明君的暴戾她感覺到了,他八成是入魔了,他的黑發越多,是不是就意味著他越來越無法控制他的心魔了?
他還能活著回來嗎?
“宿主,您擔心謝明君?”101問她。
擔心,他如今好感度還差一點呢。
謝明君離開的當天夜裡,眾人就商議著要將喬紗住的禪房設下結界,即便阻攔不了她,但隻要她離開房間的結界,他們便會知曉。
理由是,喬紗現在體內有天地二魂,他們要在謝明君與海上月回來之前,保證不出岔子。
合情合理。
溫雪與白封他們想替她說話。
喬紗攔下他們,先答應了下來,“沒有什麼,若是諸位不放心,我開著禪房的門,諸位派人在夜裡看管著我。”
她沒有說之前她與明遠住在同一間禪房,她指了指旁邊的另一間禪房,“今夜我睡在這裡。”
眾人看過去,那間禪房早被紅蓮佔滿,滿屋的湿氣,連床褥上也是紅蓮和青苔。
“這怎麼住人?”白封皺眉說。
“派人打掃一下便可住人了,如今已到這種地步,還要講究住的舒服不舒服嗎?”另一位師祖說。
明遠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
喬紗忽然豎指一晃。
他耳中傳來她,秘密的傳音——“聖師不必替我說話,更不必留我在你禪房中,恐累聖師聲名。”
恐累聖師聲名。
明遠一點點捻了個定心訣,可他望著她,耳中一遍遍重復著她的聲音。
恐累他聲名。
他從何時起成了困於聲名、名譽、他人看法的“人”?
“我來看管她。”他在禪房之中開口,他的目光躍過眾人看住回廊下的喬紗,“我將她帶來紅蓮寺,便是為了看管她體內的天地二魂,她依舊留在我的禪房中。”
眾人驚訝的看向他與喬紗,難道這些天,明遠聖師與喬紗同宿在一間禪房中?雖說他們不疑明遠聖師的佛心,也知道聖師隻是為了看管她,絕不會對她做出什麼逾矩之事,但……她到底是謝明君的妻子。
這樣合適嗎?
“那便聽聖師的。”那位師祖點了頭:“我們一同守在聖師門外,加固紅蓮池中的封印,避免夜裡出什麼差錯。”
眾人也便無話,這個節骨眼,想來謝聖君不會介意這些。
明遠閉上了眼,凝住心聲的不想再多看多想,他如今修為傷損,若再分心分神,隻怕困不住那命魂了。
他彈指滅了房中的燈燭,強迫自己再次入定,不再去理會任何事。
漸漸,他心神靜了下來,與這山中一草一木融在一起,隻聽得見雨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在雨聲中聽見淅淅瀝瀝的水聲、敲窗聲。
有湿漉漉的手指扶在窗下老舊的青磚上,像扶在他的膝蓋上一般。
——“曉碧塵,你還在外面嗎?”
是喬紗的聲音,她湿漉漉的手指扶在窗戶上,身上的水珠落在地上,每一滴水都像打在他的肌膚上。
她剛剛沐浴嗎?
她光潔的身子出現在漆黑的房間裡。
明遠的心神一下子無法凝聚。
——“在,師母。”
另一道聲音也輕輕響起,在窗戶外,是曉碧塵,他問她:“是水涼了嗎?”
她與曉碧塵在一起?
明遠不自覺的心神匯聚在她的所在地,她在距離他很遠的一間偏僻禪房裡。
禪房之中熱氣騰騰,是有人替她燒了熱水,讓她沐浴了嗎?
是了,她來了紅蓮寺之後就不方便沐浴,這紅蓮寺中既沒有廚房也沒有熱水。
明遠感應到,站在窗外的曉碧塵,曉碧塵守在房門外,用火靈石替她燒了熱水。
窗忽然推開了。
曉碧塵忙低下了頭,不敢回頭去看:“師母可是覺得水涼?”
“沒有,我洗好了。”喬紗站在窗下,身上裹著白色的軟袍,正在擦著她湿漉漉的發,軟袍之下是她雪白的鎖骨。
曉碧塵這才回過頭去,耳朵和臉頰紅的在夜色裡都看得出來:“師母小心著涼,我進去替師母收拾。”
他推開門進去,房中是她剛剛沐浴過的浴桶、毛巾、舊衣服,他紅著臉彎腰一件件撿起來。
“曉碧塵。”喬紗叫住了他,“我有件事想問你。”她坐在椅子上,手指點了點旁邊的椅子,“過來坐。”
明遠仿佛被點了手背一樣,他清晰的感覺到她手指的觸感。
曉碧塵過去坐在了她的身邊,看著她湿漉漉的頭發,禁不住說:“師母若是不介意,我替你擦幹頭發?”
她大大方方的將帕子搭在他手上,輕輕側過身去,將湿長的發交給他。
曉碧塵耐心的擦著,他的手指每每觸碰過她露出的脖頸,都令他燥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