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三界之中誰不知喬紗的名字和傳奇事件,連他們這些歸隱的老人,也被驚動,為了吞並魔尊天地二魂的喬紗再次出山。
甚至,他們幾位在來之前,在見到謝明君之前,就已經有所商議。
他們幾位看向海上月。
海上月開門見山,直接道:“來之前我已聽說,喬姑娘吞並了魔尊的天地二魂。”
他看向了喬紗,她斜倚著身側的方桌,垂頭撥弄著腕間的佛珠,青色的佛珠掛在她腕上,將她的腕襯得細且白,他曾見過這位喬紗兩次,一次是她出世之時,蓮花血,天降異象,他曾去見過,那時她還是個小嬰孩。
第二次是謝明君大婚之日,他曾出關前去捧場,隻是匆匆見了身為新娘子的她,那時她羞怯稚氣,像才露出尖尖角的粉荷。
如今再見,他幾乎與從前的“喬姑娘”聯系不起來,她靜靜坐著便有說不出的豔光流轉。
她聽見他點名叫她,也隻是輕輕抬了抬眼皮,輕蔑的令人無法不對她生出“折辱”之意,滅她的傲氣,讓她不得不祈求。
海上月眼皮跳了跳,壓下了心裡那股雜念,“魔尊三魂匯聚,重新復蘇會帶來多大的災禍,想必諸位很清楚。如今明遠聖師與謝聖君已無法再鎮壓魔尊的三魂,我們的法陣也困不了魔尊的命魂太久,我們必須在魔尊命魂衝破法陣之前,先將天地二魂封禁。”
明遠與謝明君齊齊看向他。
唯有喬紗依舊垂著眼,沒瞧他。
她越如此,海上月越雜念叢生。
“喬姑娘。”海上月再次叫她:“希望你能明白,為了阻止魔尊復蘇,生靈塗炭,必要有人做出犧牲,如今最好的辦法便是將你與魔尊的天地二魂一起封禁。”
來了來了,還是來了。
101看著在座的諸位,面色平靜,就知道他們早就商量好了,還是要將“喬紗”犧牲,推上封禁臺。
喬紗依舊沒有說話,因為這一次已不用她自己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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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前輩。”謝明君開了口,“你並未對我提起過此事。”看住了海上月。
海上月也看向了他,抱歉的與他說:“謝聖君莫怪,我們商議此事之時,謝聖君還未曾攻破心魔蘇醒,你蘇醒之後,又急著趕來鎮壓魔尊命魂。”
我們?
謝明君看著在座諸位,雙眉緊蹙,“諸位是已經商議好了,要封禁我的夫人,來鎮壓魔尊天地二魂?”
在座諸位不說話,海上月說:“這是如今,唯一的辦法。”
“諸位前輩就是這麼除魔的嗎?”站在謝明君身後的溫雪,握緊了佩劍,盯著他們每一個,冷聲道:“犧牲一個無辜的人,來鎮壓魔尊,蒼生無辜,那我師母又做錯了什麼?要被諸位犧牲?”
“溫師兄說的是,憑什麼諸位前輩私下商議一番,就要犧牲我師母?”晴山也惱怒的應和。
海上月抬眼看著幾名小弟子,沒有與他們說什麼。
門外突然傳來輕響聲。
“誰?”海上月與房中諸位齊齊看了出去。
隻見門口站著一位面色如玉,眼睛如碧藍海水一般的年輕弟子。
“曉碧塵。”喬紗朝他看了過去,懶洋洋的眼神中出現了笑意,對門外的他伸出手:“你回來了?過來。”
曉碧塵從門外走進來,徑直走到了喬紗身邊,將自己的手輕輕放在喬紗掌心裡,俯身要朝她行禮:“師母,弟子回來了。”他風塵僕僕,緊趕慢趕,還好沒有晚了。
喬紗將他拉了起來,他看向了海上月,輕輕的說:“還好弟子沒有回來晚。”
他又看向謝明君:“師父,您要答應他們,犧牲師母嗎?”
“這是無奈之舉。”海上月先開口對謝明君說:“犧牲一人,而保蒼生,謝聖君很明白,魔尊的天地二魂並非人人可以吞並,謝夫人既有這樣的能力,或許從她出生起就注定了要為封禁魔尊犧牲。”
“師父。”溫雪站了出來,蒼白的臉,緊蹙的眉,拱手道:“若您要答應此事,弟子恐怕要忤逆您了。”他絕不會看著他們犧牲師母,哪怕他不敵,哪怕與正派為敵,他也要如此做。
“海前輩是當我玄門無人了嗎?”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冷喝。
下一瞬,白封與洛一秋帶著各自的弟子浩浩蕩蕩出現在門外,他握著佩劍,冷眼看著屋中的海上月,“正派無能鎮壓魔尊,不覺得羞愧,竟如此堂而皇之的要犧牲無辜之人,海前輩與諸位前輩,是不是認為我師父師母不在,玄門無人,我師妹便可任由你們做棋子誘餌了?休想!”
劍宗弟子一個個拔劍相向。
洛一秋沒阻攔,他顯然與白封站在同一陣線,他也不同意犧牲喬紗此事。
房中坐著的海上月,看著劍拔弩張的眾人,倒是沒想到,這位喬姑娘與他聽說的很不相同,那些來請他出山的弟子們口中的喬紗,可惡可憎,人人唾棄,為了增加修為私吞魔尊天地二魂,有些小聰明卻愚昧至極。
天下誰敢吞並魔尊天地二魂?且不說她的身體能不能受用,便是受用了,也必定會被天下正派視為魔物,人人誅之。
所以他與幾位師祖和掌門商議要封禁她,一拍即合。
可此刻看來,她竟有這麼多擁護者,甚至不惜與正派為敵也要……
“此事我不贊同。”謝明君忽然開了口,他抬起眼看向海上月,與其他幾位師祖,說:“海前輩與諸位前輩既已退隱,便不必再插手此事。”
海上月和其他幾位師祖吃驚的看住謝明君,這還是他們認識的、當年推舉成為聖君的謝明君嗎?
“諸位既然推舉我為三界聖君,便不要越過我私自商議決定。”謝明君垂下眼,聲音又冷又靜:“此事我自會承擔,解決,諸位隻需同從與我。”
若說方才是驚訝,那此刻海上月便是震驚,他不可思議的看著謝明君,他從未想過謝明君會反對此事,還對他與其他師祖說出這等話。
當初是他與其他掌門師祖一起推舉謝明君成為新一任的宗主聖君,謝明君曾是他見過最早得道,又最無欲無私心的大道者。
他甚至覺得謝明君比他更適合掌管正派,因為謝明君絕不會有偏頗,存私心。
可如今……
這還是那個道心堅定的謝明君嗎?他在偏袒他的夫人?
那個喬紗竟動搖了謝明君的大道之心?
喬紗看向了謝明君,他鬢邊的黑發似乎更多了一些,他是入魔了嗎?
謝明君的手指動了動,他心中耳中,一個聲音在對他說話。
——“如何?讓我來替你說話,替你做事,是不是很痛快?你從前所做皆是該做之事,並非所做之事,如今我替你做的,才是你真正想做之事!”
——“他們憑什麼犧牲你在意之人?他們既然推薦你來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宗主聖君,就該乖乖聽令!一群遲遲沒有得道的老廢物,竟敢越過你私下商議,掣肘你,笑話!”
他靜靜聽著,靜靜說:“諸位還有什麼異議?”
海上月似乎還想說什麼。
一直不曾開口的明遠忽然說:“諸位不必再有異議,即便是犧牲喬……喬姑娘封禁天地二魂,也無用,魔尊的命魂已然蘇醒,用不了多久便會破開你們的法陣,那時他會想盡辦法與他的天地二魂匯聚,即便是你們封禁了喬姑娘,也隻是徒勞的犧牲一人。”
喬姑娘。
謝明君垂著的眼,眉心蹙了蹙,明遠對她的稱呼什麼時候從謝夫人,變成了喬姑娘?
他心中的那個自己又說——“你還沒看出來嗎?不止你的弟子、魔尊惦記著喬紗,如今連明遠也惦記上了,或許從她出生起,明遠送她那串佛珠時就惦記上了。”
他握了握手指,閉嘴。
那聲音又冷笑說——“你要我幫你從魔障中醒來之時,可是與我達成了協議,若你不能堅守你的道,你便將這具身體讓給我,讓我做主人。”
他將那聲音壓了下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喬紗的聲音響了起來,“好不好笑曉碧塵?一群修行百年還未曾成仙的老古董,倒是來教我做事,他們若拿出個好對策也就罷了,擠破腦袋也隻想出個犧牲別人,成全自己的無用法子,怪不得早早歸隱。”
她譏諷的太過難聽。
便是海上月也忍不住有了怒氣。
另一位師祖冷聲道:“小姑娘說話莫要太狂妄,若非你吞並魔尊天地二魂……”
“若非我吞並魔尊天地二魂,他早已復蘇,將你們這群老古董挫骨揚灰了。”喬紗看向他,譏笑著道:“你們急急出山趕來鎮壓魔尊,是為了天下蒼生?還是怕魔尊向你們尋仇?”
海上月臉色一冷,幾個人靈氣齊齊暴漲,朝喬紗襲去。
喬紗動也沒動。
明遠與謝明君幾乎同時出手,張開結界擋在了她身前。
溫雪、白封他們也動了身形,卻是沒有明遠與謝明君二人快。
靈氣撞在結界之上,巨大的靈氣波動,險些將這房頂掀了。
可喬紗隻是發絲飄了飄,她早已不再是當初的原女主“喬紗”,即便是原劇情惡意的將她推向“獻祭”的結局、即便所謂的[原女主宿命的巨輪滾滾而來],她也無所懼怕。
她的好感度不是白刷的。
眼前的曉碧塵猛地拔出佩劍,朝距離最近的海上月刺去。
喬紗撥動著腕上的佛珠,掌風一動,灌了一股靈氣進入曉碧塵手中的劍。
那劍突然之間勢如破竹,一劍捅穿海上月的結界,直刺入海上月的手掌——
海上月一驚,忙收手要朝曉碧塵擊來。
喬紗抓著曉碧塵的手將他猛地拽入自己的椅子中,同一時間她驚鴻一般閃身,逼近海上月,掌心在他命門一擊,在心裡叫小聶:給你的個機會,將他的元神擊出。
一瞬之間,她身體內還不太會運用的天地二魂迸發出前所未有的修為,隻是一掌。
那海上月七竅流血,元神猛地被擊出。
門外的蓮花池忽然再次沸騰起來。
所有人都驚的停下了手。
喬紗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了住,冰冷的手指。
正是謝明君。
他蒼白是臉上,出現一種難以言表的表情,像是在自我掙扎,他緊緊握著喬紗的手,緊抿著嘴對她搖了一下頭。
那是曾經指點過他的前輩,是第一個看得起他的“恩師”。
不要。
他心裡那個聲音又跳了出來——“你阻攔她做什麼?你不是喜歡她嗎?不是想要挽回她嗎?那便該縱容她,寵愛她,替她出氣,讓她高興!你沒看到嗎?她體內的邪魔可是幫她在殺了那老古董,討她開心,你卻阻攔她?你說她更喜歡誰?”
不。
謝明君抓緊了她的手腕,若她真滅了海上月的元神,她便沒有回頭路了,正道絕不會容她,她必定成魔。
他可以入魔,但他不願看她成魔。
“喬紗。”謝明君輕啟蒼白的嘴唇,叫了她的名字。
喬紗卻沒有想滅了那海上月的元神,她收回手,對著那呆立的海上月元神,和驚懼的諸位說:“別緊張,我隻是在幫你們。”
幫他們?將海上月擊的元神離體是幫他們?
那幾位師祖、掌門怒目而視,卻不敢輕易上前,一個喬紗便十分難對付,如今謝明君與明遠竟還護著她……
“再次封禁魔尊算什麼解決的辦法,我有個法子,可以直接除了他。”喬紗對他們說。
——“你這個女人……”小聶在她耳朵裡已不是怒了。
她又說:“你們還記得那個叫阿加的嗎?當初被你們擊殺,魔尊最在意的阿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