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宿主。”101說:“明遠的好感度隻有百分之二。”
另一個聲音響在耳朵裡,是小聶。
——“和這和尚去,我的金身鎮在紅蓮寺之中,你與他去,將我的金身喚醒。”
喬紗開口道:“聖師帶我回紅蓮寺,然後呢?將我體內的魔尊元神剝離鎮壓?還是連同我,一起鎮壓?”
白封與溫雪齊齊看向他,眼神一個比一個不友善。
明遠望著她,像一灘古井,“迫不得已的時候,我隻能連同謝夫人一起鎮壓。”
至少他很坦白。
喬紗喜歡他的坦白,至少他沒有先虛偽的說,他會盡力剝離元神,保住她。
溫雪與白封想要說什麼,喬紗站了起來,與明遠說:“等我考慮考慮。”
明遠微微詫異的望她,他自是不覺得她會輕易答應隨他回紅蓮寺,隻是他不明白她“考慮考慮”是何意?
——“你是擔心他連你一同鎮壓?你如今可是吞並了我的天魂,單憑這和尚鬥不過去,趁著謝明君沒蘇醒,先去將我的金身喚醒。”小聶在耳朵裡說:“你可是答應了我的。”
喬紗與他說:去自然是要去的,隻是總要讓他犧牲點什麼再去。
再者。
“我與謝明君夫妻一場,總是要先將他送回門派。”喬紗看向謝明君,幽幽說:“我怎能丟下他不管,跟你跑了?”
明遠頓了頓。
小聶冷笑,這個女人竟說出這種鬼話,她自己信嗎?她又在打著什麼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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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遠沒再說話。
他卻是跟隨著喬紗與仙門弟子,一起離開了劍宗,送入定的謝明君回仙門。
他墜在隊伍後,不言也不語,隻保持著距離跟著喬紗。
離開劍宗的地界,曉碧塵快步跟上喬紗,像是想了很久才與她開口:“師母,我想回南海一趟,將我母親的東西送回去。”
他將母親的遺體和鮫人丹收在儲物袋中,他想要送母親回故鄉。
喬紗怎會阻攔,對她來說曉碧塵已剝離了魔尊的天魂,也刷滿了好感度,她不想阻攔他,去做他想做的事。
哪怕他留在南海,不再回來,她也認為是應當的。
“去吧。”喬紗對他笑笑,“祝你一路順風,也望你母親能早日歸家。”
曉碧塵的眼眶被風吹紅了,他忽然伸手抱了她一下,輕輕低低的對她說:“我很快回來,很快。”
他想與她說,等他將母親送回故鄉之後,他就再無牽掛,今生今世為她牽馬墜蹬。
可他說不出口。
若是……若是他再善於言語一些,就好了。
他心中藏著的炙熱愛意,能表達出十分就好了。
他與諸位師兄弟、寧玉師妹拜別,在山林大道之上,第一次踏上了回故鄉的路。
等他回來,他此生便再無掛念,隻念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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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之後下了一場大雨。
喬紗一行在路上耽擱了一天,在兩天後才回到仙門。
她將活死人一般的謝明君送入他閉關的洞府之中,又將仙門大小的事務暫交給溫雪,讓他在謝明君復蘇之前,代理門中大小事務。
仙門之前也隻有溫雪有這樣的能力和威望。
但溫雪總覺得不安,他甚至想要師母來做這個代理掌門,除了師父,還有誰比師母更了解仙門的大小事務?
這些一直是師母在做,且從未出過差錯。
溫雪、晴山、寧玉,與諸位弟子一再提出希望師母代理掌門之位。
可喬紗拒絕了,她坐在殿中,沒有猶豫的拒絕了。
“這些事我做的太多了。”喬紗望著殿下的仙門弟子,每一個弟子都存在在原主的記憶裡,她幾乎記得每一個弟子,從她嫁給謝明君之後,她努力的在打理著仙門大小事務,從不許自己出半點差錯。
可那又如何呢?
“這些年,我打理仙門事務,荒廢修行,早已累了。”喬紗靠在椅子裡與他們說:“不想再做了。”
她才不要做什麼代理掌門,替謝明君打理他的仙門。
她有自己要做的事,修仙得道、三界,與她來說隻是一個個小目標,一個小世界。
她不會停留在這裡。
她起身離開,回了她的翠苑。
遠遠就看到明遠立在翠苑之中,仰頭看著院中大樹的枝葉。
她走過去,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裡有什麼?”
是一窩剛孵化的小鳥,光禿禿,很是難看。
“鳥有什麼好看的。”喬紗側頭去看他。
他垂下眼也在看她,目光相觸之後,他慢慢後退了半步。
喬紗看著他後退的腳步,笑了,“你怕我嗎?”
她不比那些雛鳥好看?
他隻答她:“這是應當。”
應當與她保持距離,應當恪守己任,應當不過界。
“那便是怕。”可在喬紗看來,還是怕,“你怕離我近了,會無法恪守你的底線。你那般近的凝視幾隻雛鳥,怎麼不會後退?不會擔心越界?”
因為他知道,他怎麼也不會愛上幾隻雛鳥。
可他對她,心裡有鬼。
明遠被她詰問的皺眉,她總是如此會詭辯。
他不再與她說這些,隻問她:“謝夫人可考慮好了?”
已是暮色四合,風中也是熱熱的餘溫。
喬紗站在他的面前,回答他:“先前沒考慮好,現在突然考慮好了。”
她如此回答,倒讓明遠驚詫。
為何現在突然考慮好了?
“我可以隨你去紅蓮寺,隻需聖師滿足我三個條件。”喬紗朝他晃了晃三根手指。
101突然警惕起來,宿主不會是要讓明遠陪她……雙修吧?這就太不女主了。
“哪三件。”明遠問她。
她笑著說:“第一件,我要你將正派的諸位掌門全部召來,正派齊聚,恭送我上紅蓮寺,畢竟我是為了正派獻身。”
明遠的眉頭蹙緊一分,他不喜歡與那些人打交道,她為何要逼他做這些?
她就是要讓明遠與這三界中的正派掌門,委曲求全,顧全大局,再不喜歡,再抗拒,也要恭恭敬敬的忍著。
她也要讓明遠為她讓步,一再讓步。
“這第二件。”喬紗在夕陽下望著他,“我要你現在朝我走近一步。”
明遠徹底皺緊了眉,夕陽之下,她眉眼間麗色動人,將手負在了身後,等著他。
她在這一刻,有一種戲耍他的洋洋得意。
因為他方才退開半步,她便要他再朝她走近一步?
胡鬧又稚氣。
她以為他會為這個跟她賭氣嗎?
隻是一步而已。
明遠朝她走進了一步,那一步走到她的腳尖前,幾乎與她的衣袖擦著衣袖,他隻要垂眼就能看見,她掀起的鴉色睫毛,以及雪色衣襟下的鎖骨。
“謝夫人,還有什麼條件?”他垂下眼,平靜的凝視著她的雙眼,卻沒有敢再往下看。
她還有什麼逼迫他的要求?
她與他對視,負著雙手,得意洋洋的對他笑著輕輕道:“這第三件,請聖師日後不要再叫我謝夫人,叫我紗紗。”
明遠一瞬的愣怔,隨後心輕輕一晃,他下意識的挪開了眼,再次退開。
殘陽餘溫吹在他的僧袍之中,他第一次覺得被戲耍到了。
胡鬧。
她就是在戲耍他,除了第一個條件,其餘兩條,每一條都胡鬧至極。
讓他以為她會開除多麼嚴苛的條件,可她隻是為了戲耍他。
101吃驚:“……”他永遠猜不透宿主的心思,宿主的手段。
“怎麼?”喬紗還站在那裡看著他,問他:“這個條件很難嗎?明遠聖師為了天下蒼生,連改個口也覺得難?”
明遠握了握在僧袍下的手指,他從來不是為了天下蒼生,他鎮壓魔尊,是他的使命。
“我也不逼迫聖師,等聖師想好了隨時來找我。”喬紗轉身朝房中而去。
明遠張了張口,院門外卻有人先進來了。
“明遠聖師。”是溫雪,他捧著幾支蓮花和蓮蓬,禮貌的向他行禮,然後徑直的朝房門而去,“師母,你房中的蓮花改丟掉了。”
明遠站在夕陽之下,聽著樹上的雛鳥叫聲,又攥了攥手指,他垂下了眼,說不清的困惑。
為何?
為何他會覺得叫不出口?
那隻是一個名字,一個代號而已,為何會令他困住?
他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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