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在這樣的地方待過,她盯著門不敢閉上眼,漆黑中隔壁臥室的房門被推了開。
她嚇了一跳忙看過去,看見是喬紗夫人,她穿著襯衫和褲子,頭發松松挽在腦後,看起來溫柔極了。
“睡不著?”喬紗看了一眼,被放在門口頂著門的椅子,猜想是傅柔害怕,放在那裡的,“頂著門沒用,要是存心想破門進來,你怎麼也頂不住。”
傅柔躺在窄小的床上望她,眼睛紅紅的,不知是哭過了,還是熬夜熬的,“這樣……讓我心裡覺得安全點。”
她讓喬紗想起了貝絲,想起了貝兒,想起了許多許多女孩兒。
喬紗走了過去,將腰後的手槍掏出來,放在了她的枕頭下,“槍給你,槍可比椅子管用多了,放在你枕頭下,安心睡覺吧。”
傅柔驚愕的望著她,昏暗中,她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喝,她撐在桌子上的纖細手臂,柔軟的手指……這樣溫柔的手指會握槍,會殺人嗎?
“你不怕嗎?”傅柔輕輕問她。
她回過頭來對她笑了,“我不怕,我睡過比這更可怕的地方,沒什麼好怕的。”
傅柔想起她的出身,想起她曾經被聯盟擄走,想起父親和其他人口中的她——出生卑賤的賤種、賣國求榮的女人……
她心中說不清的難過和拉扯,父親說的不對,他們說的都不對,他們對喬紗夫人的仇恨、輕蔑全部來源於她的出生,認為她不配,可這是不對的。
喬紗夫人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她並沒有因為父親而憎惡她,她甚至給了她一把槍,讓她保護自己。
傅柔想,現在她也是聯盟的俘虜人質了,如果有一天聯盟和帝國對陣,她被喬安抓著要挾父親,父親是不是也會希望她能夠以身殉國?如果……如果她想要活下來,她告訴父親喬安是個好人,父親是不是也會認為她賣國偷生?
可是……可是她不想死,努力活下來也有錯嗎?
“睡吧。”喬紗又倒了一杯水,從冰箱裡取了個冰袋出來,轉過身對她說:“如果厲鄞回來的話,你讓他別走,我有事找他。”她端著那杯水,去往陛下的臥房。
“喬紗夫人。”傅柔忽然坐了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叫住她,她隻知道她心裡拉扯的難過,她想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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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傅柔摸著枕頭下的槍輕輕說,她想替父親道歉,可她又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喬紗擺了擺手,讓她快點睡覺,再次推開門回到了容伽的臥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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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伽似乎醒了,他安靜的躺在床上,輕輕動了動腦袋,將蒙著紗布的臉朝向了她的方向。
“你醒了嗎?”喬紗端著水過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還是有點燙,“喝點水吧。”她扶著容伽坐了起來,將手裡的水直接喂給了他。
他摸索著握住她的手,低頭乖乖的喝了兩口水。
喬紗撥開他耳邊的黑發看了看他臉頰上的傷口,這兩周多的時間,他的傷已經差不多全長好了,有些燙傷留了一點疤痕,但好歹是沒斷胳膊斷腿。
隻是他不太愛說話,問什麼也不回答,不許其他人靠近,醒的時候必須她在身邊,不然他的應激反應就非常激烈。
真的像是傻了一樣。
不止是腦子這個問題讓喬紗忐忑,還有他的眼睛,總是不好,這裡沒什麼好醫生,來看了兩次都說讓他去發達一點的星域做手術。
這裡何止是沒有好醫生,連其他醫療藥品差的很,那個保胎針,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劣等藥劑,容伽連續打了兩周,胎是保住了,可他的身體也變奇怪了。
剛開始是信息素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分泌,後來是他體溫升高,最近幾天更離譜,他渾身上下的觸感變的極其敏感,像是二次發育一般,尤其是肌膚。
好像什麼開關打開了一樣,迅速將他激化成了真正的孕期omega。
她停了劣質保胎針,打算等厲鄞回來,讓他想辦法去正規的星域,買點正規的保胎針,這麼打下去她怕孩子都畸形了。
“還難受嗎?”喬紗將冰袋裹上毛巾,輕輕的貼在了他的臉頰上。
他顫了一下,捧住了她握冰袋的手指,側頭將臉蹭在了冰袋上、她的掌心裡。
難受的。
他身上又燙又敏感,像一條離開了水的魚,他需要水,喬紗就是他的水,她的手掌是,她的身體是,她的氣味也是,他挨著她才覺得好受一些。
所以他握著她的手,蹭開了冰袋上包裹的毛巾,讓肌膚直接挨著冰袋,挨著她的手指,涼涼的觸感很舒服,他握緊她的手,用冰袋蹭過他的臉頰、他的脖頸、他的皮膚……
冰袋直接貼在了他的肌膚上,他顫了一下,輕輕抽了一口冷氣。
“這太涼了……”喬紗忙要將手和冰袋縮回來,卻被他緊緊按住,按在他因為劣質保胎針提前變化的肌膚上。
他的肌膚變的很柔軟,外觀上並沒有多大改變,隻是從前的肌肉變的柔軟,皮膚也變的薄薄,脆弱。
“不舒服……”他靠在床上,按著她手裡的冰袋,喉嚨裡發出啞啞的聲音,像前幾次一樣說:“喬紗我很不舒服。”(審核員好,這裡隻是女主在撫摸生病的男主,沒有描寫什麼。)
他的聲音啞啞潮潮,身體滾燙滾燙,緊抓著她的手指陷在她手指裡,攤開了她的手,隔著冰袋撫摸自己,像小貓一樣。
房間裡沒有開燈。
喬紗在昏暗之中看著他,他雪白的臉上還有些傷痕,白色紗布蒙著眼睛,寬敞的睡衣下是他雕刻一般的身體,她能看到他的肌肉,可手指觸碰的地方又是那麼柔軟。
他脆弱的肌膚,已經被冰袋蹭的通紅。
他卻還嫌不夠一般,將她的手指徹底壓在柔軟的肌膚裡,貓一樣,潮潮啞啞的哀求她:“抱抱我,喬紗……”
他越來越會撒嬌,越坦誠自己的需要了。
喬紗松開了冰袋,朝他貼過去,伸手輕輕抱住了他,撫摸他黑黑潮潮的發,溫度偏高的脊背,“抱你,我抱抱你,一會兒吃了藥就會好受了。”卻還是輕輕撫摸他,安撫生病的他。
他像是聞到她的氣息一般,臉朝她靠過來,在她的唇邊又哀求:“喬紗,親親我。”(審核員好,這裡隻是一個親親,沒有後續了)
昏暗的房間裡,他披著潮湿的黑發,美的像戰損被凌虐的神。
喬紗無法抑制對他的悸動和心動,捧住他的臉親住了他,手指用了點力,他痛的喉嚨裡發出聲音,卻乖乖的沒有掙扎,沒有推開她的手。
隻是心甘情願的皺著眉,耳朵和臉頰徹底紅了起來,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不許她看。
他在害羞嗎?
他如今也會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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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門外的槍響驚醒了傅柔,她嚇的睜開眼慌忙摸出了枕頭下的槍,門外忽然炸了鍋一樣亂起來,她聽到尖叫聲、哭聲和……非人類的嘶吼聲。
出什麼事了?這不是平時的聲音……
“哐當”一聲,有什麼東西在門外砸到了門上,將整個鐵門砸凹了一塊,椅子倒在地上,傅柔嚇得低叫了一聲,是什麼在砸門?
“出什麼事了?”喬紗推開臥室門快步走出來。
傅柔看見她,立刻光著腳跑過去,抱住她的手臂就忍不住哭了:“我不知道,不知道外面怎麼了……”
“哐”的又一聲巨響,這次門險些被砸開,有什麼東西在外嘶吼了一聲。
傅柔哭著抱緊了喬紗的手臂。
房間裡的通訊器忽然亮了起來,喬紗快步過去接了起來——
“從窗戶跑!”厲鄞的聲音傳過來,他似乎奔跑在滿是慘叫的地方,大聲的對她說:“是異形族和蟲族,別從門跑出去,從窗戶或者通風管道跑出來喬紗!我在外面接你!”
“異形族和蟲族……”傅柔嚇壞了,這兩種可怕的生物隻出現在傳說裡,書本裡,它們不是早就被陛下除掉控制住了嗎……
嘶吼聲在鐵門外幾乎要衝破進來一般。
傅柔的手忽然被喬紗一把抓住,喬紗拉著她跑進了陛下的臥室,對她說:“爬上窗戶往外跑。”
喬紗將她推上了陛下的床,床上面有一扇緊閉的窗戶。
喬紗奪下她手裡的槍“砰”的一聲,射在窗戶上,玻璃雪花一樣碎了下來,露出逃生的出口。
傅柔不敢哭,她看見喬紗彎腰去拍陛下的臉,在叫他。
“容伽,快醒醒,別睡了。”喬紗急的要命,她哪裡想到會有異形族出現在這裡,容伽才剛剛服了退燒藥睡著。
容伽迷迷糊糊的動了動。
喬紗吃力的攙扶起他,見傅柔還在努力的去勾那窗戶。
背後的鐵門卻在劇烈的“哐當”聲中猛地倒在了地上,腥臭的氣息和嘶吼聲幾乎同時衝進來。
喬紗慌忙扭頭,看見兩人多高的異形族帶著腥臭的液體朝她衝了過來——
來不及了,來不及跑了。
喬紗當機立斷將容伽塞給了傅柔,握著槍朝異形族射過去,眼睛眼睛,她要射眼睛。
“砰——”的一聲,那一槍正中異形族的眼睛。
喬紗掌心裡全是冷汗,原來她上個世界的技能,這個世界還能用,但槍根本殺不了異形族,她能做的隻有給傅柔和容伽爭取時間,她有保護模式,但男主不能死,她不要困在這個世界裡。
“帶著容伽跑啊!”喬紗朝嚇傻的傅柔吼了一聲,剛要朝另一個方向跑,盡量給傅柔容伽爭取時間,背後一隻手突然抓住了她。
她被抓著肩膀拉進了一個懷裡,一隻滾燙的手抱住了她,她抬頭看見容伽蒼白的臉,紗布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他的眼睛上掉了,他塗了藥有些發紅的眼皮吃力的微微睜開,卻又像是疼痛一般的閉了上。
他什麼也沒說,隻是緊緊抱著她,一步也不讓她離開,在那瘋了一樣的異形族衝過來之時,抬手按在了他手臂上的一個黑點上——
昏暗的倉庫之中,安靜矗立的純白之刃忽然亮了起來,灰色的光條如同眼睛一樣亮了起來。
下一瞬它突然衝破倉庫,衝破所有阻礙抵達容伽的身前,“轟隆”降落,將他眼前的異形族碾得粉碎。
——[確定連接,001—純白之刃連接成功,主人。]
智腦的聲音清晰的響在慘叫聲中。
喬紗抬頭,在無數的碎片飛灰之中,呆呆看著眼前聖像一般的純白之刃,聽見智腦再次說。
——[確定連接,連接目標[喬紗],已連接,歡迎回來[喬紗]。]
她心中掀起一場風暴一般,說不出的悸動。
是了,他早已為她授權,這臺機甲,純白之刃也會為她降臨。
容伽抱著她躍上了機甲的手掌之中。
從門外衝進來的喬安,看見發著光的純白之刃,和掌心裡的容伽、喬紗,氣的罵了一句,她辛辛苦苦修好,這沒良心的機甲還是隻認容伽這個主人!
“過來傅柔。”喬紗彎下腰對嚇壞的傅柔伸出手。
傅柔看著她的手,忍不住哭了,她握住了喬紗的手,被她拉上機甲掌心,她緊緊抱著喬紗,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哭,她隻知道自己在發抖,不止是怕,是因為她站在機甲之上看見廢墟一片的倉庫裡,倒在地上的一具具屍體……
護著孩子的隔壁母親,和孩子死在一起,心口被掏空一樣流著血。
倒在垃圾堆裡的老頭兒,渾身是血……
還有許多許多,她見過的,沒見過的人,異形族和滿天的蟲族像惡魔一樣掃蕩過人群。
那麼多那麼多的人,死在廢墟中。
這是她第一次直面喬安口中的“戰爭”“殺戮”“死亡”,她崩潰的戰慄著。
喬紗抱著她,她感覺到喬紗也在發抖,她抬起頭去看喬紗,隻看見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她的那雙眼睛盯著廢墟中的每一具屍體,被異形族踏碎、被蟲族撕開的每一具屍體。
喬紗夫人也在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