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你說什麼?」
「你不知道嗎?每次你在蒼華樓喝酒鬧事,都是他給你平事,給你還酒錢,送你回家也是他搶著幹。雖然你從來都說,你跟王爺是死對頭,但我們早就知道,你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我朋友多,我一直以為都是他們輪流請客輪流送我回家的,我還經常給他們送貴重的禮物呢。
「哈哈,那你可醉得真糊塗呢。不過我想,王爺今夜也得償所願了,畢竟,他一直等你請他喝酒呢!」
5
回王府的一路上,我都心亂如麻。
其實我跟簫野小時候常常在一起玩,因為我是他的伴讀。
做伴讀嘛,他是主,我是僕。
可我喬羽靈也是堂堂小公爺,走到哪裡不是眾星捧月。
當跟他站在一起,大家永遠都隻看到他、誇獎他的時候,年少的我漸漸感到壓抑。
我變得不想再跟他一起玩,不想再聽他教我念書,不想再跟在他屁股後面做他的小尾巴。
我請辭出宮那年,他跑到我家裡,紅著眼圈給我扔了絕交書,說他要跟我恩斷義絕。
去他媽的!
我想起那封文辭華麗的絕交書,想起那裡頭甚至有很多字我都不會念,就氣得戳了戳簫野的腮幫子:「哼,說絕交的是你,難不成一直等著跟我和好的也是你?」
簫野一下子靠了過來,枕在了我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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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坐直了,後半程都不敢動。
?
終於到了王府,我撐著簫野的胳膊下車,他突然醒了:「什麼時辰了?」
「快子時了。」
簫野喃喃:「子時,子時……我子時才回家,夫人他要生氣了。」
說罷丟開我就往洞房趕。
我他媽……
「等等!姐姐不生氣!她沒在等你,她早就睡了,你今晚睡書房吧求求了,王爺你大可不必如此守男德……」
他喝了酒跑得飛快,我實在喊不住他,隻好抄近路從後門跳窗進屋。
這個時候他也推門而入了!
我要掉馬了!
說時遲那時快,我突然發現手邊有個熱氣騰騰的大浴桶。
眼看簫野的身影已映在屏風上,我一個鯉魚打挺竄進了浴桶裡!
簫野進來時,我剛好解下了長發,貴妃出浴般靠在木桶邊緣。
「诶呀,你幹什麼,你怎麼還偷看我洗澡,你好不要臉啊……」
我嬌弱無力地邊脫衣服邊喊起來,我身上還穿著男裝。
簫野一個箭步跪倒在浴桶邊上:「小喬,我在外面喝酒,差點被人非禮了。」
我:「啊?」
簫野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多……好多青樓女子圍著我,我今晚差點回不來了。」
說實話,要不是我跟他今晚參加的一個宴會,我就信了。
他伸手,緩緩勾住了我的脖頸,把臉埋在我的發間:
「……花樓的味道好刺鼻,還是夫人的味道好聞。」
「……刺鼻也談不上吧。」
「小喬,我身上,有別人的味道嗎?」
我認真聞了聞:「好像是有一點。」
「你能幫我洗掉嗎?」
「啊?我怎麼幫你洗啊?這浴桶統共就……唔……」
我還沒說完,簫野猛地貼上我的唇。
他的唇比浴水還燙,又比羊脂還柔軟,讓我幾乎忘了呼吸。
好不容易分開,水汽氤氲間,銀絲滌蕩。
他撫著我的臉喃喃:「現在我染上一些你的氣息了。」
我已經徹底傻了。
簫、野、親、我、了。
「但是,還不夠。」簫野無比溫柔地撥開我的湿發,又一次親了上來。
這一次他沒有清醒,誰都沒能清醒,狂風暴雨般的激吻中,他把我從水裡撈起來,一路抱到了床上。
我這才知道「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不是假的。
隻是接吻,愛撫,我就已經忘乎所以地顫抖。
我僅剩的理智,是當他在我脫我矜衣的時候,抓住了他的手腕。
「讓你害怕了。」簫野流連地咬了一口我的唇,在我頸邊輕輕喘息著,「我去地上睡,晚安。」
說完,便咚的一聲倒在地上,沉沉睡了過去。
「喂!」我掰著床沿叫了他一聲。
他毫無反應。
「簫野,你行不行啊!」我低頭看了一眼可憐的小小喬,抓起枕頭砸下去,「我豎旗子了呀!我這樣怎麼睡得著啊!」
混賬東西!管撩不管埋!狗男人,發爛、發臭!
?
第二天起來,我就決定不要跟他說話了。
然而簫野卻拿出了我最愛的山藥核桃酥逗我:「吃不吃?」
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簫野遞到半空中。
我實在餓了,巴巴湊過去,又就被他抓住親了一頓。
我紅著臉把他推開:「你是什麼壞東西,一大早起來,就騙人親小嘴!」
簫野卻抬手晃了晃我的一縷發:「第二縷發,謝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給你了?」
簫野雲淡風輕地在我臉上落下一吻,又在我張嘴之前,把山藥核桃酥塞我嘴裡,
「有些人,如果連嘴角咧到耳根都不認,那我可就又要親他了。」
我連忙摸了摸我的耳根。
咧沒咧的我不知道。
但確實很燙就是了。
簫野把我的頭發藏進貼身的荷包裡:
「今天要去禮佛,這是你作為王妃第一次出行,在路上好好想想你的第三個問題。」
我被他摸了兩下腦袋,竟然怎麼也記不得,我爹告訴我的第三個問題是什麼了。
6
皇家禮佛,簫野伴架。
我作為女眷直接從王府出發,不跟他們一路,結果半路上居然碰上幾個劫道的。
這群人顯然有些功夫在身上:「把車裡的小美人留下,就饒你們不死。」
我一聽什麼東西啊:「你們要劫我?」
劫道的起哄:「你這小娘子細皮嫩肉,快快隨我們大哥去山上做壓寨去!」
「诶,什麼壓寨,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不得讓哥幾個都分一杯羹,香一香她香噴噴的小嘴!~」
「對!對!把他們都殺了,讓小娘子陪我們喝酒享樂去!」
「他娘的你們哪個山頭啊?」我從車裡拎出了我的長槍,「想讓我陪酒,這麼聲勢浩大幹什麼?你喊我一句爺爺,我自當去你們老巢,給你們開個席!」
說完我就把長槍投了出去。
掙然一聲,虎虎生風,入地三寸,界壘分明擋在土匪面前。
不但土匪傻了,王府家丁也傻了。
看看地上那柄兒臂粗的鎏金長槍,又看看我。
「愣著幹什麼?」我飛身下車,單手拔起了我的長槍,「殺啊!」
「殺啊——」家丁們一擁而上。
隻把土匪追出二裡地。
半刻後,我一馬當先,撩開裙子一腳踩在那土匪頭子背上:「說!誰派你們來的!」
「我們隻是想採個花……」
「放屁!京畿重地哪有土匪窩啊?你當我虎賁中郎將……的姐姐,什麼都不知道嗎?帝都周邊的治安情況,我弟每天排摸的好不好,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土匪!沒有人!」
但是這群人還是不肯說。
我一看前頭的朝雲寺:「走,先把人綁去廟裡,受傷的原地休整,我們整備隊伍,再去山頂大相國寺面聖!看他們見了聖上說不說實話。」
家丁們挺起胸膛:「是!王妃!」
這一喊,才把我喊醒了。
對啊,我現在是恕王妃啊。
我怎麼能穿著百鳥朝鳳裙,提著我的長槍,踩著土匪背把家丁當禁軍吼呢?!
我趕緊把長槍藏在了背後,夾起了嗓子:
「我、我隻是將門之後,學了點功夫,你們、你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王爺吧,萬一王爺覺得我失了清白……」
家丁們異口同聲:「誰能失你清白啊?」
我:……
?
我領著一幹人到朝雲寺。
這本是一處偏僻小廟。
我以前跑馬的時候常經過這裡,正兒八經來此地歇息卻是頭一回。
住持同意了我們借地修整的請求,多看了我兩眼:「王妃與我這禪院,還頗有淵源。」
「啊?我從沒來過。」
「恕王常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他來這裡幹什麼?」
住持領我到後院,指著一棵掛滿紅綢的千年老樹:
「我們院裡的香樟,求姻緣最是靈驗。若是喜歡什麼人,求一枚姻緣牌懸於樹上,便能永結同心。整個帝都,就屬王爺的心最誠,十天半個月便來求一回。前日裡他成了親,來廟裡還願,說果然靈驗,心想事成,捐了好多香火——王妃,你說這不是與你頗有淵源嗎?」
住持說完就走了。
剩我一個人看著滿樹姻緣牌。
我找了枚石頭,把佛牌打下來,隻見上面寫著:喬羽靈。
我不信這個邪,打下第二塊,依舊還是:喬羽靈。
第三塊,第四塊,第五枚……
千言萬語,卻都是喬羽靈。
「他求的是我?他知道是我?他……娶了我?」我心頭悶悶的,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我想起我們吵翻了以後,我不想見他,總是他在哪裡,我就故意避開。
隻有這條通往大相國寺的賽馬道,避無可避。
我倆每每遇到了,就要爭一爭。
我起先跑不過他,後來有一天,他落後了一刻鍾。
此後便總是落後一刻鍾。
我很開心贏了他。
但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
現在想來,是因為朝雲寺就在賽馬道的邊上。
他每次跑到中途,就要來這裡拐一拐。
在我一心隻有輸贏的時候,他在這裡一遍一遍寫下了我的名字,掛在姻緣樹上。
喬羽靈。
喬羽靈。
喬羽靈。
我卻沒有回頭。
一次都沒有。
「王妃你怎麼哭了?」住持捧著水碗走回來,嚇了一跳。
我拿袖子擦了擦眼淚,把懷裡鼓鼓囊囊的荷包塞給他:「給你,全給你。」
住持摸不著頭腦:「王爺給過了,你們一家人怎麼還給兩份?」
「他給了多少,我就要還他多少,我要跟他一樣多。」
家丁又來報:「王妃!有個土匪跑了!」
「跑了就抓唄,我管不了這麼多了,有事先走了!」我一劍砍翻了馬車的拉轅,跳上了馬背。
這條山道我跑過無數次。
卻是第一次春風得意馬蹄疾。
我知道簫野在盡頭等我。
我有好多話想問他,他這麼聰明,一定會耐心告訴我的。
7
我一路跑到大相國寺,遠遠看到皇上和簫野就坐在臺上。
簫野看到我,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高興地衝他揮揮手。
這時不知哪裡衝出來兩個人,用絆馬索把我絆倒了。
我滾落在地,還沒好好檢查馬兒的傷勢,就見郡主提著水盆上前,哗一下兜頭兜臉潑在我臉上。
我大怒:「瘋婆娘,你終於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