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和小寧說,讓小寧把問題記下,等我回來了再看。”
“好,那辛苦您了。”
“不客氣。”郭翰爽朗的掛了電話。
林洛清按照郭翰給的房間號,找到了寧裕的房間,敲了敲門。
這時候差不多九點,林洛清猜寧裕應該還沒睡,果然,沒一會兒,門就開了。
“您好。”林洛清客氣道,“您就是小寧老師吧?我是林洛清,關於劇本上有個情節,我覺得有些不太合適,郭編劇不在,說讓我來找你。”
寧裕笑了一下,娃娃臉看起來很不顯年紀,仿佛還在上大學的學生,“林老師我看過你的電視的,所以你不用自我介紹,我認識你的。”
他語調溫柔,“進來說吧。”
說完,他讓開了路,林洛清走了進去。
他這一進去才發現寧裕住的是很普通的單人間,不大,卻很幹淨。
屋子裡唯一的一張桌子上放著打開的筆記本電腦,旁邊是一副黑框眼鏡。
寧裕走到電腦旁拿了眼鏡,戴在了眼睛上,又拿了劇本,一回頭看林洛清還站著,拍了拍床,和他道,“這裡沒有沙發,林老師你就將就一下,坐床上吧。”
“沒事,不將就,我也喜歡直接坐到床上。”林洛清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坐下。
寧裕拿起了劇本,瞬間進入工作轉態,“林老師您是覺得哪裡有問題呢?”
“就這裡。”林洛清翻開自己的劇本給他指了指,“傅西和路明爭吵這段,我覺得不太符合人設,按照傅西性格,他是不會和路明爭吵的,更不會吵得這麼激烈。”
寧裕一看是這段,就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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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之前我也和郭老師提過,可郭老師覺得這是傅西的一個高潮點,不能動,其他編劇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就保留了這一段。”
“這樣啊。”林洛清看著劇本上的文字,“可是我覺得不太合適,我想把這段刪掉。”
“那等一會兒郭老師回來了我幫你轉達給他,到時候你再和郭老師說說。你和我不一樣,你是主演,更有話語權一些,你說郭老師可能會聽。”
“好。”林洛清道。
他本來還以為要在這個事情上花費許多時間,沒想到對方竟然和他的想法一樣,他都不用解釋,剛說了個開頭,就已經直接快進到結尾了。
“那我就不打擾您了,小寧老師您繼續忙吧,我也就回去繼續看劇本了。”
“好。”
寧裕站起身,送他走了出去。
第二天中午,郭翰就找到了林洛清,和他一起的還有寧裕。
“小寧說你想把傅西和路明吵架那場戲刪了?”郭翰開門見山道。
林洛清點頭。
郭翰拿出劇本認真和他分析道,“這是傅西唯一的一場爆發戲,你要是把這個也刪了,傅西這個人物就會變的很平,感情起伏很小,不利於大家記憶。”
“可是依照傅西的性格,他根本不會和路明吵架,還是那麼激烈的吵架。”林洛清認真道,“他來見路明和向文,隻是為了完成他母親的遺願,他本身對他們倆是沒有太多感情的,直到篝火之後,路明和向文放下心結握手言和,他才對他們有了一絲情感上的認同。”
“但是在篝火之前,他根本不在乎路明和向文,又怎麼會和路明爆發這麼強烈的爭吵呢?”
“因為路明的不負責任致使他們的路程變得更加麻煩,他想趕快找到他媽媽,可是路明卻害的他南轅北轍。”郭翰解釋道。
“可傅書怡早都死了,傅西從一開始就知道傅書怡已經死了,目的地那裡根本不會有他媽媽,他比誰都清楚。”
“但如果他媽媽沒死呢?對於傅西而言,他生氣的是路明不知道他媽媽已經死了,他以為他媽媽活著,卻並沒有為自己添了麻煩導致旅程變慢而內疚,他根本不在乎他媽媽。”
林洛清搖頭,他說,“可傅西根本就不會有這種想法。我們會有這種想法,是我們本身情感就很充沛,但是傅西不是,他根本沒有這種多餘的感情,所以從一開始他就不會有這種想法,自然不會有情緒,更不會為此和路明吵架。”
“你怎麼能確定呢?他也隻是個剛成年的孩子。”
“因為傅西就是這樣的人。”林洛清指著劇本裡他之前寫的和傅西有關的情節,認認真真的和他解釋著。
寧裕聽著,覺得他還真的是一個很細心的演員,不僅細心還很尊重人物和故事,他想到這兒,不由多看了林洛清幾眼,仔細的打量了他一會兒,這才重新低下眼眸。
郭翰皺了皺眉,不是很明白他是怎麼想的,“傅西這個人物比起路明和向文本來就戲份不算多,你還要主動刪除這場戲,還是唯一的爆發戲,小林,這事我答應你簡單,但是吃虧的可是你。”
“沒關系。”林洛清倒是沒什麼在意的,“傅西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他的人物魅力也不在這一場上,所以即使刪除了這一場,我相信觀眾也會喜歡他。”
“行吧。”郭導嘆了口氣,“我一會兒和導演說一下,看看他同不同意,他同意了,那就刪吧。”
“謝謝郭導。”
“不用。”郭翰看著他,“我就是覺得傅西這一路總是差口氣,少一場爆發戲體現他的人物高光,所以才想著把這場戲留著,你倒好,和小寧一個想法。”
他說著,回頭看了寧裕一眼,寧裕笑了一下,看起來還有些乖。
他收起目光的時候正好感受到了林洛清的眼神,一抬頭,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那我去找李導了。”郭翰站了起來。
“我送您。”林洛清連忙把他送了出去。
晚上的時候,林洛清接到了寧裕的電話。
“郭老師在忙,所以我和你說一聲,李導同意把那場衝突戲修改刪除,之後郭老師會重寫那塊的。”
“好,謝謝。”
“不客氣。”寧裕溫和道,“林老師您如果還有其他問題的話,隨時給我說就好了。”
“好。”
林洛清掛了電話,舒了口氣,這就好,這下他總算看劇本的時候沒那麼別扭了。
倒是李導看著重新修改過的劇本,不由笑了起來。
“還真是老實,這年頭還有這麼老實的年輕人,真是少見。”
“可不是嘛,我隻見過給自己加戲的,刪減高潮,我還是第一次見。”郭翰也道。
“但還挺可愛的你不覺得嗎?”李導笑道。
“這就是你老逗他的理由?”
“我哪裡老逗他了?”李導不服氣。
“你還沒逗他啊,老和他說‘這樣你就不像他了的’不是你嗎?”
李導哈哈大笑,“因為他很意思嘛,每次說完,立馬就不笑了,冷著臉,努力裝成傅西。”
郭翰:……這到底是什麼惡趣味啊!
默默替小林鞠把同情淚!
又拍了半個月,劇組和林洛清再次轉了場,換了新的取景地。
林洛清看著不遠處的山水,驚嘆了一聲,拍了張照片給季嶼霄發了過去。
【我們換新的拍攝地啦~~是不是很漂亮?】
季嶼霄最近忙著盯譚嘉紀和季振鴻,以致於一直都沒時間去探林洛清的班,為此,總覺得對不住他。
“抱歉,最近比較忙,沒法帶非非和小魚去探班你。”他打了電話過去。
林洛清很大方道,“沒事,等你忙完了再來也一樣啊,再說了,這部戲換場景換的太快了,你要來見我還得坐飛機,太麻煩了,等我們後期回到最開始拍的地方,那時候你再來看我就好了。”
“嗯。”季嶼霄算了算時間,“趕你殺青我一定會去看你的。”
“好。”林洛清脾氣很好的回答道。
他感受著風從他頭發吹過,身心舒暢,“等你以後好了,我們就帶著小魚和非非一起出來玩,我們還沒全家一起出門旅遊過呢。”
“行。”季嶼霄應道。
何止沒有全家一起出門旅遊過,他和林洛清兩個人也沒有單獨出去玩過,等他好了,他就可以陪他去他想去的地方,一起看他想看的風景。
季嶼霄想著,默默看了看他的雙腿。
他現在已經可以不借助外力平穩的走一段距離了,雖然步伐有點慢,但是很明顯,他距離康復已經越來越近了。
等到解決了譚嘉紀,他就可以站著出現在林洛清面前,一步步走近他,走到他的面前。
已經不遠了,季嶼霄想起了呂橋今早的和他說的那些話,譚嘉紀已經一條腿踩進了圈套裡,隻等另一條腿了。
“我會盡快去看你的。”他溫柔道。
“也不用那麼快啦,你的事業也很重要,先忙你的事業,等你有時間了再來看我就好了,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呢,所以不著急。”
“可是我著急。”季嶼霄笑道,“見不到你,我每天都很著急。”
林洛清瞬間有些臉皮發燙,他心裡有小小的歡喜雀躍,他低聲道,“哦。”
微風襲來,帶著他臉上的笑意一起吹進了山谷,吹開了夏日的花。
季樂魚洗了手出了衛生間,沒有著急回教室,而是走到了教學樓的一邊,靠著牆看著不遠處的景色。
他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有些困。
路過的同學拍了他一下,問他要不要一起玩遊戲,季樂魚拒絕了,撐著手,眺望著不遠處的樹木。
他想吹吹風清醒一下,不然下節課肯定又想睡覺,林非又得用他那嫌棄的眼光看著自己。
季樂魚想到這兒,默默鼓了鼓自己的腮幫子,又不是他想睡的,入夏了,本身就是睡覺的好時節啊,再加上他們老師講課慢悠悠的,那可不是更催眠了。
反正那些內容他也會嘛,怎麼還要鄙視他呢?!
哼!
他正想著,裝在褲子口袋的手機響了。
季樂魚拿了出來,發現是季木的電話,他沒有接,按了靜音。
隻是等到了下個課間,季木又打了過來。
下下個課間還是。
季樂魚疑惑,他是有什麼事嗎?
雖然他對季木沒什麼興趣,但是萬一是和季嶼霄有關的事情呢?
季樂魚很清楚,他太小了,季嶼霄又喜歡保護他,很多事情都會避著他,不告訴他,這種時候,就得從別人那裡知道。
所以他在季木第三次給他打過來的時候,接了起來。
“喂。”他看著不遠處的風景,聲音乖乖的,“叔叔你找我呀?”
“對,小魚,我有件是想和你說。”
“什麼啊?”季樂魚問道。
季木嘆了口氣,似是有些無奈,又似是生氣,“唉,其實也和你沒太大關系,主要是嶼霄也真是太不應該了,怎麼能這麼粗心呢,他是根本沒把你當回事嗎?”
季樂魚:……他是想挑撥他和他叔叔的感情嗎?
等下次再見面,他也可以從樓梯上滾下去了。
他沒有說話,季木隻當是他是不明白自己說什麼,繼續擺出一副關心他的樣子,“小魚你聽了後別難受,不管嶼霄對你是什麼樣子,家裡其他人是愛你的,我也是,你明白嗎?”
季樂魚甜甜的,“嗯。”
隻是他的眼裡,沒有一絲感情。
他安靜的聽著,想聽聽他打算怎麼挑撥他和他叔叔的感情,然後再決定之後見到他怎麼報復,可季木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整個人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小魚,你不知道吧,當時撞死你父母的那個人的兒子,也在你現在上學的學校,季嶼霄怎麼能讓你和他在一所學校呢?他這是怎麼想的,就算他心裡隻有林洛清的兒子,想幫他轉學,也不該讓你跟著一起去這所學校,這太不合適了。”
季樂魚怔住了,他的手不自覺攥緊,他聽到自己問道,“他在幾年級幾班?叫什麼?長什麼樣?”
“二年級三班。”季木回答他道,“小魚你別太在意,叔叔可以幫你辦轉學,到時候你來找我,我幫你重新選一所你喜歡的學校。”
“不用了。”季樂魚的眼神很冷,他看著不遠處的樹,仿佛在看一棵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