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要問其他人大概會識趣的表示“還是加把椅子吧”。
但是林洛清本身就因為他明知道季嶼霄沒法上樓梯,還兩次回家兩次都故意把談話地點設置在需要上樓梯的樓層上不滿,因此,也自然不願意當個識趣的人。
他笑了一下,茶裡茶氣道,“再加一把椅子多麻煩啊,我看這樣就挺好的,爸你不用擔心,你的心意我已經感受到了,所以沒必要再這麼折騰,別人不心疼您我都心疼呢,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
他說完,還故意對季嶼霄道,“瞧瞧咱爸,多客氣。”
然後又看向季父,“爸您真的不用客氣,就和在自己家一樣,隨意就好。”
季父:……這本來就是他家!
季父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
季嶼霄低低的笑了一聲,伸手攬住他,捏著他的手,看向自己的父親,“不是說有事要商量嗎?那就趕快進入正題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別耽誤我的時間。”
季父:!!!
季父氣得幾乎咬牙。
這中話是能拿到臺面上來說的嗎?
這狐狸精到底給他兒子下了什麼蠱!
倒是季木的父親季振揚聞言,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大哥,先說正事吧。”
“是啊大伯,先說正事吧。”季槐也催促道。
季父這才勉強移了眼神,不去看林洛清。
他緩了兩口氣,對著自己的親人說道,“小霄的辭呈我已經收到了,公司也批了,現在公司總經理的位置空了下來,大家是覺得我們請一個職業經理人合適,還是選其他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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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早就和自己二哥通過氣的季振彩立馬道,“小木不是在公司也挺多年了嗎?我覺得小木就挺合適。”
他的女兒、女婿和兒子也跟著道,“對啊,木哥不就很不錯嗎?”
老三季振高不滿意道,“我覺得請個職業經理人挺好,人家專業就做這個,肯定能做的更好。”
“小高你的意思是小木做的不好?”季振揚轉頭看他。
季振高笑眯眯的,“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這不是為了公司著想嘛。”
“誰不是為了公司著想呢?就是為了公司著想我才覺得小木合適,這能有人比我們自家人更讓人放心嗎?”
沒一會兒,老二老三就吵了起來,夾雜著季槐和季振彩的聲音,好不熱鬧。
林洛清津津有味的看著,吃瓜吃瓜,好大的瓜。
他正吃著瓜,就感覺手被季嶼霄捏了一下。
林洛清回頭,季嶼霄笑道,“好看嗎?”
“還行。”林洛清點評道。
季嶼霄笑了笑,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小霄,你怎麼說!”突然,季振高點名季嶼霄道,“你來說說,你覺得季木合適嗎?”
季嶼霄抬頭朝他三叔看去,又看了看正坐在座位上,明明很緊張卻還要偽裝鎮定的季木。
“我無所謂。”他說,“都可以吧。”
季振高恨鐵不成鋼,“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哥當年明明就是希望你去管公司的!就算你現在殘了,你也不能自暴自棄成這樣啊?”
季嶼霄冷笑一聲,轉頭看向季振高,“那好啊。”
他說,“三叔你現在站起來,我幫你把兩條腿廢了,然後你振作起來,好好奮鬥,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不過是兩條腿,廢了就廢了,可以嗎?”
季振高:……
季嶼霄嘲諷的看著面前的人,“大家說的都很輕巧,不過是兩條腿,那麼有沒有人願意站出來,讓我幫他廢了這兩條腿,然後再掙扎著往更高處爬,反正隻是兩條腿罷了,對你們而言,應該是很簡單的事吧?”
眾人默默低下了頭。
季木見他是真的不想要公司,且失了鬥志,裝好人一般的開口道,“小霄說的對,有些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說得簡單,卻不知道對於當事人而言,身體和精神有多痛苦,所以還是專注自己,別扯其他人。”
季振高呵了一聲,“小木你直接說我就行了,還什麼有些人啊。”
“好了。”季父冷聲道,“投票吧,同意小木當總經理的舉手。”
刷的,一半以上的人舉了手。
季父點了點頭,“那就辛苦你了,小木。”
“不辛苦。”季木笑道,“都是為了公司。”
季振高嘲笑了一聲,站起身就準備走,卻被季父給喝住了,“給我坐好。”
季振高不情不願的重新坐了回去。
“還有一件事。”季父看著季嶼霄,語氣很溫和,說出的話,卻不是那麼溫和。
“小霄你既然不管公司了,也不想為公司出力,那你現在手上的股份就太多了,把你哥的那部分股份,還給我吧。”
季嶼霄的臉瞬間就變了,他似是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說出這中話,整個人的臉色都陰鸷了起來。
林洛清敏感的感受到了他情緒的變化,回頭看向他,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輕聲道,“嶼霄。”
季嶼霄被他這一聲喚回了些神志,臉色稍稍好了一些。
他靠在輪椅上,語氣冷得幾乎能結成冰,“休想。”
“小霄,那些本來就是……”
“啪”,開門的聲音打斷了季父的話。
“出去!”季父見自己的話被打斷,瞬間揚起了聲音,厲聲斥道。
本來就被嚇得哭了半天的季鑫被他這語氣一嚇,“哇”的哭得更大聲了,他不住的喊著爸爸,跑到季振彩的兒子季桓身邊。
隨後,季重、季樂魚、林非和其他小孩兒也都陸續出現了。
林洛清疑惑的站了起來,暗道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啊?”季桓看著兒子哭得涕泗橫流,心疼道,“誰欺負你了?”
季鑫一轉頭,指著季樂魚道,“他欺負我,他把我推到了水裡,他想要淹死我。”
季桓這才注意到,季鑫的衣服是湿的。
林洛清震驚,抬頭向季樂魚看去。
季樂魚站在門口,眼裡滿是委屈,漂亮的小臉繃著,嘴巴緊緊的抿著。
林洛清注意到,他的衣服也是湿的。
“我沒有。”季樂魚道,“我救了他,他自己掉到了水裡,我幫忙把他撈了上來,結果他怕大人罵他,就說是我把他推下去的,明明是我救的他。”
他說著,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季樂魚低頭擦了擦,看起來十分惹人心疼。
季鑫在季家是出了名的熊孩子,仗著季桓的寵愛整天撩貓逗狗,沒少惹是生非。
季父一聽,對著季鑫就是一頓怒罵,“自己犯了錯還誣陷你弟弟,你是什麼樣,小魚什麼樣,真當大家不知道啊,再說了,小魚才多大啊,他推你,你推他還差不多!”
“季桓,把你兒子領出去,下次要教育不好,就別回我這裡。”
季鑫沒想到他會罵自己,再次嚎啕大哭了起來!
季桓站起身就帶著他往出走,季木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卻是想到了什麼,問道,“小重剛剛不是在樓下嗎?看到了嗎?”
“你什麼意思?”季嶼霄冷聲道,“你覺得是小魚推的他?”
“我沒有。”季木連忙道,“我就是覺得……”
“你最好沒什麼覺得。”季嶼霄打斷了他,“你再覺得,那我也要覺得了,我覺得職業經理人就很不錯,你覺得呢?”
季木:……
季木沒話了。
“小霄,小木他隻是……”
“二叔也覺得職業經理人不錯是嗎?”季嶼霄笑了一聲,“看來您和三叔一個看法啊。”
季振高哈哈大笑。
季振揚轉過頭,不說話了。
季嶼霄心裡的火氣剛剛下去,就聽到他熟悉的屬於他父親的聲音,“小重,你來說說,剛剛是怎麼回事?”
季嶼霄震驚的朝季父望去,眼裡滿是難以置信。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父親會問出這句話。
第三十六章
“你不相信小魚嗎?”他問。
“當然不是。”季父解釋道,“我這不是看小重在,他負責看這些孩子,他肯定最了解當時的情況。”
季嶼霄冷笑了一聲,嘲諷滿滿,裹挾著輕蔑,“了解什麼情況?了解小魚推了季鑫嗎?”
他難以理解,“這是你親孫子,你從小看著長大的孫子,他是什麼性格你不清楚嗎?!季鑫什麼樣,他什麼樣,現在你懷疑他,你怎麼好意思?!”
季父一瞬間有些動容,可很快,他似是想到了什麼,堅持道,“我不是說小魚不好,也不是懷疑他撒謊,隻是既然你相信他,那為什麼不能聽小重說說呢?”
季嶼霄氣極反笑,“我為什麼要聽他說,我相信我的孩子,我知道他不會做這種事情,我為什麼要去問其他人?!”
他看著自己的父親,突然間,覺得自己似乎看不懂他了。
為什麼會懷疑季樂魚呢?
即使不相信季樂魚難得還不相信他哥嗎?
他哥那樣的人怎麼會養出一個故意推人下水的孩子?
為什麼還要問季重呢?
可是轉念間,季嶼霄就明白了。
他可能並不是懷疑季樂魚,他隻是需要一個把他從自己身邊帶走的借口。
所以季樂魚是不是會因為他的懷疑而難受,是不是會因為這件事對家裡人失望,這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季鑫的事隻是一個偶然,卻意外的和他剛剛想要做的事可以聯系在一起。
隻要季重說季樂魚推了季鑫,那麼,他的父親就能以他沒有教養好季樂魚為由,說他不配撫養季樂魚。
到時候,他就可以和自己爭奪季樂魚的撫養權,從而以季樂魚的名義,問他要回他手上屬於他哥的那部分股份。
不僅是他,季木大概也是這種想法。
季嶼霄覺得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季樂魚活生生的一個人站在那裡,可是沒有人把他當一個人看,更別提是一個年幼的剛剛失去雙親的孩子。
他們隻看到他背後的財富,幻想著那些財富屬於自己。
季嶼霄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他哥是如此的聰明。
他早在季樂魚出生那一年就寫了遺囑,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並沒有把他的遺產留給他此生摯愛的妻子和疼愛的兒子,而是留給了他,所有的,一切的,季嶼凌這半輩子所積累下來的巨額財富,全部都留給了他。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季樂魚沒有任何錯,但是一旦那些遺產都屬於他,那麼他就會成為這些遺產的傀儡,他永遠不會快樂。
因為所有人都覬覦他身後的遺產,而他,還是個無法自保的年僅五歲的孩子。
“季重。”季嶼霄冷聲道,“你什麼都別說,既然大家都口口聲聲說相信,那就不必說,除非……”
“有人嘴上說著相信,心裡卻不相信。”
一瞬間,會議室內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