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鳴雙手剛剛被折斷,這時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學著蘇鶴亭方才用過的一招,突襲阿秀的下顎。阿秀偏頭躲開,隨後猛地甩臂,想把秦鳴丟掉。可是秦鳴如同黏在他身上,就是不掉。
阿秀生起氣來,說:“你走!”
秦鳴不肯,道:“我不走,你走吧!”
他們年紀相仿,都長得十分白淨,對答間誰也不怕誰,好像兩隻相互恐嚇的小狗。
阿秀忽然松開手,切換回鋼刀,要把秦鳴一塊宰了。秦鳴死到臨頭,什麼格鬥技巧全忘了,憑著一股莽勁,一頭撞在阿秀腦門。
阿秀連退幾步,和秦鳴一樣,眼冒金星。下一秒,秦鳴已經被踹落在地,阿秀鋼刀兇悍地落下,對著他“嘭嘭嘭”連砍數刀。
秦鳴哪敢停,飛滾幾圈,耳邊的頭發都被削斷了。他捂著耳朵,說:“臭小孩!”
阿秀左刀不動,右刀直劈。秦鳴跟不上他的速度,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抱著必死的決心,抬腿踹中阿秀的腹部。可這一下太慢了,阿秀的刀已經逼到了眼前!
“嘭!”
刀身斜滑,砍錯了位。雨珠“噼啪”地砸在秦鳴臉上,他睜開眼,看見了蘇鶴亭。
蘇鶴亭說:“欠我一命記得還。”
阿秀一見到蘇鶴亭,便更生氣了。他頂著凌亂的黑發,腰間使力,一鼓作氣砍向蘇鶴亭。
雙馬尾認得阿秀,很是高興,喊道:“小貓,給他點顏色瞧瞧!”
蘇鶴亭踢開秦鳴,阿秀的鋼刀已經揮到了臉上。他幾個閃避,說:“得抓活的。”
阿秀腳下水花飛濺,他就算被改了設置,也記得自己討厭蘇鶴亭。巷子內還有車,空間不大,蘇鶴亭很快就要貼到牆壁了。阿秀一刀砍在牆壁上,牆面碎屑亂掉,卻聽蘇鶴亭道:“你砍到我了哦。”
阿秀一愣,覺得觸感不對,便低頭看自己的刀,哪知一種奇妙的感覺正在瘋狂預警,以前也似乎發生過這種事,可具體是什麼事呢?阿秀不明白,他的記憶被衛達改得亂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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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凝神思索時,忽然寒毛乍立,來不及轉頭,已然連人帶刀地被踹翻,撞上側旁的車門。
車門巨響,阿秀急速切回雙手,摔在地上。雨點急促,他抬頭看到一點銀光在閃,兩秒後,他才看清楚,那是一枚銀色十字星。
謝枕書垂眸看他,那眼神讓阿秀夢回以前,他迅速打起寒顫,忽地跳起來,連秦也不管了,轉頭就跑。
他想起來了!
這人不僅不止一次踹斷過他的肋骨,還掐過他的咽喉。他不怕蘇鶴亭,因為蘇鶴亭隻愛逗他玩,可是謝枕書是真讓他害怕。
阿秀說:“你要殺人!”
他如同驚弓之鳥,仿佛多看謝枕書一眼就會被殺。
作者有話要說:
①本文格鬥相關參考《SAS特種部隊徒手格鬥術》。
第201章 大事
但是想走哪那麼容易, 阿秀還沒有跑出兩步,就被蘇鶴亭給抓住了。他大怒,一時間掙脫不開, 隻好回頭反擊。可是蘇鶴亭早有準備, 輕松架住他的手臂, 笑說:“去哪兒?別這麼著急走,回來聊天。”
音落, 阿秀就被撂翻在地,他滿身濺的都是雨水,擦了把臉, 大聲說:“我要走!”
蘇鶴亭道:“往前是我, 往後是長官, 你哪條路都走不通, 不如原地就範。”
阿秀弓起身,像隻炸毛的小獸。他從蘇鶴亭看到謝枕書,什麼也聽不進去, 把鋼刀橫在身前,好讓他們無法靠近。
蝰蛇看見阿秀這個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撸起袖子,吼道:“你想咋子?!把刀給老子放到!”
他找阿秀快找瘋了, 從交易場一直追到栽培基地,沒想到這小子腦袋真壞了,竟然把他忘得幹幹淨淨。
阿秀被他吼, 條件反射般地堵住一隻耳朵。蝰蛇見狀, 更加生氣,把什麼危險都拋到了腦後。他怒氣衝衝地走到阿秀跟前, 歪過腦袋,把脖子橫到阿秀刀口前,兇聲說:“不放啊?來來來,往老子頸杆兒這砍!今天你砍不死我,明天老子看不起你!神起咋子,砍噻!”
阿秀被蝰蛇爆仗似的一頓撵,連退好幾步。蝰蛇“啪啪”地拍著自己的脖子,把脖子拍得通紅,像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眾人沒見過蝰蛇發瘋,都看傻了。可阿秀不知怎地,剛剛還殺人不眨眼,這會兒竟像是被罵蒙了。蝰蛇把憋著的氣撒完了,兇神惡煞地問:“你啞了啊?”
阿秀忽然抬起一隻手摸脖子,這個動作別人不懂,但蝰蛇懂。阿秀以前受過傷,又要隱藏仿生人的身份,跟著蝰蛇流浪的時候脖子上總會圍著一條灰色的圍巾,他每次被蝰蛇罵,就會用圍巾遮住大半張臉,方便自己神遊天外。
“臭小孩,”蝰蛇看到這個動作,突然罵不下去了,他亂擦了把臉,好擦掉自己激動的眼淚,“跟我——”
阿秀說:“你罵人,你不禮貌。”
他翻過鋼刀,露出刀背,一刀砸中蝰蛇的側面,把蝰蛇直接砸倒在地。蝰蛇跌坐在水窪裡,呆若木雞。半晌後,蝰蛇抽了抽鼻子,發現鼻血“啪嗒啪嗒”地全掉在了自己的褲子上。
“你有種,”他說,“你他媽有出息了。”
他屁股著火似的,從地上跳起來,在雨中,忽然流起眼淚。要知道,蝰蛇平時最要面子,他雖然毛病一堆,卻輕易不肯在人前示弱,可是此刻連哽咽都藏不住。
“你滾吧,別讓我再看見你,”蝰蛇踢了腳水窪,“以後老子跟你再也沒有關系,咱們死也別死在一塊!”
他傷心極了,比被蘇鶴亭打一槍,被衛達扔出門還要傷心,“找到阿秀”是他長這麼大堅持最久的事情。
蝰蛇轉過身,把還躺在地上的秦鳴拖起來,指著他,說:“以後你是我弟弟,聽見沒?”
秦鳴腦門還是紅的,他被蝰蛇拎著領口,兩隻腳還拖在地上,掙扎道:“我不是!我才不要做你弟弟。喂,臭小孩,快把他砍死,別讓他發瘋!”
蝰蛇拍他腦門:“老子讓你跟他講話了嗎,閉嘴!”
阿秀的鋼刀早已變回雙手,他看向自己的手,直到被和尚用感應鎖套住。他猶如泄了氣的氣球,既沒有反抗,也沒有出聲。那張臉上有點迷茫,被謝枕書拎起來的時候都忘記了害怕。
“帶上他,”謝枕書把阿秀丟給和尚,“還有他。”
這個“他”,指秦。
大姐頭拍了拍秦的肩膀,做出邀請的動作:“借秦老板的座駕一用,上車吧。”
秦早被雨淋透,他袖口緊貼著手腕,顯得更加瘦弱了。隻見他搖了搖,輕輕擋開大姐頭的手,說:“客人剛到齊,怎麼能走?”
他語氣平靜,卻叫在場的人都懸起了心。
蘇鶴亭說:“你要請客,也不用急在今天。”
秦抬起眼,靜靜地注視著蘇鶴亭,過了一會兒,他說:“你不是說了嗎?怎麼會有人在一個坑裡摔兩回,貓崽,你聽。”
雨滴打在水窪裡,敲出一圈一圈的漣漪。灰色的天空倒映在其中,還有女武神模糊的背影。遠處,武裝組的人正在搜索教堂。秦又咳嗽起來,在他的咳嗽聲裡,區域四角巡視的飛行器率先炸開,它們像是被捏爆的昆蟲,“嘭”地一下,在天空濺出紅色的火花。
秦似乎很享受這一刻,他深呼吸,極為放松:“你以為我隻想殺錢警長和總督?不是的,他們隻是被擁護的傀儡,生存地裡的每個人都有罪。”
雙馬尾突然跑出去,她面朝教堂,道:“我的家……”
教堂“轟”的一聲巨響,驟然坍塌。女神像栽向地面,連同她的弓箭一起跌得粉碎。秦的怒火化作實質,把那些完美的秩序柱全部炸飛。彩色玻璃爆裂飛濺,在雨間蹦跳出去。短短幾秒鍾,教堂就變為了廢墟。
報警聲,鳴笛聲,還有連續不斷的爆炸聲——
蘇鶴亭迎著風,像在發燒。他感到一些刺激,仿佛這爆炸點燃的不是刑天,而是他腦袋裡的某條引線。
撲通、撲通。
劇烈的心跳聲響在耳邊,蘇鶴亭抓緊領口,驚覺自己聽見了倒計時。
和尚喊道:“貓崽?”
蘇鶴亭頭痛欲裂,偏偏又極為亢奮,他甚至無法控制右眼的“X”。在那混亂的思緒裡,他蓋住眼睛,艱難道:“秦鳴……你是不是會傳染……”
轟!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還在響,蘇鶴亭感覺這些爆炸都在自己腦袋裡,他口幹舌燥,陷入一團刺激中。
【殺了他!殺了他!】
蘇鶴亭加重呼吸,仿佛回到了鬥獸場。他改造眼看到的是一片雪花,那些爆炸聲逐漸變成喝彩聲,它們將他死死包圍,好似潮湿的紙片,越吸越緊。
要炸了。
蘇鶴亭心跳加速,他拽緊領口,迫切地想要撕開這無形的蠶繭。信號區已然失控,熟悉的病毒正在四處橫穿,他知道自己尾巴在搖,那是他要爆發的前兆——
【殺了他!殺了他!】
“小貓!”
“蘇鶴亭……”
大家的聲音都離得很遠,蘇鶴亭神志不清,他胡亂想著:這個病毒早就有了,但它真的是從我參加比賽開始的嗎?有沒有一種可能,它是跟我從光軌區出來的?
“要死……”蘇鶴亭說,“出大事了。”
話音剛落,他就“咚”地栽進謝枕書懷中,被打暈了。
第202章 久違
蘇鶴亭做了個夢, 夢裡他坐在椅子上,被黑暗包圍,面前擺放著一個C型操作臺。操作臺的亮光照在他的臉上, 他隻得眯起改造眼, 好讓自己看清楚屏幕。
“幹嗎不做完?”老蘇翹著二郎腿, 正躺在另一張椅子上偷懶,“做完爸爸帶你出去玩。”
“我不想出去玩, ”已經長大的蘇鶴亭表情冷冷,他看向老蘇,“你這個大騙子, 總是把難題留給我來解。”
“沒辦法嘛, 你比我聰明。”老蘇掀起蓋在臉上的報紙, 語氣討好, “你不高興啦?”
蘇鶴亭說:“我該高興嗎?”
他看見了老蘇的臉,真奇怪,他以為自己早就忘記老爸長什麼樣子了, 可當老蘇掀起報紙時,蘇鶴亭發現自己並不感覺意外。
老蘇摸著下巴上的胡茬,說:“你的表情好兇哦, 小蘇長大原來這麼兇。”
蘇鶴亭看著老蘇,像是在審視他, 半晌後,道:“你比我想象中老了很多。”
老蘇為這句話感到憂愁,他“诶”一聲, 坐了起來, 用手反復摸著自己的下巴:“是嗎?我一直以為我保養得挺好……你可不要嘲笑我,再過幾十年, 你也會長成我這樣。”
蘇鶴亭說:“我沒有嘲笑你,你跑進我夢裡來幹什麼?”
老蘇道:“真傷心,我剛離家那幾年,還總是夢見你爺爺在揍我呢。”
他們長得是有幾分像,可老蘇似乎更天真一些,仿佛沒有什麼能使他掛心,包括用兒子抵債這件事。他的無賴都擺在臉上,從不加以遮擋。
蘇鶴亭看向老蘇的右手,那裡缺了一根手指。這一刻的感覺很奇妙,是掉落的果子碰到樹枝,兩個徹底分開的生命偶然重逢。
老蘇察覺到蘇鶴亭的目光,他把右手舉起來,說:“四根手指也能生存,你不要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