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尾巴看起來很快樂,謝枕書伸出手指,捏住了它。蘇鶴亭忽然甩不動尾巴,想回頭,又感覺到它被長官揉在了指間。
可惡!
謝枕書拇指回扣,讓貓的尾巴尖繞住自己的兩根手指。他沒有做壞事,隻是要一個圈。可他手指冰涼,即便隻是簡單地繞一繞,也讓蘇鶴亭腦袋發暈。
這涼意變成一種痒,堆積在貓的尾椎骨附近,仿佛是夜裡慢慢包圍過來的潮浪,無聲卻兇猛。
好在教堂裡昏暗,燭光隻能照到茶幾,沒人發現尾巴的可憐樣。蘇鶴亭說了一半的話都堵在嗓子眼裡,他稀裡糊塗,隻想豎起茶幾上的雜冊,擋住自己潮紅的耳根。
尾巴是個要害——
謝枕書知道的。
秦鳴急於證明自己不是復制品,哪管蘇鶴亭在幹嗎。他年紀小,跟在秦身邊的時間不長,隻聽說過銀虎斑,卻對銀虎斑乃至秦的過去都了解不深,否則不會這麼容易就上鉤。他說:“我是老板親自監督的,銀虎斑算什麼?他根本不配,老板早就忘記他了。以後不許你說我像他,是他像我!”
蘇鶴亭在昏暗中揉了揉耳根,敷衍地“嗯嗯”。幸好謝枕書沒有再動,他咳了一下,道:“知道了,你們都像我行不行?”
他每句話都踩在秦鳴的雷點上,這讓秦鳴更憤怒了:“你臭美!銀虎斑才是仿照你做的,我都說了我不是,我是老板親自優化的,我比你更強,我們也一點都不像!”
蘇鶴亭說:“哦——”
秦鳴氣道:“你這是什麼語氣,你不相信?”
蘇鶴亭說:“我有貓耳,你也有,我有尾……咳巴,你也有。我還調整了神經反應速度,你也調整了。喂,臭小鬼,還說我們不像?我看簡直是太太太像了。”
秦鳴道:“你、你胡攪蠻纏!這黑市裡有貓耳有尾巴的拼接人多了,難道個個都是照著你做的?你真是太太太不要臉了!”
蘇鶴亭“啪”地踩住椅子,動作沒敢太大,怕扯到尾巴。他說:“有點道理。”
秦鳴見蘇鶴亭被自己說服,立刻恢復些底氣,道:“老板有成百上千個貓化拼接人,隻有我能跟在他身邊。哼,就算有誰是仿照你做的,那也絕不會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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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鶴亭說:“不對吧,交易場最特別的貓化拼接人會爆炸,你嘛,看起來就平平無奇。”
他這裡說的是曾經來襲擊過他的那一批拼接人,當時還有神秘飛行器助陣。正是因為那次襲擊,他們才把目光轉向交易場,並在不久後偽裝成“君主”和“大小姐”潛入小貓窩探查線索。
秦鳴道:“那些都是失敗品,專門用來做人形炸彈的,比銀虎斑還不如,比我更差遠了!”
原來如此。
這小子就是個紙老虎,竟然嘰裡呱啦的把信息全透露出來了。
謝枕書原本不想開口,聽到這裡,忽然道:“炸辦公樓的就是他們?”
秦鳴一驚,隱約覺得自己話說太多,可是木已成舟,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和尚握緊拳頭,說:“難怪武裝組查不出來,原來都是人形炸彈,這秦老板未免太狠了!”
蘇鶴亭招呼蝰蛇:“堵住他嘴。”
秦鳴說:“我還沒說完,你敢……嗯!”
蝰蛇又原樣把他嘴堵住,蘇鶴亭道:“審問結束,其他的你也不一定知道,歇會兒吧。”
秦鳴晃了晃腦袋,準備哭鬧一番,卻被蝰蛇用破爛沙發巾蓋住。蝰蛇說:“對嘍,莫積極,歇一哈你。”
雙馬尾道:“根據這位小朋友交代,秦氏一直在改造貓化拼接人。但是他們弄這麼多貓出來幹嗎呀?就為了打比賽?我看他們也沒有那麼痴狂。”
和尚放心不下人形炸彈的事情,說:“關鍵是這些貓化拼接人都在哪裡,如果不知道他們的位置,秦老板下次要是想拉整個生存地一塊死,我們連攔的機會也沒有。”
謝枕書冷不丁道:“交易場。”
大家一靜,齊聲說:“小貓窩!”
和尚興奮地快要站起來了:“我怎麼忘了!全市所有的貓化拼接人都待在那裡,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走,我們現在就過去。”
蘇鶴亭說:“你現在以什麼身份過去,通緝犯嗎?恐怕還沒走到,就先被武裝組羈押了。”
和尚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不同往日,他撐膝坐好,表情很凝重:“這事不能靠別人,得靠我們自己。唉,老秦和小秦的目的是什麼?威脅刑天嗎?”
蘇鶴亭說:“這就得讓大姐給我們解惑了。”
大姐頭正靠在沙發上,聞言搖搖頭,道:“我解不了,這得去問總督,我所有的消息都是從總督那裡解鎖的。”
和尚說:“可是總督現在在衛達的手裡。”
雙馬尾道:“那就對啦,幹部講這個消息,就是為了讓我們合作。”
這就是大姐的“籌碼”,事關蘇鶴亭,大家肯定想知道真相,而想知道真相,就必須先跟她合作,把總督從衛達那裡弄回來。
蘇鶴亭心想:這幾個人沒一個好惹的,辦起事來一環套一環,比以前的黑豹還麻煩。
他面上沒變化,隻說:“大姐來這一趟不是為了等我吧。”
大姐頭道:“等你和等福媽沒有差別。”
蘇鶴亭說:“差別大啦,媽媽能在生存地一呼百應,我可不行。”
大姐頭把煙盒裡最後的煙抖出來,道:“你太小看自己了,我看沒什麼差別。你想做什麼,福媽還能冷眼旁觀嗎?貓崽,你可是福媽費盡心血改造出來的寶貝。”
她三言兩語便把蘇鶴亭拿捏住了,雖然有些不光明,但很好用——拉攏了蘇鶴亭就是拉攏了福媽,拉攏了福媽就是拉攏了黑市一半的拼接人,她這次以身涉險,簡直穩賺不賠。
雙馬尾突然癱倒在沙發上,揮揮手,說:“那我就不參與啦,我們髒話組織很有原則,絕不幫狗屁刑天。”
話到此處不能強求,幾個人便終止了交談,各自休息。
蘇鶴亭向後靠,一直快要靠到謝枕書身上時才停下。他貓耳動了動,說:“你把我抓掉毛了哦。”
謝枕書垂下目光,和他的目光輕輕碰到一起。須臾後,長官道:“沒有掉。”
蘇鶴亭說:“你數過嗎?沒數過的話就是在抵賴。”
謝枕書看著他,很幹脆:“如你所言,我準備抵賴。”
除了尾巴和手指,他們沒有其他接觸,可就是尾巴那一點,讓兩個人像是在緊密纏繞。如果把視線也算在內,蘇鶴亭恐怕會難以呼吸。
躺在地上的秦鳴“咕嚕”地滾了一下,腦袋上蓋著的沙發巾掉在一旁。他胸口劇烈起伏,踢了踢沙發腿:“嗯!嗯嗯!”
蝰蛇原本都開始打盹兒了,被他一踢給嚇醒了,正巧和尚提議巡夜,蝰蛇便把秦鳴塞到沙發一角,和和尚一同出去了。
謝枕書松開手指,放走了尾巴。可惜的是,貓並沒有掉毛。
“唉。”躺在一旁的雙馬尾突然長嘆氣。
蘇鶴亭坐直身,趴在座椅上,問:“你怎麼了?”
雙馬尾說:“很煩啦。”
蘇鶴亭道:“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去把衛達和刑天一起崩了。”
雙馬尾望著十字頂,上面貼滿了髒話組織收集的海報。她抬起手,指著其中一張,說:“小貓,看見沒?那是以前歸系教的通緝令。”
蘇鶴亭仰頭找了半天,才勉強辨認出“歸系教”三個字。他“哇——”一聲,道:“這個你們也保存。”
雙馬尾說:“那是當然啦,他們也存在過,我們不會忘記任何人。”
蘇鶴亭耳朵忽然很痒,覺得這句話很耳熟,像是在哪裡聽過。
第197章 歷任
不待細思, 貓已經脫口而出:“從此相遇,從此分別,我們……”
雙馬尾瞪大眼睛, 跟著他說出下一句:“我們不會忘記。”
兩個人神色大變, 蘇鶴亭撐住椅子, 想叫珏的名字,可尾巴倏地一緊, 是謝枕書在提醒他,大姐頭還在旁邊。“珏”字都到了舌尖,蘇鶴亭倉促改口:“……你覺得這句話怎麼樣!”
雙馬尾早坐起了身, 道:“非常不錯, 我代表組織徵用了。”
他們一起轉頭, 看向大姐頭。大姐頭似有覺察, 但也知趣,躺在另一邊裝睡,連眼皮也沒有動一下。
蘇鶴亭把椅子挪開, 好讓三個人圍成個小圈。他雙手攏在嘴邊,小聲說:“喂,你怎麼也知道這句話?”
這句話是珏說的, 被徵服者用來做哀悼詞,每次葬禮上都會使用。蘇鶴亭雖然沒拿回自己的記憶, 卻在謝枕書的記憶裡聽過。
雙馬尾也小聲說:“我還想問你,你怎麼知道的?這句話可是咱們組織裡的最高機密,我連隱士都沒有告訴過。”
蘇鶴亭道:“最高機密?就這一句話?”
雙馬尾說:“你別小看這一句話, 它包含著許多心血在裡面。”
蘇鶴亭偏頭, 表示洗耳恭聽。可雙馬尾面露難色,對著他們搖了搖頭, 很嚴肅地說:“既然是機密,自然不能隨便說啦,你們得先加入組織,我才能告訴你們。”
謝枕書抽出墊茶幾的廢紙,打開它,推到雙馬尾面前,道:“加了。”
蘇鶴亭認出那不是廢紙,而是髒話組織到處發放的海報,他們用它墊泡面。
雙馬尾從兜裡摸出一隻筆,遞給謝枕書:“籤字籤字,口頭不算的。”
謝枕書寫下“阿修羅”三個字,又在旁邊畫了隻簡筆小貓。這海報花裡胡哨,阿修羅牽著貓隻能擠在最角落裡,像是隨時會跳出來的樣子。
雙馬尾做起自己的招牌動作,雙指在額角飛了一下,然後說:“歡迎兩位的加入,我現在任命你們為高級幹部。”
蘇鶴亭說:“這也行?”
雙馬尾拍拍胸口,道:“當然行,我是老大嘛。”
她收好海報,對他們說:“現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可以把機密告訴你們。不過在講機密前,我得先講一遍咱們的歷史。”
髒話組織是新世界組織,正式成立於04年,一直以來,刑天都沒怎麼深挖過髒話組織,因為髒話組織的日常除了遊行就是傳授罵人之道,他們的固定成員從不超過五十人。
雙馬尾說:“其實咱們組織最早是從光軌區流傳出來的,前身叫‘善待萬物教’,起源於新世界懷舊教派,由拼接人創建,並且由拼接人傳承。我算算,到我啊,已經是四十九任教主了。”
她話音一落,蘇鶴亭就道:“什麼?!原來是善待萬物教!”
他看向謝枕書,長官顯然也是第一次知道。
蘇鶴亭問:“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叫‘教主’的人?”
雙馬尾抱起手臂,說:“你這樣問我很難回答,因為咱們組織每一任老大都叫‘教主’,大家的真名早就跟舊世界一起消失了。”
謝枕書道:“有關於016的記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