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準點狙擊》, 本章共3789字, 更新于: 2024-11-27 15:26:22

蘇鶴亭刷卡,顯示屏上有他使用的這張卡的主人的名字。他的目光突然定住,在這個名字上停留許久。主人下床,一瘸一拐的,到機器人面前刷卡。他的卡面上寫著“秦”,隻有一個字,應該就是他在這裡使用的名字了。


這個機器人和瑤池的機器人一樣,無法處理復雜的信息,認卡不認人。它在兩個人刷完卡後,向後滑動,通報道:“00079號房間,兩件貨物狀況正常。”


秦說:“我受傷了,有藥嗎?”


他被褥上都是血,在蘇鶴亭進來時也說過“在流血”這種話。


機器人道:“兩天後有醫生。”


秦再次咳嗽起來,目送機器人離開。他把用來砸銀虎斑的枕頭撿起來,對蘇鶴亭木然地說:“看見了嗎?進了這裡,接客就是唯一能做的事情。白天用你的身體,晚上用你的意識。客人向他們付錢,我們就必須讓客人盡興。這樣你還要去找皇帝嗎?”


蘇鶴亭說:“要。”


秦啞然,看向他,問:“你是個記者嗎?”


蘇鶴亭說:“不是。”


秦道:“那為什麼?你上去了,就難再回頭。”


蘇鶴亭豎起指尖的卡,語氣淡然,說:“我借了你們的卡,總要表示下感謝。”


這理由太隨便了,好像敷衍,可蘇鶴亭是認真的。


秦看他要走,連忙說:“你……你真的要去嗎?你究竟是什麼人?”


蘇鶴亭道:“一個路人嘛。”


他走到門邊,把簾子掀起一半。


秦眼看蘇鶴亭要出去,忽然說:“銀虎斑做過神經手術,速度很快,但他有藥癮,每隔三個小時要給自己注射一次動力劑,注射針管和藥劑都藏在他的槍套裡。最近的注射時間是10點30,過了這個點,他就會發狂,行為難以自控。你……好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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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鶴亭回頭,貓耳翹起一隻。他用卡尖輕輕搔了下額角,表情有些別扭,但還是說:“謝謝你的裙子。”


秦微微愣神,不料他會謝謝這個。


蘇鶴亭說:“拜拜。”


他掀簾出來,穿過層層簾布向外走。四下的囈語構成迷幻的夢境,沒有一句呻吟是為快樂而發出的,每層簾布的背後都有一隻“貓”,他們和他一樣,又和他不一樣。


機器人還在進行著它的檢查,它剛走到一個房間前,後腦勺就被拍了一下。機器人扭轉腦袋,道:“貨物不準觸碰——”


蘇鶴亭拎起它,把它朝著側面牆壁撞去。機器人頭部被撞出裂紋,發出“嘀”的警報聲。緊接著,它懷中的顯示屏也被扯掉,連接線崩斷,濺出火花,被蘇鶴亭扔到腳下。


機器人殘存的聲音喊道:“不準……觸碰……”


“啊——?”蘇鶴亭提高聲音,抬腳把機器人的顯示屏踩爛,“我碰了,怎麼樣?”


銀虎斑收到報警,迅速趕回次等堂。他撥開簾子,說:“住手!”


蘇鶴亭毫不留情,把機器人的殘骸踢向他。那殘骸在地上滾了幾圈,兩臂攤開,成了個無頭機器,還在冒煙。


銀虎斑收起掩口鼻的手帕,說:“我原本隻想警告你一下,可你一定要找死嗎?”


他說著,倏地蹿出,眨眼間就到了蘇鶴亭跟前。蘇鶴亭頭部向左避閃,躲開銀虎斑的第一擊,腳下退半步,然後旋身飛起一腳,踹中銀虎斑的胸口。


銀虎斑閃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那白緞襯衫上留下了腳印。他為了給貴客們留下好印象,極其講究,連燕尾服的邊角都要燙妥帖,無法容忍自己穿著這樣的襯衫招搖過市。


蘇鶴亭下巴微抬,說:“髒死了。”


他語氣驕矜,和“大小姐”一樣,上下打量銀虎斑,挑剔的目光像是帶著刺。


銀虎斑反而思忖起來,他剛才追蘇鶴亭,是秉公辦事,會所嚴禁客人在這裡亂跑亂竄,一個破診所的大小姐,萬一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麻煩得很。況且,他看中了蘇鶴亭這張臉,心裡巴不得蘇鶴亭鬧出點事情,好順理成章地把人送到皇帝跟前。皇帝喜歡強取豪奪,見到了蘇鶴亭,隻會高興,絕不會怪他。


可他看蘇鶴亭現在有恃無恐的樣子,又擔心起來。他忌憚和蘇鶴亭同行的“君主”,那是他招惹不起的人。


銀虎斑神色幾變,暗自改了主意,不打算再跟蘇鶴亭硬碰硬,決定先把蘇鶴亭騙上樓,讓皇帝解決。


他拿出做侍者的經驗,抬手摁在耳邊,裝出一副在通話的模樣,接著又露出“錯愕”的神情,對蘇鶴亭說:“大小姐,剛剛多有得罪,實在抱歉!今晚確實有入侵者……不過人已經給抓到了。”


蘇鶴亭道:“哦,那我就得原諒你嗎?”


銀虎斑越發惶恐,不僅收了手,還就地跪下,給蘇鶴亭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響頭,說:“還請大小姐不要生氣!我……”他頓了頓,像是從通話器裡聽見了什麼命令,“我的老板想請您上樓,親自給您賠禮道歉。”


他戲演得很好,臉上的愧怍之色恰到好處。


蘇鶴亭尾巴在裙擺底下微翹,他拿捏著“大小姐”的態度,順勢說:“你老板喊我去我就得去?”


銀虎斑道:“是請大小姐,大小姐要是不願意,我……”


他微微苦笑,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蘇鶴亭心想:他倒挺會裝的,難怪秦會給他騙。


銀虎斑卸掉自己後腰的槍套。


蘇鶴亭說:“你幹什麼?”


銀虎斑道:“大小姐要是還生氣,就請斃了我吧。”


他知道蘇鶴亭不會真的斃了他,方才這麼說。有皇帝和警長坐鎮,誰敢真找他們的麻煩?他不過是給蘇鶴亭一個臺階下,讓蘇鶴亭趕緊跟他走。


果然,“大小姐”似乎掂量了自己,知道自己跟真正的大老板無法相提並論,便給了他這個面子,把他的槍套輕輕踢回去,說:“帶路。”


兩個人出了次等堂,轉向熟悉的石板路。銀虎斑像迎接他來時一樣,全程畢恭畢敬,把他引入電梯。然後取出自己的卡,刷了樓層,是地上第8層。


銀虎斑問:“大小姐來上層玩過嗎?”


蘇鶴亭瞟了眼樓層,說:“我去過3樓。”


他在3樓殺了衛知新。


8樓幾秒就到了,蘇鶴亭在出電梯前,特意看了眼角落裡的信息識別用的探頭。這種探頭和筒子樓用的是同一款,不知道受不受刑天的監管。他其實很早就懷疑這種信息識別是擺設,隻要有卡就能進,連基本的面部信息都無法辨別。


銀虎斑跟電梯口的保鏢互換工牌,對蘇鶴亭說:“請。”


8樓的頂部是人造星空,璀璨無比。它一側是通透的玻璃,可以從這裡眺望整個黑市夜景,有種俯瞰世界的快感。交易場的巨大廣告投影正在行走,與不遠處的刑天飛行器相互照射。


銀虎斑把蘇鶴亭引到門口,保鏢要搜身。蘇鶴亭說:“別碰我,很煩。”


銀虎斑立刻驅退保鏢,親自替蘇鶴亭拉開門。他剛才跟蘇鶴亭交手,覺得蘇鶴亭是有點功夫,但總是跑,想必學藝不精,就會那幾招。況且這8樓裡裡外外全是保鏢,到處都是槍口,他不信蘇鶴亭能在這裡做什麼。


門一開,裡面有樂隊正在演出。銀虎斑小跑上前,跪在真皮沙發邊,對沙發裡的“皇帝”低聲說了兩句話。皇帝抬手,示意蘇鶴亭過去。


這房間的構造和3樓相似,但布置奢華,沿牆坐著一排保鏢,都是西裝領帶,戴著墨鏡,讓蘇鶴亭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一排隱士。


沙發前擺放著象牙桌,底下鋪著厚實的舊式地毯。皇帝身量高大,陷在真皮沙發中,像個露餡的湯圓。沙發底下跪坐著一圈“貓”,都是細皮嫩肉的少男少女,全部身穿裙子。


皇帝似乎很喜歡看人穿裙子,連次等堂裡的貓也都穿著裙裝。他脖頸處的肥肉堆積,轉頭很困難,隻好轉動著眼珠,說:“來啦……”


他笑聲洪亮,在樂隊的伴奏中十分突兀。


蘇鶴亭拎了拎裙子,在沙發側旁蹲下,姿勢相當不羈,好在裙子復雜,長度夠遮擋,不至於讓他露短褲。他也很自來熟,道:“我是叫你老板還是皇帝?”


皇帝歪斜著眼珠,終於看見蘇鶴亭。他吧唧了兩下嘴,似是在吞咽唾液。


蘇鶴亭肩臂半露,撐頭時隱約能窺出些許手臂上的肌肉線條,不比在座的保鏢們結實,是幹淨、白皙、優美的。他眼眸看向前方,神情又有些驕矜,好像這些他都見過玩過,不以為意。他那頭發微亂,兩隻黑色的貓耳翹立在其中,偶爾抖動,絨毛明顯。霧靄藍的眼睛如同初曦天色,和黑眸並存,讓他標致、漂亮的臉更加引人注意。


皇帝猜錯了他的年齡,把他看作是任君採擷的年輕人,在吞咽唾液後,柔聲回答:“你叫我什麼都行呀,叔叔,哥哥……都可以。”


蘇鶴亭說:“大叔,叫大叔吧,哥哥怪不合適的,我倆差輩分呢。”


皇帝被他的白裙子迷得神魂顛倒,哪管他說什麼,胡亂應了,催促著旁邊的侍者倒酒。那侍者俯身從冰桶裡提起酒瓶,姿勢僵硬,跟蘇鶴亭目光對了個正著。


我操!


兩個人同時震驚。


蝰蛇擰壞了瓶口,酒水“噗”地噴出來,滋了皇帝一臉。他愕然地說:“你他媽——你他媽還有這種愛好?”


蘇鶴亭道:“你管我!”


皇帝沒防備,被冰涼的酒水噴了滿臉。他拍打著扶手,嚷道:“幹什麼?!”


銀虎斑說:“入侵者!”


皇帝終於意識到不對,卻被蝰蛇拽著領口提起了半身。蝰蛇用槍頂著他的腦門,朝四周喊:“哪個敢給老子動?!”


沿牆的槍口齊刷刷對準他。


蝰蛇把皇帝頂在身前,語氣兇悍,抬腳把桌子踹翻,吼道:“阿秀哎?人給我交出來,不然老子一槍崩了他!”


——他竟然也是來找阿秀的!


蘇鶴亭靜觀其變,把手舉了起來,順便踹了腳銀虎斑,用不害怕的語氣說:“這就是你找的入侵者?嚇死我了。”


蝰蛇沒見動靜,想朝天花板開一槍作為警告。但他失策了,這房間裡的保鏢不是他常見的那種飯桶,他剛把手舉起來,就有人對他開了槍,並且精準地打中了他的手。蝰蛇痛叫一聲,槍掉落在地。


銀虎斑瞅準時機,立刻暴起,把蝰蛇兩拳擊退。蝰蛇踉跄後退,提起倒在一旁的冰桶,揮向銀虎斑。


皇帝癱在地上直喘氣,喊道:“殺了他!”


蘇鶴亭問:“你就沒準備點別的?”


蝰蛇說:“老子炸了他們!”


他音落,冰桶“轟——”的一聲炸開。


銀虎斑沒承想冰桶裡還藏有玄機,他抱頭滾地,躲避後當即拔槍。


一時間房間內槍聲亂響,子彈飛射。沙發邊的獸化拼接人擠作一團,大聲尖叫。


銀虎斑說:“保護老板!”


蝰蛇扯開西裝外套,裡面貼滿了燃燒劑和微型炸彈。他已然豁出去了,對著那些槍口說:“有種,來,往老子這兒打,一起死啊!”


傻子!


他身上系了炸彈,可腦袋沒有,這樣大剌剌地晾在槍口前,就是給人爆頭的。


果然,銀虎斑的準星都對上了蝰蛇的眉心,他剛準備射擊,豈料身後一聲槍響,頂部的巨大吊燈頓時墜落,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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