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鶴亭喊:“它有病啊!”
謝枕書說:“快跑!”
兩個人奔跑的方向和隊友相反,把燭陰引向另一邊。周圍烈火焚燒,刮刮雜雜。燭陰在廢墟上橫行無阻,但因為黑夜面的破碎,沉默效果正在消失。
耳內通話器正在“嗞啦嗞啦”地恢復,東方陸續聽到了幾聲幸存者的呼救。他收起鋼造器,看著燭陰遠去的身影,倒著走了幾步,立刻轉身,說:“趁著現在叫人,快走!”
燭陰的強力炮打在路上,把碎塊雜物都轟成了粉末。它的巨眼鎖定奔跑的倆人,信息器給到的指令異常憤怒,使得它在追逐中失去了分寸。隻見它拔地而起,再重重砸下,“轟隆隆”幾聲巨響,整條道路全部塌陷!
強風“轟”一聲刮出去,把蘇鶴亭吹飛了。貓的耳朵和尾巴亂飄,他在震天動地的聲響裡翻滾,一頭撞到了菱形碎片組就的鐵盾。
——好硬!
燭陰的強力炮隨即爆射,白光在黑夜裡相當耀眼。
蘇鶴亭的外套下擺被吹起來,他把外套拽下去,單手攀著鐵盾,在烈風中回頭看燭陰:“再跑就要出界了!”
城市以外是神魔地,蘇鶴亭把那裡簡單理解為禁地。他今晚不想跨入禁地,再跟其他東西打架,最好就在這裡解決燭陰。
謝枕書也是這麼想的,他退後幾步,驟然收臂。鐵盾散開,蘇鶴亭安全落地。兩個人回身,面朝燭陰。
燭陰憤怒地張口,這是聲咆哮,可惜它的發聲裝置壞了,所以看起來像是無能狂怒。
謝枕書的鐵臂在背後重聚,他說:“先打爛它的頭!”
鐵臂一拳揮出,擊中燭陰側臉。燭陰巨眼一合,這是保護機制,說明它的頭部受到了重創,要先保護顱內信息器。
就現在!
謝枕書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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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鶴亭說:“貓貓貓——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
話音沒落,蘇鶴亭已經蹿出。改造眼內的“X”字狂轉,如果他有引擎,此刻應該轟響天際。燭陰狂轟亂炸的強力炮根本攔不住他,他的速度超越極限,幾乎是一個呼吸間,就突破重阻,到了燭陰的面前。
但是他的無敵炮還在冷卻!
蘇鶴亭猛地旋身,鼓足力氣,在半空中深吸口氣。
嘭——!!!
這一腳驚天動地,燭陰沒支穩的頭顱應聲旋動,斜向撞到地面上!
剎那間泥土飛濺。
蘇鶴亭落地,尾巴一甩,好像背後有千軍萬馬。他倏地揮臂,指向前方,喊道:“謝枕書!”
阿修羅在滾滾硝煙中驟現,把貓罩在自己的巨影下。“忿怒”一手扛炮,一手拎槍,“咔嚓”一聲切換模式,火力全開!
重炮和機槍咆哮不止,彈藥猶如火龍,打得燭陰睜不開眼。很快,它的合眼裝置崩壞,零件飛起,顱內信息器瘋狂報警。
【X字鎖定,攻擊目標正在蓄力。】
紅色感嘆號亮起。
【攻擊目標自爆倒計時,3、2——】
燭陰啟動最後的防御設置,信息器自爆。阿修羅屹立不倒,三相抱臂,在前方張開堅固鐵盾,死死擋住了爆炸。火光瞬間衝天而起,地面劇震,氣流撞飛了周圍一切事物。
半晌後,火焰焚燒,蘇鶴亭緩了口氣,仰身倒在地上。
“撲通!”
不遠處的謝枕書也躺倒了。
冰雹不知何時停了,隻剩雨還在下,兩個人都在喘息。
蘇鶴亭灰頭土臉,問:“你是謝枕書吧?”
謝枕書看著天空,回答:“不是。”
“你是。”
“不是。”
蘇鶴亭認輸:“行,我是,我是謝枕書好不好?”
謝枕書沒回答。
蘇鶴亭說:“下次約會不跟你玩了。”
謝枕書忽然抓起把泥,丟在蘇鶴亭身邊。
蘇鶴亭問:“你幹嗎?”
謝枕書生氣:“我是謝枕書!”
蘇鶴亭笑:“你幹嗎?為什麼生氣?喂,別走啊,謝枕書!”他攤開手臂,躺著不動,喊道,“我手臂好痛,鋼刀男砍的地方還沒好。謝枕書,謝枕書謝枕書!”
謝枕書捂住了他的嘴,不許他叫。
貓的雙眼很亮,望著謝枕書。
謝枕書臉上有泥點,片刻後他拿開手,把蘇鶴亭背了起來。
蘇鶴亭趴他背上,堅持不懈地問:“你在氣什麼?”
謝枕書說:“沒有。”
蘇鶴亭說:“氣我嗎?氣我說不跟你玩?”
謝枕書沉默。他生起氣來也是那副表情,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錢,雙眸冷冷的,誰都不放在眼裡。
蘇鶴亭單臂環住謝枕書的脖頸,用哥倆好的語氣說:“我開玩笑的,我們也算過命之交了。你以後有什麼困難,我絕不會不管。”
謝枕書不理他。
蘇鶴亭探頭吹了下謝枕書的十字星,想引起他的注意。
十字星一晃,謝枕書驀然回頭。他肩背的肌肉都繃緊了,用眼神制止蘇鶴亭的行為,好像蘇鶴亭是個流氓。
可惜蘇鶴亭湊近些許,小聲說:“你好白,經常不出門嗎?也是,你都待在這裡。那你什麼時間鍛煉?睡前?肌肉都——”
謝枕書說:“不許吹。”
“哦。”蘇鶴亭答應完,又吹了一下。
他就欠,什麼不行幹什麼。
謝枕書耳垂被吹紅了。他略微惱火,喊道:“蘇鶴亭!”
蘇鶴亭答得幹脆:“到!”
謝枕書驟然把頭轉過去,不看蘇鶴亭了。
蘇鶴亭以為謝枕書是生氣,連忙抱緊對方,把尾巴都掛到了他腰間,生怕他把自己扔下去。
奇怪得很,蘇鶴亭一貫要面子,可對著謝枕書,卻覺得沒什麼,好像是自己人,可以暫時認慫。比如現在,這片區域黑得要命,難保沒有其他東西。蘇鶴亭很累了,根本不想再打架。
蘇鶴亭說:“我說什麼你高興?我說什麼你不高興?你都可以告訴我。我們說好了,天長地久一起走,可走歸走,兩個人總得有交流。好比現在,你幹嗎不理我?”
謝枕書就不理他。
蘇鶴亭松開手臂,把下巴壓到謝枕書頭頂上:“喂。”
謝枕書說:“有事?”
蘇鶴亭問:“你真的有預知能力嗎?”
謝枕書說:“沒有。”
蘇鶴亭納悶:“那你怎麼知道刑天的臥底都幾點上線?”
“信息監控和數據分析,”謝枕書走在黑暗中,覺得雨漸漸小了,“刑天的行動時間很好掌握。”
蘇鶴亭說:“那地點呢?”
謝枕書回答:“一樣,偷渡客的上線地點是固定的,隻有一百個。”
蘇鶴亭想,刑天至今都認為臥底的上線地點是隨機的,看來他們對懲罰區的了解隻有皮毛,好些事情大姐頭還被蒙在鼓裡。
蘇鶴亭又問:“我第一次到這裡時,當時襲擊你的爆炸是什麼?另一種神魔嗎?”
謝枕書說:“不是,那是清算系統,會不定期搞突襲。”
謝枕書百分之七十的死亡都是因為清算系統,這個系統設定很無解,可以把它看作是主神系統的“手”,隻會攻擊謝枕書。
蘇鶴亭說:“哦。”
兩個人安靜一陣。
蘇鶴亭側頭滑下來,回到謝枕書的頸側。他老實了,貓耳卻無聊得動起來,一會兒折倒,一會兒豎起,絨毛搔在謝枕書的脖頸上,把那裡也弄紅了。又過了半晌,蘇鶴亭雙眼沉沉,快睡著了。
他帶著鼻音問:“你有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謝枕書說:“有。”
可這聲“有”沒有後續。
蘇鶴亭等不及,打了個哈欠,閉起眼:“我休息一下……”
刺激信號消退後是無盡疲憊,蘇鶴亭的呼吸聲很淺,貼著謝枕書睡著了。他幾乎是秒睡,一點兒沒抗拒。
謝枕書走出黑夜,天正蒙蒙亮。
太陽要出來了,城市開始刷新。那些被燭陰夷為平地的高樓大廈無聲隆起,無數碎片紛飛,好像破碎的水晶球正在重新凝聚。
謝枕書就在這時輕聲問:“你為什麼回來?”
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