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次,左然才終於是抓住了感覺。在對視時,何修懿覺得……左然的瞳孔,好像一盆清水,裡面流動著的光彩如同月亮倒影,有人稍微在水盆裡攪一下,月亮就會碎掉。又好像是一隻蝴蝶,長長的眼睫如同蝴蝶翅膀,漫不經心地撲稜著,仿佛隻要被人驚擾,它便會飛開去,再也不回來了。
太能說明問題的一段了。
沈一初,餘九嘉,無疑互相喜歡,也有溫存的渴望。可餘九嘉的自我認同強於對方,對“不正常”提出質疑,而沈一初卻是自我憎惡、隨波逐流。餘九嘉更堅定,沈一初較懦弱,在激烈的環境當中很有可能選擇妥協。這為二人命運將來埋下伏筆。
在何修懿心中,左然這個長鏡頭的安排十分神奇。過去他經歷的許多導演都讓對話中的演員一直盯著對方念詞,可何修懿此時猛然發現,其實現實生活當中,關系很親密的二人在交談時很少會有眼神交流——他們各做各的,或者吃飯或者喝水,或者開車或者走路。左然注意到了這點,隻將直接對視用在刀刃上面,營造最為震撼的效果。
左然似乎……很有天分。
既然左然喜歡為自己和愛人寫故事、講故事,一同穿梭於他的一個個幻想中的世界,那有這種天分實在不能再好。左然以前沒當導演,也許隻是因為不願獨自成為主角。
……
《又見餘美麗》中,六十年代佔了很大比重。
在與沈一初確定關系之後,餘美麗幸福地陷入到了愛情。
他將樹枝另一頭給戀人,意為牽手。他隔著河,對對方做出了擁抱的動作。他將戴過的口罩當禮物,意為接吻。就連參加初中同學聚會時從同一個盤子裡夾菜,或者某個調皮孩子丟到腳下來的雪團炸開並將二人鞋子弄湿,餘九嘉都理解為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每次餘九嘉在郵局給沈一初寄信都會微閉雙眼,緊張地將舌尖伸出,用豔紅的舌頭濡湿信封封口處的幹膠,那種酥酥的麻麻的味道可以給他一種隱秘快感。從這些表現裡就能看得出來,餘九嘉是不甘心於見不得光的地下戀情的。他的性格很瘋。
……
拍攝有條不紊地進行。劇組眾人漸漸進入狀況,收工時間也從天天十點以後提前到了八點左右。
不過,別人休息時間變多,左然卻是沒有——晚上回到酒店之後他還要繼續準備第二天的拍攝。
最後一遍檢查劇本和分鏡頭腳本,思考攝影、燈光、剪輯方面的問題,還有拿著跳棋演練走位,確保現場不會出現錯誤。
左然以為何修懿累,又在節食,因此體力恢復不好,需要休息,在性事上十分克制。晚上通常不做,最多一次。他總覺得,睡醒又要拍一整天,強度很高,沒有很好的狀態是堅持不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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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修懿不知道左然這個心思,以為對方太忙,也隻好忍。
忍,忍——
可是他真的是許久沒盡興了。
很奇怪,當了三十來年魔法師也沒怎麼樣,可一旦嘗過了甜頭,他就再也戒不掉了。
終於有天,在拍攝完一場沈一初餘九嘉的吻戲過後,何修懿的欲望難以紓解,於是便到左然房間洗了個熱水澡,松松垮垮地穿了一件浴袍,走回套間客廳卻是發現……左然又在擺弄跳棋。
“……”何修懿開口說,“左然——”
“嗯?”
何修懿坐在了左然旁邊沙發上,貌似漫不經心地問:“在演練明天的走位?”
“對。”
“……”何修懿也望向跳棋。
左然喜歡藝術,喜歡美的東西。跳棋十分漂亮,是用瑪瑙做的,一個一個晶瑩剔透。紅色和白色的是天然瑪瑙,綠色、黑色、黃色、藍色則為淺色加工制成。一個一個條紋清晰,很有光澤。
跳棋形狀十分規範,上面是個圓球,下面是個圓錐,圓錐裡邊中空。
左然沉吟著,將紅色跳棋移動了好幾步。瑪瑙跳棋落在木頭上面,有清脆的聲響。
何修懿知道,紅色跳棋代表自己。在左然的安排當中,黑色跳棋代表他本人,黃色的是劇中的“我”,藍色的是“我”的男朋友,剩下兩色隨機,根據需要調整。偶爾遇到多人大場,左然也會用國際象棋排演,那個時候,“王”是何修懿,“後”是他自己。
左然一直擺弄跳棋,何修懿卻欲火難耐。
沉默地看了好一會兒,何修懿突然間抓起代表自己的紅色跳棋,提到半空,找到代表左然的黑色跳棋,讓手裡的東西輕輕摞在目標上面。隻聽“啪”的一聲,紅色跳棋落在了黑色跳棋“頭頂”。因為瑪瑙跳棋下部圓錐內部中空,一個跳棋套另一個非常簡單。
左然:“……???”
何修懿轉過頭,咬唇,盯著左然眼睛。右手卻是拿著那個紅色跳棋,動作十分緩慢,讓它騎在黑色跳棋“頭部”上下頓了幾下。每次接觸,黑色跳棋“頭部”都能碰到紅色跳棋最內側的部分,還會發出“啪”的一聲聲響。
“啪”了五次,何修懿停手了。
左然眼尾掃向跳棋:“……”
何修懿說:“有這走位沒有?”
“明天沒有。”
“……”
“不過現在可以。”
說完,左然便將何修懿抱起,走進套房臥室扔到其中一張床上,撩起對方浴袍,湊過頭去。
完美地實現了剛才跳棋演示出的“走位”。
“嗯,唔。”何修懿閉上眼。
因為直白地表達了想法,這次左然絲毫沒有留情,翻來覆去折騰過了半夜,幹得酣暢淋漓,弄得何修懿很擔心嗓子會啞影響拍劇組計劃,還吞了倆喉寶。
從身體到心靈全都是餍足感。
第二天,何修懿不但沒有發揮失誤,還一次NG都沒有吃。
第75章 《又見餘美麗》(八)
拍攝進度繼續向前推進。
主角陷入幸福。
為了表現六十年代人的狀態,何修懿搜集了許多的老照片。他觀察、模仿照片中的動作、表情、眼神, 使自己穿越到另外一個時空。何修懿很喜歡這樣做——平時他也會觀察模仿老人、孩子、盲人、聾人、商人、小販、醫生、警察等等人群, 用有趣的和具有戲劇效果的方式重新演繹,同時不斷思考, 透過現象去看本質, 找出人物外在與內在的聯系,讓思想與情感徜徉, 一步一步提升他的表演能力。表演需要終生學習,所以何修懿總覺得時間不夠,他也不太清楚為什麼別的演員有那麼多精力到處參加活動。
沈一初、餘九嘉真正的性經驗, 是在沈一初的家中。這是一段重要情節, 也造就了全片唯一一場床戲。在電影中, 導演往往著重體現主角“初夜”, 因為它總會對主角產生影響。不過奇怪的是, 男性角色的心理變化通常是“得到”, 似乎從那一刻起,他們便成長了,而女性角色通常是“失去”。比較經典地闡述了這方面心理的片子, 就是《西西裡的美麗傳說》、《少男心事》、《1942年的夏天》以及《寡居的一年》等等。
導演依然清場。
左然與何修懿再次套上絲襪,裹住關鍵部位。
何修懿隱約間回了《家族》片場。當時,拍床戲的左然隱忍而又瘋狂,自己還以為是影帝很敬業的緣故,誰知兩年過後……他們在一起了,而且彼此都有走一生的決心。命運真是一個很難講的東西。
兩年之間, 凱文中文明顯進步了非常多,也已經意識到學習新聞聯播這事哪裡不對,他拿著故事板,與左然商量道:“最後餘九嘉的這個面部特寫,用長焦鏡頭吧?從正上方過肩拍攝,焦點放在餘美麗的五官,把沈一初的後腦模糊掉。”
“行。”左然十分欣賞以及相信凱文,一般不會否定凱文提出來的計劃。不過,下一步執導的古代商業大片,他已打算另請高明——凱文到底是美國人,也許很難表現古代那種感覺。
“特寫鏡頭用吊臂嗎?還是手持攝影機拍?”
“吊臂吧,比較穩。”這種由上至下拍的鏡頭沒有三腳架可以用,要麼靠人手持,要麼借助吊臂。
“Okay。”
拍攝開始。場記不在,凱文用手拿著場記板在鏡頭前面停了一下,以便導演、剪輯等人以後知道這戲出自哪裡。
床戲還是分為幾鏡。
拍攝了沈一初房間定場之後,二人還是先從接吻開始。
左然用手捧著何修懿的下颌和頸子,吻他的喉結、下巴、輕咬他的下唇,最後才將舌尖推進對方雙唇。他一點一點,從內側舔過何修懿的牙齒,接著劃過硬腭、軟腭,又將舌頭裡裡外外掃蕩了遍。
一吻過後,左然念詞:“九嘉。”
何修懿的雙目迷離:“嗯?”
“你知道自己有多少顆牙齒嗎?”
“……三十顆?”
“不是。”
“二十八嗎?”餘九嘉不知道。
左然笑:“是三十二。”
“哦……我不清楚。”
“我幫你數清楚了。”
……
下個鏡頭開始,就是正式交合。
兩人緊緊相擁,左然像是要將修懿壓進自己身體當中。飾演沈一初的左然下身聳動,不過,凱文隻會拍攝兩個演員上身,讓觀眾通過沈一初肩部的晃動頻率來推測那是怎樣的激烈。
何修懿被摟著,再次產生旖旎聯想,身體內部十分空虛,騰起一股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