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戀”地又看了十幾秒,何修懿突然覺得不對勁。
那些筆劃看著十分隨性,似乎毫無規律可言,可是若是仔細盯著,便能發現全都很像英文字母。
不對……不是英文……那是什麼……?
何修懿耐心辨認著,並用他的手機記錄:【J、e、t、e、d、é、s、i、r、e。】連筆連得十分潦草,但還是看得出形狀。
打牌一共輸了十次,正好湊了十個字母。
何修懿將十個字母放進搜索引擎,一點,關於它們的搜索結果立即被呈現出來。
是句法文。
意為……
何修懿繼續往下看:
意為:【我想要你。】
何修懿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隻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那個聲音那麼清晰,仿佛一匹駿馬從遠方奔騰而來,踏碎了他心頭原本井然的寧靜,又有點像離弦之箭飛躍空曠場地正中靶心時所發出來的悶聲。
這是……什麼意思?
何修懿記起了那次耳光事件。柳揚庭不想被人抽耳光,於是導演組叫自己去替。左然面對自己沒下去手,卻狠狠地甩了柳揚庭一耳光。十幾天來,何修懿一直以為左然是“懲奸除惡”的大天使,從來沒往其他地方想過。
難道……
不對,不可能。
左然入圈六年,從沒有過負面新聞,坊間傳聞都說,他從沒有男女朋友,更不要說“一夜情”“約炮”或者“潛規則”之類的了。而且,近二十天相處下來,何修懿很佩服左影帝的人品,並不覺得左影帝是那種隨隨便便撩人上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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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真心喜歡,更加可以排除。
耳光事件發生那時,他們倆才認識五天。即使現在,也還不到二十天呢。二十天中,兩人交流僅限拍戲,幾乎沒有額外接觸,左然也一直非常冷,沒理由突然愛上了。那個可是……禁欲的、潔身自好的、從未有過緋聞的、對感情很認真的,左然。就在一周前的劇組聚餐上面,左然還說“他們對待感情的態度,很無聊。”何況,何修懿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左然愛上的。
何修懿想起來,下午在拍戲時,沈炎有句臺詞就是“我想要你”,當時自己表現不好,十分僵硬,NG了N次。此時重提,難道是個善意取笑?左然是在開小玩笑?逗逗自己,加強兩人間的聯系?
聽上去挺奇怪的,可是卻是最佳答案。
算了,不想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又沒有怎麼樣,別自己亂想了。
先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家族》上,不要無謂擔心。
……
也許是因為白天太勞累,心裡惦記著事的何修懿居然還是睡得不錯。
清晨回到棚子,《家族》繼續拍攝。
“沈家大屋”劇情其實並不算多,第二天拍攝便推進到了沈炎、宋至二人情意最濃的幾場。
幾場當中,有個吻戲。
左然將何修懿壓在牆上,胸膛抵著,手指扣著何修懿的十指,拉高了按在他身後牆上。
兩周來第一場吻戲,左然演得十分動情。
他裹住了何修懿的舌尖,在對方口腔內掃蕩,還用舌尖舔弄何修懿的上膛,前後輕掃,有時似乎可以碰到他的喉嚨。
嘴唇被親腫了的何修懿覺得自己仿佛要被吞噬了。
迷迷糊糊當中,何修懿想起了昨天打牌之後自己對著鏡子所看見的法文:【Je te désire.】
不知道為什麼,連他都記住了。
【我想要你。】
作者有話要說: 痴漢人設不崩!
影帝:這是我能做出的最直球的表白了,老婆明白了嗎QAQ。
影帝:我想要(ri)你,我想要(ri)你,可老婆不理我,嗚……嗚……嗚哇!!!大哭!!!
第17章 《家族》(五)
李朝隱花費兩天結束了“沈炎、宋至二人情意最濃”的幾場的拍攝, 正式將進度推進到“沈炎要去北平, 兩人難舍難分”那一小段劇情。
宋至從未去過遠方。他在小村子裡出生又在小村子裡長大。倘若不是祖父、父親相繼去世, 家中氛圍驟然變得壓抑, 他甚至不會對城市產生向往。過去, 他就像是一隻被飼養在家中的寵物一般, 認為那一小塊地方便是全部天地, 滿懷著一種因自我滿足而產生的溫馨。他聰明, 也努力, 又有沈炎幫忙, 店鋪生意已經有了一些起色,再攢攢錢便能蓋上一間新屋——“蓋新屋”,在村子裡便是大事了。“北平”是個十分陌生的詞, 在宋至眼中與那些極拗口的“英吉利”“法蘭西”無甚區別, 根本不屬於他在的世界。他隻在茶館中零零星星地聽過一點天方夜譚般的關於北平的東西, 而茶館中的旅客對於“北平”似乎也是知之甚少——雖然一個一個誇誇其談,卻很像是鸚鵡學舌, 用別人的話來粉飾他們寡淡的經歷。宋至知道, 北平離他們的村子的確是太遠了——自己去北平能幹什麼呢?
兩人的分離中帶著不舍、憂愁、同時還有希望。
上午開拍之後, 左然沿著“沈家大屋”樓梯上樓, 何修懿突然返回樓梯下, 仰著頭問左然:“沈炎……留下……留下……行嗎?”二人剛從“銀杏大道”回來, 在那裡宋至得知沈炎即將去北平。
為了表現衝突,李導運用了高度差。宋至位置較低, 顯示出了一種脆弱。
何修懿的喉結上下滑動:“現在的日子……不就挺好嗎?”
“……”左然轉身, 緩緩地從樓梯走下,並柔聲說,“宋至,你知道嗎……在亂世中,每個人的命運都與國運相連。”
何修懿問:“你一個人又能改變什麼?”
“並非如此。”左然眸子當中仿佛燃著烈焰,“危局如斯,誰敢惜身[注]?‘你一個人又能改變什麼’,這個問題看似大得不著邊際,可是也許……可以改變很多。就像樹木之於森林、沙粒之於大漠、水滴之於海洋,是一個個個人構成了歷史的。比起見證者,我更希望成為參與者、創造者。”
“……”
“宋至,我也舍不得離開你。可我曾經考取官費留學,又帶著新思想回到中國,我很清楚自己擁有什麼使命。這些天來,我一直問自己:你想捍衛自由尊嚴嗎?你想保護家人朋友嗎?你想解救國家民族嗎?那麼,當自由尊嚴受到了挑戰、家人朋友受到了威脅、國家民族面臨著滅頂的災難,我是安於一隅,還是衝向沙場?我得到了答案……因為,如果選擇前者,那麼中國就不再是我所熟悉的中國了,一個素來驕傲的國家將在那樣的回答中淪為全宇宙中最為卑賤的土地。”
“沈炎……”
“宋至,我還會回來的。學社十分安全,無需為我擔心。我們會重聚到一起。那時,每個人、包括我,都可以和自己的愛人在一起,再不會被迫經歷痛苦的分離。我向往那樣的世界,並將始終滿懷期待。”
何修懿的聲音弱了許多:“真的會重聚嗎?”
“會的。”沈炎站在了宋至的眼前,“戰爭這個東西起於人性之弱。公正的上天不會辜負勇敢的抗爭,一定會在某一個地方惠澤於我們的。”
李朝隱用兩個人的逐漸靠攏,表現出了衝突和衝突的解決。樓梯作為沈炎和宋至之間的障礙物不復存在了,他們二人心中的隔閡仿佛也隨之消失。
開場時,李朝隱和凱文用了廣角鏡頭,場景顯得很大,之後,隨著沈炎慢慢下樓,焦距越來越大。而當沈炎在宋至面前時,焦距變為最大,背景被模糊了,人物無比清晰。
何修懿說:“沈炎……”
“等我,我還會回來的。”
“……嗯。”
何修懿可以感覺到左然爆發式的情緒,仿佛……曾經親身經歷過那種不舍、離愁和希望。
“好——Cut!”李朝隱大喊了一聲,“沒問題!”因為感冒,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早上他翻出了一個紅色按鈕,一拍就會發出一句英文“That is easy!”他本想用這個按鈕代替他喊“cut”,按了兩下發現除了左然之外所有人都笑場,於是隻得痛心拋棄、繼續用破鑼嗓子喊。
見通過了,何修懿松了一口氣。
“準備下一場吧。”李朝隱簡短道。
“先休息下!”一旁劇務進場對兩位演員道,“吃點東西。”
一般劇組都會每天給演員們準備一到兩次零食,其中最常見的就是巧克力了。這是為了讓演員們補充能量,能夠應付可能長達十幾小時的高強度連續拍攝。不過,女演員們通常比較克制,拿到零食也隻是咬幾口而已。
何修懿在休息室裡一邊吃喝一邊聊天。
幾個化妝師和助理平時沒多少事做,很能闲扯。她們為左然、何修懿簡單地補了下妝,再次聊開。
這次話題十分奇特:“如果48小時之後就是世界末日,你會利用這48小時做些什麼事情。”
答案可謂五花八門,在場的人有人說要與家人在一起,有人說要感謝所有朋友,有人說要吃上幾頓好的,甚至還有要強奸男神的。
有人大著膽子問左然道:“左老師,那你呢?”
左然正輕輕靠在一張桌子上,腰部呈現出了個美好的弧度。聽見名字,他抬起眼:“我?”
“嗯。”
左然目光似乎無意地飄到了何修懿的臉上:“如果可能的話……待在這個片場繼續拍攝《家族》吧。”
“啊?”
“晚上去看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