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三十三次,每一世都努力追求太子。
然而他總會愛上花魁穆婷婷,並死在七皇子發動的宮變中。
七皇子天生冷血,殺父弑兄登上皇位。
這一世我拼死救出太子,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孤的婷婷在哪?」
我心悲涼,還未來得及哭自己愛而不得,七皇子先衝我悲憤大喊。
「三十三世!朕陪你重生了三十三次!你竟然還沒拿下他,朕的厭蠢症都要犯了!」
1
我震驚。
小聲問眼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你……你也是重生者?Ṱũ₅」
七皇子趙柏卿的刀鋒抵在我眉心:「蠢貨,朕他娘的陪你重生了三十三次!」
我四顧茫然,看看懷中的太子,再看看周圍已經成了屍體的皇帝太監宮女們。
「那他們……」
趙柏卿瞬間明白我想問什麼,粗暴地打斷我:「他們不是,隻有你和朕一次次地重生。」
「重生?重生是什麼?」太子撐著手臂艱難坐起。
趙柏卿用劍柄將他一下子敲暈。
我大氣不敢喘,隻聽趙柏卿對我厲聲道:「老天爺瞎了眼,把你和朕的命綁在一起,隻有你和朕的目標同時達成時日子才能繼續下去,否則就要一次次從二十歲開始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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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隱約猜到,他的目標是登基,而我的目標是與太子相愛。
他聰明冷酷,第一世就能達成目標。
而我太過笨拙,試了三十三次還得不到太子的心。
「對……對不起啊。」我撓撓頭。
「對不起有個屁用?」趙柏卿濃眉緊蹙:「這一世朕不殺他,朕會給你們倆賜婚,你必須讓他愛上你。」
他話音剛落,太子霍然睜開眼,用匕首劃破自己脖頸,再劃破我的手腕。
「孤不愛她,孤寧死不屈!」他大義凜然,拉著我一起赴死。
快速失血令我頭腦漸漸模糊,隻隱約聽見趙柏卿的呼喊。
「下一次重生立刻來找朕!朕教你追男人,切記!」
2
我又重生在二十歲。
爹娘健在,阿姐也活著。
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上個月我剛被選作公主伴讀。
雖然我年紀很大,腦子比較笨,但是我擅長制墨。
松煙墨,油煙墨,我都會制。
墨色深重姿媚,落紙漆黑不洇,且散發悠長香氣,縈繞指尖,三日不散。
韫芳公主非常喜歡這香味,特意討我做伴讀日日為她制墨。
我覺得挺好,反正我因為笨嫁不出去,這下更有了二十歲還不說媒的借口。
「喂,呆呆,想什麼呢?」韫芳公主用筆杆戳我臉蛋。
我慢吞吞抬頭:「回公主殿下,我不叫呆呆,我叫何小圓。」
她抿嘴一笑:「好啦好啦呆呆,今天還得你幫我……交給他。」
她將那封情書塞到我的袖子裡。
正如曾經的三十三世一樣,她喜歡禮部左侍郎家的二公子傅泱。
那真是個好看的少年。
隻可惜,他是趙柏卿的伴讀。
我非常怕他們。
「這個……你拿著。」我哆哆嗦嗦地把信遞給傅泱,然後扭頭就跑。
傅泱一把拽住我的後衣領:「七殿下要見你。」
該來的還是要來。
他將我帶到趙柏卿所在的青宴宮。
半明半暗的暗室裡,趙柏卿正慢條斯理地整理棋子,聽聞我至,他撩起眼皮闲闲瞥我一眼。
「我讓你重生後立刻來找我,你為什麼不來?」
「我……」我絞盡腦汁想借口:「我覺得殿下可以找找其他重生者,我太笨了,根本追不到太子的。」
這一世,我已經決定放棄。
哗啦一陣巨響,趙柏卿掀翻棋盤,黑白棋子散落一地。
他掐住我下巴強逼我抬頭,眼神狠戾:「為什麼不聽話?還我說多少遍?這一世你必須讓趙君堯愛上你!」
趙君堯就是太子,我的心上人。
我被嚇得呆住了,像呆頭鵝一樣一動不敢動。
趙柏卿怒氣更盛:「瞧你這蠢樣,你以為如果有的選,我會選你?前面三十三世我試探過所有人,隻有你是重生者,我拿了你的八字找國師驗算,他說……」
「說……說什麼?」我小聲追問。
趙柏卿像是回想到了什麼極其討厭的事,甩袖起身,背對我:「天機不可泄露,總之你我的命已被綁在一起,必須共進退。」
我忍不住想哭,為什麼會這麼倒霉呢?要綁定這麼個閻王爺。
趙柏卿又連恐帶嚇把我罵了一通,威脅說如果我不聽話,就對我爹娘姐姐開刀。
「……他們患有肺痨,本來就會早死,你也不想因為你這個笨女兒,他們的壽命再縮短幾年吧。」
趙柏卿看我已經服服帖帖,悠哉悠哉坐進躺椅裡搖幾下,朝地上勾勾手指:「把棋子撿起來。」
我蹲下身,把瑩潤的黑玉白玉棋子一枚一枚撿起,眼淚大顆大顆墜地。
其實潛意識裡,我並不希望真的追到太子,每一世都如此。
連我這麼蠢笨的人,都已經摸清規律。
隻要遭到太子的拒絕,我就可以一次次重生,一次次重新見到爹娘和阿姐。
我想永遠沉溺在有他們陪伴的時光裡。
3
我爹是京城內的六品小官。
在我莫約三四歲時,他因為說錯了話,得罪了大人物,被貶到嶺南瘴地,舉家搬到那裡。
我因為年紀小,身體弱,還留在京城,寄居在姑媽家。
十多年間我爹勤勤懇懇為民辦事,在嶺南政績很好,身體卻越來越差。
我娘和阿姐也是,他們都吸入了過多山嵐瘴氣,患有嚴重瘴疟,慢慢轉成肺痨。
此病無藥可以根治,隻能慢慢熬著,熬到燈枯油竭。
曾經的三十三世裡,我去大江南北尋醫問藥,找遍了各種方法,都沒能留住他們,他們在我二十五歲那年先後離世。
這一世,我還沒有放棄,我經常去港口託船隊幫我在海外找藥。
轉眼到了中秋這日,我又要進宮伴讀,不禁心驚膽戰,害怕被趙柏卿宮裡的人抓走。
但根本逃不掉,傅泱風流倜儻地走來,說幾句玩笑話逗得韫芳公主眉開眼笑。
他話鋒一轉,指向我:「七殿下上次聞了這位何姑娘的墨錠,很是驚喜,正好七殿下今日要上書法課,不知公主殿下可否把她借給我們一用?」
韫芳公主愛慕傅泱,對他言聽計從,忙不迭地把我送出去。
我想拒絕,她立刻凌厲地剜我一眼:「呆呆最聽話了,絕不能讓本宮失望哦。」
就這樣,我又落到趙柏卿手裡。
青宴宮內,他正在寫一幅行草作品,聽聞我來頭也不抬,沉聲道:「說說你最近都幹了些什麼。」
一開始我磕磕絆絆,緊張得很。
但看他依舊行雲流水地寫字,筆尖翩如遊龍,仿佛沒注意聽我到底在說什麼,便Ṭū́⁽漸漸放了心。
我說自己去了天津港,找到好心的船夫,他願意在船隊途經東瀛、高麗時幫我問一問有沒有治肺痨的藥。
還說自己新調制了泛梨香的墨,在自家院子種活了一棵橘子樹,撿了隻流浪貓,因為家裡人患肺病見不得貓毛,便送給鄰家小胖……
趙柏卿突然道:「夠了!都是些雞零狗碎的事,難道你就沒為勾引太子做出過半點努力?」
我戰戰兢兢,試圖撒謊:「有……有的,我學了一點點化妝。」
其實根本沒有,我手殘,活了三十多次都沒學會化妝。
趙柏卿冷眼盯著我:「好,你現在化給我看。」
他命人從御顏宮取來全套化妝品,胭脂、水粉、唇脂、眉筆、螺子黛……花樣繁多,琳琅滿目。
我哆哆嗦嗦,不知該如何圓謊。
趙柏卿好整以暇地坐在我身旁,那是在等著我出醜。
我一緊張,眼淚就止不住:「我……我忘記怎麼化妝了,對不起。」
趙柏卿揉揉眉間,似是被我無語到了:「趙君堯喜歡漂亮女人,你本就沒有幾分姿色,妝都不會畫,拿什麼吸引他?」
我知道他說得對。
我長得不醜,眉眼還算清秀,但是比起花魁穆婷婷差了太遠。
後宮佳麗三千,太子從小在美人堆裡長大,必然不會被我吸引。
趙柏卿找來嬤嬤和宮女教我化妝。
但化來化去,趙柏卿怎麼都不滿意:「她的嘴唇畫這麼紅幹什麼?跟吃了死小孩一樣。
她的皮膚夠白了,再塗一層粉誰還分得清她跟白灰牆?
還有她那眉毛,你畫得太細了,不對,現在又太粗了……」
他從嬤嬤手中奪下眉筆,準備自己來:「我就不信畫個眉能有多難,能有治國難嗎?」
說著,他捧起我的臉,勾勒起我的左眉,我嚇得立刻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然摔了眉筆:「什麼玩意?真他娘的難。」
鏡子裡,我的左眉毛已經亂七八糟,醜得我想哭。
可我不敢哭,怕被趙柏卿罵。
他盯著我的眉毛不耐煩道:「嬤嬤帶她去洗臉。傅泱,你帶人去宮外買幾本美人圖冊。」
趙柏卿生性較真,不相信天下有什麼是他辦不到的事,他就像研究治國韜略一樣研究美人圖上的眉毛,罥煙眉、柳葉眉、遠山眉……
他在那兒翻看圖冊,我就隻能在一旁等著,肚子好餓,已經咕咕叫了好幾遍。
我越發覺得委屈,想回家,想吃飯,想釀潤肺用的川貝枇杷膏。
黃昏時分,趙柏卿終於再次捧起我的臉,迎著窗外淡紫霞光,聚精會神地為我描眉。
這一刻他身上的殺伐氣仿佛徹底消散,鳳眸清澈而專注。
我不合時宜地想起那句詩:「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
也想起曾經三十三世裡的傳聞。
據說穆婷婷不愛太子,她深愛趙柏卿。
然而趙柏卿不愛美人隻愛江山,他拿穆婷婷當棋子,指使她埋伏在太子身邊當臥底,為他送各種情報。
待坐穩皇位後,他立刻ṱûₒ將穆婷婷賜死。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趙柏卿微微皺眉,聲音極輕地哄Ṱų⁼我:「乖,別動,就差最後一點。」
他這不經意間的溫柔嚇得我渾身僵硬。
片刻後,他笑起來,後退幾步,對我左看右看,似是極為滿意:「很好,就這樣,今晚我帶你去拜會趙君堯。」
我好奇地看向鏡中,愕然對上一張精致絕倫的面容,尤其那雙柳葉眉,婉轉風流,眉梢一點小痣,極富神韻,堪稱點睛之筆。
趙柏卿就站在我身後,與鏡中的我對視,他清冽冷肅的眉眼因笑意而微彎。
「怎麼樣?何呆呆,我的手藝很不錯吧?」
4
太子趙君堯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
中秋夜宴上,他身穿月白龍袍,氣度優雅華貴,面龐俊美無儔。
每一次見到他,我都會怦然心動,也會自慚形穢,不敢靠近他。
趙柏卿拿折扇偷偷抵在我腰間,逼我上前跟太子說話。
我還未開口,太子先笑起來,桃花目亮得像映滿繁星的春水:「何小圓?你今日好美,孤差點沒認出你。」
趙柏卿適時插嘴,將我制墨手藝大大贊揚一番,直誇得我天上有地上無。
我羞愧的臉都紅透了,因為我就隻有這點技藝拿得出手。
我們何家原本是制墨世家,但爹爹考取了功名入朝為官,傳承就此中斷。
倒是我這個最笨拙的小女兒學到了皮毛。
太子溫和善良,對趙柏卿的話深信不疑,看我的眼神充滿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