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深吸一口氣:「一二三,起!」
別看我這樣,以前髒活累活可沒少幹。
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扛起一頭豬都沒問題,更別提病弱的墨砚昭了。
起身的那一刻,他瞬間緊繃,原本春風和煦的笑容緩緩凝固。
將他放下時,他死死盯著我,表情僵硬。
「沈南鳶,你幹什麼?」
我毫無邊界感地坐上了那看上去很貴很舒服的電動輪椅。
「墨先生,您之所以感到痛苦陰鬱,是因為您隻能坐輪椅,跟我們正常人不一樣。」
「但我覺得,坐輪椅也很酷啊,是不是?」
第三步,學習電視劇女主的自作主張以及令人尷尬的心靈雞湯。
呵呵,安慰別人的話一套一套,安慰自己隻想繩子一套。
能感受到,我每說一個字,他的眼神就陰沉一分。
我微微揚起嘴角,摸索了一下開關,輪椅緩緩啟動。
【蕪湖起飛!真好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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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科技,懶人福音!】
我回頭看了一眼,墨砚昭正意味不明地盯著我,唇角緩緩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背上突然一陣惡寒。
「墨先生,您……诶?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輪椅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眼看就要衝進灌木叢。
一個急剎車,差點沒把我甩出去。
我兩眼一黑。
這輪椅又自己拐了個彎,然後往回開,停在了墨砚昭面前。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金色的陽光落進他眼裡,波光潋滟。
「好玩嗎?」
我驚魂未定,視線聚焦,然後看見了他手裡的黑色遙控器!
怎麼還帶這樣玩的?
我狠狠搖頭,心髒差點停跳,冷汗都嚇出來了。
剛想掙扎著下來,就看到墨砚昭又按了一個鍵。
他眉眼溫和,容顏如玉,像極了一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
可說出的話卻像惡魔低語。
「喜歡玩,那就多玩會兒……」
還沒等他說完,我就撲到他身上,唇角擦過他的側臉。
那一瞬間,我甚至能清晰地看見他臉上的絨毛。
陽光透過盛夏的樹葉,星星點點地落在地上,繪成一幅斑駁的光影圖。
柔和的光線籠在他側臉上,薄薄的耳垂紅得像一枚光滑的血玉。
我們都僵住了。
【媽呀,不敢動,什麼東西硌到我了,是他的槍嗎?怎麼辦,怎麼辦!】
【哈哈,想到辦法了,我這就去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都快死了,我摸一把他的腹肌不過分吧?】
還沒等我上手,他冷淡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夾雜著一絲羞惱。
「沈南鳶,你還不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老大!」
一個兇神惡煞,渾身腱子肉的壯漢快步走了過來。
他惡狠狠地看著我:「你竟敢輕薄老大,不想活了?」
我愣了一下,連忙爬起來。
「墨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嗚,我隻是太害怕了,我膽子小,很容易被嚇死,求求你,不要這麼大聲吼我,我真的會死的!嗚嗚嗚……」
那個壯漢氣得瞪大了眼睛。
「那你怎麼還不死?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
我泫然欲泣地看向他,一副柔軟不能自理的白蓮花樣。
【被輕薄的人都沒說話呢,你憑什麼罵我?】
【好好好,這樣的女人見多了是吧,那吊死在你家門外的女人見沒見過?我今晚就……】
「咳,阿榮,找我什麼事?」
墨砚昭不緊不慢地理了一下領口,轉移了話題。
阿榮瞪了我一眼,又恭敬地看向他。
「您讓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去我書房說吧。」
阿榮將他扶回輪椅,猶豫了一瞬,低聲在他耳邊說:
「老大,這娘們不是好人,要我去處理嗎?」
我:「……」
我覺得當著人家的面大聲密謀不太禮貌。
墨砚昭虛虛看了我一眼,那雙琉璃般的眸中深不可測。
片刻後,他淡淡開口:「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和阿榮都震驚了。
「老大,她……」
「閉嘴。」
他恨恨地閉上了嘴,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氣得臉都紅了。
我得意一笑,朝他比了個中指。
阿榮:「……」
而我,美滋滋地回到房間,躺到柔軟的大床上。
沒關系,又活了一天,已經很厲害了。
再接再厲,世界總會完蛋的!
5
老管家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和藹。
無論我走到哪兒,總會有不同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或驚訝、或羨慕、或八卦……
能理解,畢竟我是第一個能在墨砚昭身邊留這麼久的女人。
別誤會,不是金絲雀。
隻是一個平平無奇且美貌的女佣罷了。
我也很意外,為什麼我能留到現在?
果然,那些殺不死我的。
還不如殺死我。
到廚房拿藥的時候,看到一個俊美的廚子痛苦地蜷縮在地上。
金色的卷發,五官深邃立體,一雙眼睛如同藍寶石般神秘。
此刻,他的衣服沾了些灰塵,看上去很狼狽。
可眼尾泛著紅,卻讓人憐惜。
四目相對,我心疼地看著他,柔聲開口:
「你好擋路啊,能讓讓嗎?」
他愣住了,嘴巴虛虛張開。
我隻看了一眼,然後從他身上跨了過去。
路見不平,繞道而行。
……
以為是個小插曲,可從這之後,我幾乎在哪兒都能遇到他。
「你好,我叫西蒙,能認識一下嗎?」
他抿了抿唇,笑得有些腼腆。
周圍嫉恨的眼神幾乎快把我射穿。
我笑容溫和:「不可以。」
他表情裂開一瞬,隨即很快調整好,又是一副紳士的樣子。
「沒關系,我會展現出想跟你做朋友的誠意的。」
於是,每天我都能收到下午茶點心。
很不幸,我無法拒絕這種誘惑。
吃人嘴軟,於是我答應傾聽一下他的煩惱。
花園的長椅上,一隻蝴蝶飛過來,落在他的手心裡。
西蒙滿含溫柔地將它放飛。
這一幕本來很美好。
可我眼皮抽搐兩下,腦海裡隻能出現某個電視劇名場面。
我怕驕傲的西蒙,下一秒就要去追枯葉蝶了。
「南鳶,你覺得我的廚藝怎麼樣?」
我點點頭:「挺不錯的。」
西蒙笑了笑,然後又垂下眼睑,欲言又止的樣子。
「可我在廚房很受排擠,他們嫉妒我受女孩的歡迎,於是霸凌我,不允許我出頭,隻讓我打雜,我每天活得都很小心翼翼,一言不合,他們就會打我。」
「我覺得我們同病相憐,你在陰晴不定的墨先生的身邊,應該也是這種感受吧?」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
墨砚昭會讓我一起吃飯,他的下午茶也全進了我嘴裡。
我每天都在作死邊緣試探,他也沒把我怎麼樣。
甚至我隨口說窗外太單調了,應該種些花。
第二天,他就讓花匠栽滿了鳶尾花。
至於陰晴不定,他精神狀態似乎比我穩定多了。
我陡然有些心虛。
作為一個女佣,是有些太滋潤了哈。
墨砚昭是不是想把我養肥了再殺,就像殺年豬那樣?
當我以為自己身處天堂時,他會毫不猶豫將我打入地獄!
媽呀,細思極恐!
可能是我太性感了吧,這種做法讓我很宮寒。
這個西蒙還在喋喋不休,訴說自己的可憐。
我沒心情聽了,直接打斷:
「有什麼是我能幫你的嗎?」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手提袋裡拿出一盒餅幹。
「聽說墨先生喜歡這種巧克力餅幹,你能讓他嘗幾塊嗎?」
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輕咳一聲,慢慢解釋。
「因為被排擠,他們不允許我給墨先生做食物,可我不想一直被壓迫,如果能得到墨先生的賞識,我也就不用受他們欺負了。」
他滿眼深情地看著我,帶著若有若無的勾引。
「南鳶,你會幫我嗎?」
我看他的眼神瞬間就不對勁了。
這個西蒙,一定是墨砚昭故意安排的吧!
等我把餅幹送上去後,順理成章查出裡面有毒,然後來個人贓並獲!
我覺得自己真相了。
6
將餅幹放在墨砚昭面前後,他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這是你做的?」
我心下冷笑一聲,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用力抱住他的腿。
「墨先生,有個叫西蒙的廚子整天騷擾我,現在還讓我哄您吃下他做的餅幹。嗚嗚嗚……」
「我懷疑他下毒了想嫁禍給我,您要為我做主啊!嗚嗚嗚……」
他已經習慣了,揉了揉眉心,沉聲道:
「你先起來。」
「您不為我做主,我就不起來!」
【惹誰不好,你惹我,我毫無還手之力,你惹我還有什麼意思?】
【殺我分分鍾的事,有必要在這演甄嬛傳?鄙視你!】
墨砚昭輕咳了一聲,微微蹙眉。
「知道了,我讓人去查,不會冤枉你。」
我淚眼婆娑:「真的嗎?」
【還裝,當老娘不知道你試探我是吧?】
他移開視線:「嗯。」
西蒙是被阿榮抓到的。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神色猙獰。
「你這個賤女人早就懷疑我了,是不是?」
我委屈地看向墨砚昭:「他罵我。」
墨砚昭勾了勾嘴角,給阿榮遞了一個視線。
阿榮狠狠一腳踹向他的膝窩,他吃痛跪在地上。
又被狠狠踹了幾腳後拖走了。
我這才知道,這古堡裡還有這麼大的處刑室。
陰暗潮湿,充滿了血腥味。
墨砚昭看向我,眼裡沁出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你幫我揪出了一個奸細,做得很好。」
我扯出一個禮貌的假笑。
阿榮哼了一聲,像是非常不服氣。
我立馬躲在墨砚昭身後,畏畏縮縮。
「阿榮哥好嚇人,我好害怕,求求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晚上會做噩夢的。嗚嗚嗚……」阿榮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哼個屁,這個大老粗最想讓我死了,說不定這個主意就是他想出來的,我今晚就穿一身紅,吊死……】
他剛走上前想跟我對峙,就被墨砚昭擋住了。
「阿榮,你以後別出現在沈南鳶面前了,她膽子小Ṱų₋。」
阿榮不敢置信:「老大,明明是她……」
「怎麼,有問題?」
「沒……」
阿榮含恨離開。
墨砚昭唇角弧度溫和,眉眼帶笑,總感覺他今天很愉悅。
「你今天幫我找出了一個奸細,想要什麼獎勵?」
我有些疑惑,難道真不是他自導自演?
「真的嗎?那我要您房間裡那顆藍寶石,很漂亮,我很喜歡!」
我兩眼放光地看著他。
墨砚昭笑意收斂,靜靜看著我,眼眸深沉。
【我真的很喜歡那顆藍寶石,要是你把它給我,就是讓我開豪車住豪宅,我也願意!】
他哼笑了一聲,輪椅轉了個彎,背過身去。
「你自己去拿吧。」
我愣了很久,心髒鼓動,清晰的心跳聲灌進我的耳朵裡。
【老天,我戀愛了。】
其實我是錢性戀,隻會為一切貴的東西心動。
【藍寶石老婆,我來了!】
餘光裡,墨砚昭的輪椅似乎頓了一下,然後開得更快了。
7
得到藍寶石後,我伺候墨砚昭更加殷勤了。
諂媚的笑容中多了一絲真心。
我們主慈僕孝的一幕,讓老管家更加對我和顏悅色。
但其他人看我的眼神更加不善。
西蒙是其他勢力混進來的奸細,這件事是對外保密的。
所以愛慕他的女佣們自然而然會認為,西蒙的離開,跟我脫不了幹系。
於是我受到了莫名的排擠。
例如,我回房間時,看到房門是虛掩的。
下意識往上看,一個水桶放在頂上。
隻要我一推門,不知名的液體就會兜頭而下。
我面無表情地將門踹開,果然,地上淋了一攤難聞的渾水。
嘖,這都是小學生玩的把戲了。
我翻開被子,床上放著幾隻死老鼠。
櫃子裡也被人放了個八音盒,到了某個時間就會自動發出恐怖的聲音。
我作為墨砚昭的貼身女僕,有單獨的房間。
所以她們肆無忌憚。
久違的怒意在胸口激蕩。
曾經,我也經歷過這些事,孤立無援。
院長告訴我,要忍耐,等到以後就好了。
在日復一日的惡作劇和欺凌中,我變得麻木,不再反抗。
因為,在等那個虛無縹緲的未來和以後。
可現實就是,剛爬出一個泥潭,又會掉進另一個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