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替你擋酒的事,他做不來。」
今夜他有些煩躁,喊我「白痴」的時候,有著淡淡的倦意,仿佛在嫌棄我不爭氣。
突然,他手機振動了下,屏幕亮了。
江予吐了口氣,解開最上面的一粒紐扣,起身,「陸鳴滄,幫我個忙,給她送回家。」
被叫到名字的男生從黑暗中坐起,最先露出的是手表,我不認識牌子,但看起來價格不菲。
他的著裝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一件簡單挺括的灰色大衣,清貴溫柔。
他簡單給了我個眼神,撿起車鑰匙,「地址給我。」
我有些蒙圈,江予要去哪兒啊?
一眨眼,江予消失不見。
我急忙起身,對陸鳴滄說了句「麻煩了」,跟著他走出門。
酒吧的後街停了一排車。
清冷的夜風迎面吹來,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些,我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一輛黑色邁巴赫面前,頓時嚇一激靈。
他是個有錢人!
陸鳴滄打開後座車門,示意我上車。
我有些忐忑,在心裡嘀咕坐後面會不會不太好……
上車後才發現,簡約高奢的車內,隻有副駕駛的位置換成了卡通靠枕,零食亂七八糟鋪在一旁的收納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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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憋了半天,實在想不明白這樣清貴溫柔的年輕人,怎麼有了女兒……
車裡氣氛有些尷尬,我側頭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突然有人給陸鳴滄打了電話。
他想都沒想就接了車載藍牙。
對面傳來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喂,姓陸的,趕緊來接我。」
聲音帶了醉意。
陸鳴滄立刻問:「在哪?」
女孩報了個地址,瞬間掛斷電話。
不知為什麼,車速快了點。
我意識到自己好像給陸鳴滄添麻煩了,開口搭話:「陸大哥,你要去接……」
「嗯,祖宗。」陸鳴滄語氣溫和,絲毫看不出急切的樣子。
「我知道那個地方,離江予學長家不遠,你把我放在小區門口,我自己進去就好。」
陸鳴滄有些遲疑。
「沒事的,時間還早,小區人很多。」
陸鳴滄猶豫片刻,由衷開口:「謝謝。」
我在江予小區門前下車,看邁巴赫平緩地駛入夜色,吐了口氣,準備回家。
突然,一拍腦門,記起鑰匙還在江予身上。
我回不去。
隻能垂頭喪氣地坐在小區門口,雙眼無神地穿過馬路,看向街對面的巷子。
漸漸地,我支稜起身子,目光聚焦,眯起眼。
那巷子裡的人……
好像是江予。
還有另外一個……女生?
他們靠得很近,江予松松垮垮倚在牆上,低頭……
接吻?
我揉揉眼睛,看不真切,過了好一會兒,女生離開了。
江予的影子落在暗處,久久沒動。
又過了十分鍾,我坐不住了,他不能睡著了吧?我還想回家呢。
晚上十一點的馬路空無一人,我穿行而過,在巷子口停下。
「江予哥哥?」
我試探性地喊著不遠處的黑影。
他仍然依著牆壁,看不清是醒著還是睡了。
猶豫幾秒鍾,我踏入巷子。
走近了,聞見了濃鬱的野格味,還有一絲香水味……
果然,他們……
我咽了口唾沫,祈禱江予不要殺我滅口,伸手小心翼翼地拽住他襯衣下角,小聲說:
「江予哥哥,回家吧。」
巷陌隔絕了晚風,讓酒香在靜止的空氣中,擴散遊蕩。
星星憐憫地灑落半點,借著星光,我看見近在咫尺的江予眼睫低垂,呼吸綿長。
真睡著了啊……
我好奇地踮起腳尖,靠近打量。
然後,看見了他半睜開的清冷眼眸,和眼底若有似無的躁意。
我愣住了,來不及反應,在一片蟲鳴中,江予抬手扣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的嘴碰上他的唇。
我一顫,書包無力掉落在地,瞬間失去思考能力。
他認錯人了!!!
他親錯人了!!!
夜幕深長,香水分子發出無聲的叫囂動蕩,拼命驅逐著不該出現的局外人。
我無力地拽住他的襯衣,因委屈紅了眼睛。
江予尚未察覺,輕輕咬過我的唇,聲音融入了醉意和夜的溫柔。
「吃糖了嗎……」
「好甜……」
3
此刻,我心中更難說是難過還是委屈。
他搞砸了我的約會,義正言辭地警告我,不許早戀。
可現在算什麼?
我狠狠踢了江予一腳,搶過鑰匙,沒骨氣地跑了。
回家後,我衝進房間,收拾好行李,想連夜搬走。
想起江予唯一的鑰匙在我手中,我走了,他就回不來了。
於是默默坐在沙發上等他。
牆上的指針指過了 12 點,我沒有等到江予,意外迷迷糊糊地挨著沙發,睡著了。
我夢見了那個漂亮的學姐,她勾著江予的脖子,對我說:
「小孩不配談戀愛,你江予哥哥是我的。」
我在嘈雜的鬧鍾聲中,一骨碌掉到地上。
揉著酸痛的脖子,慢吞吞爬起來。
環視四周,客廳裡空空蕩蕩的,江予一晚上沒回來。
夜不歸宿,我唯一能想到的結果,就是他親錯了人,去給女朋友認錯了。
我猶豫很久,拿起手機想給江予打個電話,突然客廳的門被敲響。
我跑過去開門,發現江予站在門口,手裡拎著熱騰騰的油條豆漿。
還是昨天那身衣服,頭發略微亂上一些,衣服上還有灰。
他擠進來,像個沒事人一樣換掉鞋,「吃早飯。」
江予淡定的反應完美地彰顯了我的愚蠢。
人家顯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我鼓起勇氣,說:「我要搬走了。」
江予這才注意到沙發前已經打包好的行李箱,停住腳,「搬哪去?」
「我給同學打了電話,她說可以收留我一陣兒。」
「男同學女同學?」
我默默瞪他一眼,「你跟我媽真像。」
江予將早餐倒進盤子裡,拉開椅子,「吃完再說。」
我確實餓了,豆漿撲鼻的香氣讓我的想法松動一些,慢吞吞坐下,塞了一口油條。
「為什麼想搬走?」江予把豆漿遞給我,往裡加了一袋糖。
我吞吞吐吐地說:「昨晚……在巷子裡……」
江予叼著油條,含糊不清地問:「昨晚怎麼了?」
我一口氣憋在喉嚨口,忍住噴湧而出的淚花,低著頭,「沒什麼,就是……想找閨蜜玩。」
是我自己湊上去的,他親錯了,什麼都不記得了,搞得我像個跳梁小醜。
一種本能的逆反心理作祟,我抬頭正視江予,「我,要,搞,對,象!」
江予咀嚼的動作一頓,神情有些復雜,「跟女的搞對象,你媽知道嗎?」
我:「?」
他真的好過分!
江予勾勾唇,「去吧,待幾天就回來。」
「你之前讓我滾蛋。」
「不用提前。」江予指指行李箱,「也不用都帶著。」
我就是個不會拒絕人的軟性子,最終背著一個小書包,離家出走了。
閨蜜對我的到來表示了熱烈歡迎。
剛見面,就八卦地問:「你見到網戀對象了嗎?」
「見到了,唐奕學長。」
「哇!你桃花運爆了耶!沒想到你喜歡斯文敗類款!」
我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敗……敗類?」
閨蜜捏著半袋酸奶,眨眨眼,「你不知道啊?」
她做賊心虛地趴在我耳朵上,生怕被家長聽見:「唐奕學長會那個……」
「那個是哪個?」
閨蜜小臉通紅,「就是你想的那個。」
我突然想起江予那天晚上扔給我的一盒東西,蒙住了。
閨蜜看我的樣子,咋咋呼呼:「不是吧!你不會不知道,就一頭栽進去了吧!」
原來江予沒騙我。
接下來,我完全沒了聊天的興致,心不在焉地跟閨蜜說著話,心裡卻有些愧疚。
「物以類聚,我覺得江予學長也是同一種人。」閨蜜正啃著綠茶味的冰淇淋。
突然聽見江予的名字,我下意識答道:「他不是。」
閨蜜止住話題,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
我又不能把我住在江予家的事抖出來,隻好紅著耳根說:
「我……我有個姐妹,認識他。假期住在他家裡,很安全的。」
閨蜜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猜測:
「沒準是太過無趣了,江予學長不喜歡,不然男生主動起來,就沒女生什麼事了。住他家,等於羊入虎口。」
我還想反駁幾句,巷子裡那短暫輕柔的吻瞬間闖入腦海,提醒我,閨蜜說得對。
江予對喜歡的人,是不一樣的。
連語氣都不一樣。
「我困了。」我沮喪地鑽進被窩,蓋好被子,念叨:「我大概這輩子都找不到男朋友了。」
沒被人追過,埋頭苦學,考上大學,認識的第一個學長,是斯文敗類。
寄宿的學長,還把我當他女朋友給親了,一句道歉都沒有。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我更慘的人了。
閨蜜也鑽進來,像個樹袋熊一樣抱著我,「好啦,我跟你好嘛,一起孤寡到老也蠻不錯的。」
在閨蜜家住了三天,唐奕學長突然給我發消息。
「詩語,上次欠你的電影還沒看,今天有空嗎?」
我拿著手機,糾結地走來走去。
想拒絕,但明明是我提出來的。
去吧,又擔心唐奕學長誤會。
閨蜜說:「你直接拒絕就好了呀。」
唐奕學長幫了我很多,我做不到,而且到現在為止,他並沒有對我做什麼不好的事,貿然拒絕會不會有點……反應過度?
閨蜜嘆了口氣,「你呀,就是太過於在意別人的想法,以後要吃虧的。」
我苦思冥想,心不在焉地在床上滾來滾去,想看看手機。
發現屏幕上是我和江予的對話框,聊天界面彈出我發送到消息:約嗎?
!
這是閨蜜前幾天發我的消息,我不小心給轉發了。
啊!
我手忙腳亂地找撤回鍵,結果按了刪除。
這一刻,世界都灰暗了。
我撲在沙發上,淚水都在眼眶裡打轉。
下一刻,江予的電話就打進來。
看著不斷跳動的鈴聲按鈕,我寧願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顫顫巍巍地摁下接通鍵,江予低沉好聽的聲音傳來:「去哪?」
我大腦處於宕機狀態,「不、不、不——」
「詩語,你下午去電影院穿我這身衣服吧?絕對能俘獲男神的芳心。」
閨蜜優哉遊哉地推開門,拎著一條歐式淡黃色紗裙。
她的聲音一字不落清清楚楚傳到江予那頭。
電話那頭靜了一下,說:「我買票,待會兒時間地點發你。」
之後就掛斷了。
我對著電話裡嘟嘟嘟的忙音,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好像捅大簍子了。
十分鍾後,閨蜜看著頭頂陰雲精神不振的我,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