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丟進垃圾桶,我搬著紙箱離開。
離職時,沒人送別。
平時那些阿諛奉承我的人,在我跟林清俞的婚禮沒成以後,知道我不會成為老板娘了,一個個跟我劃清界限。
11
在城市的另一個區找了份有員工宿舍的新工作,工資待遇不錯,隻不過工作壓力比在林清俞的公司要多好幾倍,一周兩次通宵是跑不掉的。
高強度工作讓我沒有時間思考別的,倒也不是壞事。
倒在工作崗位的時候,是在一個深夜,心口疼到似乎要炸開。
那時和林清俞的過往走馬觀花地閃過。
「林總這麼好的男人,她不珍惜,活該呀。」
在疼到昏迷的那一刻,我突然笑了。
是啊,我活該呢。
那就不活了吧,就沒什麼該不該了......
12
我恢復點意識時,感覺有人在按壓我的胸口,那人呼吸粗重,但仍然在堅持搶救我。
我聽到儀器嘀嗒嘀嗒的聲音,紛亂的腳步聲,醫生護士的交談聲,還有......我最不想聽到的。
我媽媽和別人吵架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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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賠錢!我女兒是在你公司上班出的事,你們壓榨她,讓她連續加班,她已經 24 小時沒休息了......我可憐的女兒呀......」
我不知我媽媽這哭聲中有多少真情,我躺在病床上被搶救,她在向老板討賠償。
黑心老板這時說話倒也沒敢強橫,「我說大嬸,這人我們第一時間送到醫院搶救了,醫藥費我們公司承擔,我們也沒推卸責任。你剛進醫院,不問你女兒的現在的狀況,先來跟我吵架,要賠償,這不是一個正常母親該有的反應吧?躺那裡面的,是你親生女兒嗎?」
「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怎麼不是我親生的?」
「你們別吵了,醫院裡要安靜。病人心跳正常了,搶救過來了,要進 ICU 觀察,你們誰是家屬?醫生有話要跟你們談。」
13
在 ICU 的日子,我分不清白天黑夜,隻知道同一個病房裡,不時有人被宣布,搶救無效。
我聽著逝者家人的痛哭的聲音,我在想,若是這次我沒活下來,誰會真心為我哭泣呢?
我如此近距離的面對死亡,心境和之前大有不同。
從鬼門關走一遭,覺得那些情情愛愛,紛紛爭爭都變模糊了,隻有自己的身體從劇痛到緩解到恢復正常,這個感覺是清晰無比的。
我出院時,媽媽和弟弟來接我,我婉拒了,上了朋友的車。
弟弟罵了句,「好心沒好報。」
我沒有回頭看。
自此,我隻為自己而活。
14
住在朋友家是無奈之舉,好在朋友不是上班族,在家做主播,能隨時照顧我。
我對她的感激無以言表,也很慶幸,我還有這樣一個知心好友。
我和朋友是曾經合租的室友,那時我們都是剛畢業的學生,抱團取暖。
後來,她買了自己的單身公寓,和異地戀的男朋友感情也越來越好。
而我......
這是我咎由自取,不夠果決,才被家人吸血至此。
不過以後不會了,身體好了以後,我要好好努力,早點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我打開手機,裡面有一些未接電話,有認識的,也有騷擾電話。
但我仍在眾多號碼裡,一眼就看到了一串熟悉的數字。
換了手機以後,我沒存林清俞的電話,可是,哪怕手機裡不存,腦子裡也忘不了。
我苦笑一聲,心底有些許無奈。
我沒給他回電。
這個時間,他應該還在蜜月旅遊,他說過,不是工作的事,讓我不要打擾他度蜜月。
沒過一會,他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挑了下眉,按了通話鍵。
電話剛一接通,耳邊就傳來他慍怒的聲音,「我不在公司的時候,誰允許你離職的?」
還未痊愈的心,此刻微微疲憊,我沉聲道:「我是個打工的,有離職的權力,離職手續符合公司規定。」
「為什麼沒人通知我?」
「林總,您在度蜜月啊,可能大家覺得,這麼點小事,不必跟您說了吧。」
「你叫我什麼?林總?李妍月,你好樣的!」
林清俞的聲音怒火更盛,我和他在一起多年,極少見他有這樣生氣的時候。
上次他這樣發火,還是在接親現場。
我不知道他在惱怒什麼,我在公司的時候,他視我為無物,現在我離開了,不是更好?
15
他還要再說什麼,那邊白雯艾的聲音打斷了他。
「蜜月還沒旅遊到一半,你就急匆匆的要回來,我還以為公司出了什麼大事。不就是李妍月離職了嗎?她在你心裡就這麼重要?」
林清俞掛斷了電話,我不知道他怎麼安撫的白雯艾,也不想知道。
不管我多麼遺憾,我和林清俞已經沒了關系,我要學會的是,慢慢把他從心裡抽離。
出院後,需要適當運動,有助於身體快速恢復。
吃了晚飯,朋友會攙扶著我在樓下走走。
我坐在花壇邊,等著去垃圾分類點丟垃圾的朋友回來。
有一隻流浪貓來到我的腳邊,「喵嗚喵嗚」地向我討吃的。
可我兩手空空,啥也沒拿。
我很想摸摸可憐兮兮的流浪貓,剛蹲下,它就跑開了。
放佛再說:「哼,都沒喂我吃的,還想摸我?想得美。」
我想起了森森,不知它現在過得怎麼樣。
它都不知道,媽媽差點永遠見不到它了。
我扶著花壇邊緣,緩緩起身,再抬頭時,我看到了裹挾著一身寒氣的林清俞。
16
他漆黑的眼眸泛起寒光,攥住我的手腕,把我扯到他面前。
我聞到林清俞身上有濃重的酒味。
他咬著後牙槽道:「李妍月,你不覺得你太殘忍了嗎?」
「你就沒想過主動找我解釋一下?」
「我們的多年的感情,在你眼裡,比不上 40 萬!你跟我在一起,就是為了錢,是不是?」
林清俞的眼底染上嗜血的紅,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剝了。
我心裡也不好受,我不是不想找他解釋,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我當時是被家人綁起來了?
那麼林清俞就會回心轉意嗎?
如果林清俞回到我身邊,對白雯艾是多麼大的傷害。
況且他們結了婚,度過了新婚夜,我能做到毫不介意嗎?
我自知我做不到的,我太愛林清俞了,我接受不了我們中間橫亙著另一個女人。
放棄林清俞固然是痛的,可我去挽回他,也不會幸福啊。
淚水從眼眶中流出,輕輕地滑落到嘴邊,我垂眸道:「對不起......」
他眸子裡碾過一絲傷痛和憤怒,他猛的將我推開,「一句對不起,就是你給我的答復嗎?」
我摔倒在地上,捂著胸口,呼吸紊亂。
身體的不適讓我的身子一點點地佝偻成一團。
林清俞似乎也很難受,背對著我,彎腰幹嘔著。
不遠處的一輛紅色寶馬上,下來一個高挑的女人。
她快步走來,走近了,我看清了女人的臉,是白雯艾。
白雯艾怒氣衝衝地指著我破口大罵,「我跟清俞都結婚了,你還來勾引他,你真是不要臉!」
林清俞背脊僵了下,抬眸看向白雯艾。
白雯艾這時換了一副難過的表情,眼裡含淚,委屈地和林清俞對視。
林清俞愧疚地低下頭,「雯艾......」
丟完垃圾返回的朋友見我倒在地上,她衝過來跪到地上,將我摟進懷裡,「你沒事吧?」
我艱難地開口回答,「還好......」
朋友對林清俞和白雯艾說:「你們這是幹什麼呀?妍月就算有錯,你們也不能把人往死裡逼呀。」
「她已經離開林家的公司,為了還林家的 60 萬,沒日沒夜的工作,差點死掉。」
「她剛出院,你們行行好,放她一馬行嗎?」
林清俞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你住院了?」
朋友一邊輕撫我的胸口,一邊沒好氣的回答,「是啊,你跟小青梅度蜜月的時候,妍月在 ICU 待著呢。」
朋友總是無條件的維護我,即便我有錯再先,她還是為我說話。
這就是閨蜜的情分。
林清俞喃喃道:「我不知道......」
白雯艾眼神閃爍了下,拉著林清俞的胳膊,不讓他上前看我,「老公,我們回去吧。這次你背著我來看李妍月,我原諒你一次,希望不要有下次了。」
林清俞腳步沒動,但喝醉了他,禁不住白雯艾用力拉扯,他被白雯艾拉到了車子旁。
他轉頭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後被白雯艾推進車內。
17
我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體力。
散步的事隻能作罷,朋友一再確認我確實無大礙後,扶我回樓上休息。
過了會,門鈴響了。
朋友打開門,我媽拎著保溫盒站在門口。
保溫飯盒打開後,煲的雞湯香氣四溢,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大雞腿。
她把湯端到我面前,我沒喝。
以前媽媽燉湯,雞腿總是要留給弟弟的,我吃剩下的雞肉,媽媽和爸爸最多喝點湯。
可爸爸去世後,媽媽滿心為弟弟打算,鑽進了錢眼裡,沒有一分母愛分給我了。
大部分父母都不是十足的惡人,他們有冷血的時候,也有讓子女感恩的瞬間,否則子女不會一再念舊情。
人心不是一下子被傷透的,卻是可以一瞬間變得絕情。
這遲了 28 年的雞腿,對我已經沒有了意義。
我臉色沉了沉,「你現在討好我,我也不會再給你一分錢了。」
媽媽怯怯地說:「媽媽來看看你恢復得怎麼樣,不是來問你要錢的。」
我哼笑一聲,「可我現在每次看到你,都覺得你在張著血盆大口,要把我壓榨地骨頭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