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來,周圍人的眼神便收了回去。
「色戒」老板嘛,總有人賣幾分面子的。
「怎麼有空來了,你家那位沒跟過來?」
白瑞坐到我旁邊,笑著說話的時候像是這沒見面的三年從未生疏過一般。
我當初是為啥沒跟他來往的?
暈乎乎的腦子迷糊了一瞬,沒怎麼糾結這個問題便忽略了過去。
「不是我家的,今天分手了?」
「分手?」
白瑞似乎有些驚訝,但下一秒他又理所當然地說道:
「也是,如果不分手的話,你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這話怎麼感覺哪裡不對勁呢?
被酒精澆成漿糊的腦子勉強運轉了一下,我大著舌頭反駁。
「屁!陸澤燃那小破孩能管住我?」
這話像是戳中了白瑞的笑點一樣,讓他肩膀都顫抖不已。
「笑什麼笑?我在跟你說大實話呢。」
白瑞聞言終於停了一下,偏頭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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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漂亮妖孽的桃花眼被笑出來的眼淚濡湿了一些。
彎著看過來時,有些詭異的森冷。
「大夢啊,你以為從京都陸家來的繼承人,隻是一隻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
我的酒忽然醒了一些。
白瑞的話還在繼續。
「你難道不好奇薄家是怎麼倒臺的嗎?而薄雲山又為什麼在和你訂婚的前一天出了車禍,斷了腿呢?」
三年前,薄家和鹿家聯姻。
那個風流荒唐的薄雲山,是我才見過一面的未婚夫。
可一夜之間,薄父因為經濟罪鋃鐺入獄,薄家徹底倒臺。
薄雲山也在去見情婦的途中出了車禍,斷了一條腿。
之後,陸澤燃便陸陸續續地出現在我面前。
想著那可憐巴巴的撒嬌表情,我忽然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白瑞眼神晦澀地看了我一眼,抬頭悶了一口白蘭地。
「大夢,你甩不掉他的。」
我捏著酒瓶的手指陡然用力。
聽著白瑞帶著幾分惡意輕嘆道:
「他就是一條瘋狗,試圖咬死得到你注意的任何一個人。這種人,除非他死,不然……」
「……你永遠擺脫不了他。」
7
我連自己是怎麼回家的都不清楚,渾渾噩噩得像是丟了魂一樣。
白瑞的那些話反復出現在我腦海裡。
「我知道你沒心沒肺,因為你媽的事情更是打著活一天是一天的態度。」
「可你這隻溫水裡面的青蛙,再不掙扎掙扎的話,遲早要被陸澤燃吞吃殆盡的……「
「你難道沒有發現,你身邊的人已經沒有剩下多少了嗎?」
紛雜混亂的話刺得我腦殼疼。
但要說震驚,其實也沒有多震驚。
先前縈繞在我心頭的怪異感,終於找到了出口。
我就說,為什麼書裡的男主狠辣暴戾,霸道總裁的氣質直接拉滿。
我還以為隻是因為現在的陸澤燃太年輕。
畢竟那可是會哼哼唧唧叫著「姐姐」撒嬌的人。
那夜看到的「劇情」,是從陸澤燃接管家族企業的時候開始的。
而和我這個惡毒女配的愛情,隻是用來虐女主的工具而已。
所以提得不多,但卻很有用。
漿糊般的腦子被悠悠冷風吹醒了一些,我像條鹹魚一樣靠在床邊。
想著白瑞的最後一句話,忽然笑了一聲。
笑死,我身邊本來就沒有多少人。
不管是燈紅酒綠來的朋友,還是萍水相逢嘻嘻哈哈的伙伴。
其實我都不喜歡。
陸澤燃有病,我也有病。
但陸澤燃有宋雲卿當藥,而我,一無所有。
我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我是惡毒女配了。
現在想想,如果我真的愛上陸澤燃,又不知道未來的話。
我或許真的能做出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
埋在被子裡面滾了滾,丟在地毯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我頭都沒抬,抄起就接了起來。
「喂。」
「夢夢啊,最近還好嗎?」
聽到這個聲音,我下意識地想吐。
「林深月,發什麼神經呢?」
闲來無事裝父女深情?
我呸!
「混賬東西!怎麼跟你爸說話呢?!」
我把手機從耳朵邊上拉開了一些。
「賣我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你是我爸呢?出軌逼死我媽的時候你又在哪個情婦懷裡快活呢?」
我嗤笑一聲。
「如果又是為你那一堆私生子來要錢的話,那從哪裡來就從哪裡滾,好嗎?」
這個人渣出軌,鬧出私生子後小三登堂入室,直接耀武揚威到我媽媽面前。
本來身體就不好的女人更是雪上加霜,最後重度抑鬱自殺而亡。
出事的那幾年我的確很瘋,暗中籌劃了數年,才把屬於我媽媽的東西全都搶了回來。
三年前的那場聯姻,是林深月為了挽救他那個破公司自己答應的。
還沒等我動手,薄家倒臺,林深月破產便接踵而至。
如今看來,恐怕就是陸澤燃的手筆了。
可為什麼?
我以前和他認識嗎?
思緒飄遠的時候,電話那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鹿夢,我不想和你吵架。」
林深月長嘆了一口氣。
「你母親的一些遺物還在我這裡。」
我頓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林深月的目的。
果然,下一句他便開口。
「這兩天公司有些艱難,資金有些運轉不過來……」
呵,運轉過來就奇了怪了。
我諷刺地笑了一聲,「行啊,你要多少錢?」
8
又磋磨了林深月幾天,我才不緊不慢地去拿回了我媽的遺物。
在這期間,我把陸澤燃送我的所有東西都打包送去了他家。
聽說開門的是宋雲卿。
嘖嘖,不愧是女主。
這麼快就拿下了陸澤燃。
果然,男女主才是天生一對啊。
我哂笑。
去 nm 的愛情!
去 nm 的痴情!
扣了兩顆藥吃掉之後,我昏昏欲睡地癱在了沙發上。
百無聊賴地翻著三千萬贖回來的遺物。
大都是一些書信和發黃的舊照片。
媽媽的字跡很漂亮,透著大家閨秀的溫婉娟麗。
可惜遇到了林深月這個狼心狗肺的倒插門女婿。
我困倦得連生氣都沒什麼力氣了。
在眼皮打架的時候,我目光忽然觸及到了一點似乎很熟悉的身影。
我打起了些精神,從一堆浸了水漬的舊照片之中抽出了其中的一張。
老舊發黃的黑白照片上,盤著頭發一身旗袍的媽媽朝著鏡頭溫柔地笑著。
我記得這張照片。
這是媽媽臨終前幾天和我散心時我拍的。
那時候我十歲,媽媽已經重度抑鬱了。
可我並不知道。
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來。
一如既往的溫柔,漂亮得像是掛在天上的月亮。
不受控制的情緒又快要崩塌時,我猛地移開了目光。
視線落在了左下角的一個行人身上。
依稀看出是一個女人,側臉有些模糊。
湊近看的時候,我陡然瞪大了眼睛,心口猛地一跳,背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那赫然是宋雲卿的臉!
過於詭異的事情讓我指尖都有些發麻。
是看錯了嗎?
還是這隻是宋雲卿的母親?
不。
不是。
「劇情」裡面的宋雲卿是一個孤兒。
自發圖強的絕頂天才,泥沼裡面掙扎出來的清冷溫柔美人。
設定是極為完美漂亮的。
心中的驚疑持續了一瞬,我便冷靜了下來。
畢竟在知道自己的生活不過是本別人打發時間的小說之後。
這種詭異的事情也沒必要大驚小怪的了。
心神穩下來之後,我發現宋雲卿目光似乎定在了某一個方向。
下意識地順著一點點找去後,我注意到了鏡頭邊上的一點點身影。
被水漬浸染過的角落已經被暈染開了,看不出什麼。
不知道能不能拿去修復一下。
哽在心中的某種直覺越來越甚。
我立馬聯系了人,準備親自走一趟。
9
大概以後出門還是得挑一下黃歷了。
看著堵在我面前的陸澤燃,我暗暗長嘆了一口氣。
把照片送到一個熟識的店裡面後,我原本想著來商場帶點東西回去。
卻遇到了陸澤燃和宋雲卿。
瞥了一眼後邊宋雲卿手裡面提著的東西後,我明白了。
這是人家小情侶來逛商場啊。
我挑了一下眉,對著陸澤燃笑道:「怎麼,分手還要尋仇啊?」
面前的大男孩瘦削了很多,眼下一片青黑。
眸子更是黑沉幽深得有些詭異。
即使隻是站在他面前,我都能感受到他那份緊繃著的壓抑。
似乎快要崩潰了。
嘖嘖,天命之女都領回家了,咋還來繼續禍害我這個炮灰呢?
「我……我沒有。」
陸澤燃開口的嗓音嘶啞怪異,似乎很多天沒有說話了一般。
他哀悽地看著我,帶著濃重的哭腔道:
「我有聽話,夢夢……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近乎一米九的人垂喪著頭,指尖顫抖地想要拽我的衣角。
那份可憐勁讓我笑出了聲。
聽話?聽什麼話?
心思一轉,我偏頭看向宋雲卿,彎著眸子笑。
「宋醫生,逛街呢?」
「嗯。」
宋雲卿點點頭,清冷的眸子在轉向陸澤燃時,瞬間溫柔了一些。
即使他在糾纏別的女人,她也沒有出聲催促。
仿佛對陸澤燃胸有成竹。
可這份不加言語的曖昧更加咄咄逼人。
我忽然興趣盎然地勾了勾唇角。
視線偏轉回來,問陸澤燃:「我讓你聽什麼話?」
後者目光之中的貪婪痴迷和壓抑的暴虐收斂得很快。
轉瞬之間又是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你讓我聽宋醫生的話乖乖配合治療,說我好了之後,就不分手了。「
「哦?」我笑笑,「宋醫生醫者仁心啊。」
宋雲卿脊背挺得筆直,視線不虛不躲,直直看著我。
「阿燃因為鹿小姐生的病很嚴重……」
「閉嘴!」宋雲卿話都還沒有說完,便被陸澤燃厲聲呵斥了一句。
那言語之中的兇戾讓我微微側目。
陸澤燃眼簾微掀地看著宋雲卿,長睫之下的眸子混沌黑暗得像是隻惡鬼。
冷冽的殺意讓這個天生的上位者愈發的駭人。
我沒有錯過宋雲卿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懼。
嘶,這就很有趣了啊。
十四年前舊照片上的女人,莫名其妙的「劇情」,男女主的對立。
當初病房裡宋雲卿恰達好處的打斷,以及今天送完照片後的「巧遇」。
面前的這兩人,有人在撒謊。
10
以著陸澤燃以往的脾性,在分手之後他不可能會沉默這麼久的。
即使是生著病。
說實話,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陸澤燃對我病態的迷戀。
也是因為如此,我才會把這個人放到身邊來。
雖然不明白在「劇情」之中為什麼他會厭棄我,但……
京都陸家的繼承人,可從不會坐以待斃,手無縛雞之力的任人宰割。
宋雲卿的這點小伎倆,陸澤燃不可能會看不出來。
除非,他又開始在布局了。
我半壓著眼簾掃了一眼黏在我旁邊,宛如狼狽棄犬般的陸澤燃,忽然笑了。
「聊聊?」
早上才吃了藥,導致我現在還是懶洋洋的沒什麼精神。